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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融冰到了大门口,看到一个男人。
一个高大、瘦削,表情刻薄,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嘴里不干不净骂着什么的男人。
“融冰,”男人见到他,停下脚步,眼前一亮,“终于见到你了,我是爸爸!”
许融冰知道自己的长相和母亲不是很像,多半是随了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父亲。
但他没想过会这么像,只在唇形、眼睛和气质有些微不同,别人只要往那一看,不用介绍都知道他们是亲父子。
在他过于热情和亲密的口吻中,那句“我是爸爸”,显得如此滑稽荒谬。
许融冰后悔了,他不应该好奇。那个男人眼里浑浊的欲望让他觉得恶心,十八年都未曾相见,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对方觊觎的,能让他露出那样的眼神?
他转身就走,男人却在他背后叫喊:“融冰,你别不相信啊,你看我的长相,不然我们去做亲子鉴定!我知道你妈对你不好,你得了抑郁症。她是不是虐待你了,你和爸爸说,爸爸替你作主!”
许融冰顿住,“替我作主?”
“你这个学不用上了,爸爸带你回家,继承家产。你不知道爸爸的公司多有钱吧,林悦容她根本什么都不能给你……”
这话听着实在不像个有正常智力的中年人,许融冰面无表情地想,说不定他数学学不好都是因为这男的基因不行。
他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似的,破天荒跑了起来,一路跑到了教室。
大门离他的教室也不远,他却仿佛刚跑完五公里一样,几乎喘不上气。
身体还是太差了,不然他就出门和那男的干架。
从小努力保持自己“文明”的许融冰第一次有和人干架的想法,这个想法被迪塞尔察觉到了。
照例为许融冰辅导完功课,祂询问:“你希望他消失吗?”
许融冰毫无形象地扑在床上,毛毛虫一样蠕动。他在迪塞尔面前越来越放松了,时不时也会顺从自己的心意休息片刻。
他听到这句话,后背一凉,“不想。”
他忽然意识到了获得迪塞尔的“宠爱”意味着什么。
他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他厌恶的所有人都可以让他们消失,只要同迪塞尔说一声。
只要迪塞尔“爱”他。
迪塞尔的力量在欲望能够不断滋长的人类手里,比在祂自己手里还要危险,只要一不小心,他也会被无边无际的欲望吞噬。
所以他趁着自己还清醒,还有良知,告诉迪塞尔:“不要满足我不恰当的要求 。”
迪塞尔虚心求教:“什么是不恰当的要求?”
许融冰回答:“不符合人类法律和道德要求的。”
这是人类的特点。部分人类对某些欲望具有极强的抑制和掌控力,以人类社会达成的共识来框住自己的欲望,以免破坏整体的和谐。
伴侣这一点很有趣,祂也十分喜欢。
无形的触肢在许融冰上方虚虚模拟了一下抚摸的动作,未被察觉。
过了一会儿,迪塞尔又问:“那么你想拥有一个父亲吗?”
祂这样问是什么意思,祂能给他变出一个父亲吗?
祂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父亲。我最近发现许多人类都会称自己的伴侣为‘爸爸’。”
许融冰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了,“我不想。”他说。
迪塞尔安静了。
许融冰突然想到什么,问祂:“我现在病好了吗?”
迪塞尔说:“有好转。”
也就是没好全。
没关系,反正有迪塞尔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无形中,他对祂的依赖已经到达了这种地步,好像什么都能依靠祂,什么都想依靠祂。
虽然他不会每一件事都要麻烦祂,但对于他自己曾经不得不正视的疾病,他确实没什么办法。
触肢发了疯一样在许融冰周围不断蠕动,又不敢真的碰到他,急躁地摩擦出尖锐的诡异声响。
祂从伴侣的内心活动中得到了满足感,想要触碰的欲望越发强烈。
“不是‘麻烦’,”祂急切道,“我期盼你那样做。”
这正是祂想要的,让伴侣和祂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无论是意识还是肉体,都密不可分。
许融冰只道他确实学得很快,情话都信手拈来。
但想做他爸爸是绝对不行的。
……
那个人只来了一次,似乎发觉许融冰对他的态度很是排斥,不再做无用功。
周五许融冰回家的时候告诉林女士这件事,林女士只说:“你不用管那个神经病。”
她打开门,“妈妈去开会了,如果碰到莫名其妙人过来敲门,不要慌,不要打开门……还是你陪我去开会?”
许融冰拒绝了,都已经成年了,不给陌生人开门他还是懂得的。小区的安保不错,要是碰到情况,他可以拨打紧急电话。
他本以为就算林女士这样叮嘱,也只是因为出于一贯对他过度的保护。直到晚上门口真的传来了敲门声。
此时许融冰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了,听到敲门声,下意识把手直接放在门把上,随后猛地停住。
林女士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安全意识确实欠缺。
……怎么连这点常识都需要妈妈提醒,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这么废物。
负面情绪突兀地涌上来,莫名其妙想要流泪,他的指甲嵌进手心,把门直接反锁了。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敲门敲得更狠。门被砸得“哐哐”箱,人却一句话也不说。
不像来找他的,像来找事的。
他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迪塞尔的声音突然响起:“别打。”
为什么?
“他是个合适的容器。”
合适的容器……什么意思?
“把门打开。”
可是他害怕,他不想打开。
“把门打开,我想触碰你。”迪塞尔的声音突然变轻,变得低沉而蛊惑,“你难道不想在现实里和我相见吗?”
砸门的声音消失了,变成了指甲剐蹭门板的声响。
“沙沙……”一下一下,有节奏地,由上至下地,轻轻落下。
不像是人,反倒像什么软体动物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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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才刚甜了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