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已经坍塌的井中传来动静。
在场的人愣神,盯着井口不放。
突然二长老一声大喊,“小心!”
那井竟突然爆了,飞出的碎石四溅,好在震动不大,周围的人也只是被一些小碎石砸了些。
一只鬼影趁他们不备,从井中飞了出去。
这一幕被萧迟看在眼中,着急指着天道:“鬼影飞出去了!”
义凌风拧眉,扭头朝萧迟道:“师弟,二长老在此,你我二人先去追!”
萧迟点头,握着剑随义凌风一起跑出了白府。
一路奔驰,未曾停歇。他们跃上屋檐,轻功而去,到了一处空旷田地,四周再看,却没了踪影。
义凌风起剑做法,却依旧察觉不到鬼气。他也觉得怪,蹙眉道:“这鬼影还能就这么消失了不成?”
正说着,远处就传来了说话声。过了拐角,沈昩时浅二人正与他二人对上了眼,安静片刻,是死一样的沉寂。
萧迟看他们道:“好巧啊,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那边两人还没开口,义凌风绷着脸率先道:“师弟,你与他们认识?”
“嗯,之前在柳城的时候和他们……”
话还没说完,义凌风语气冲了不少,“以后别与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纠缠。说不准这鬼影一事,便与他们有关。”
时浅冷笑了声,缠着胳膊道:“呦,这谁家的狗没拴住,出来乱咬人啊。”
“你!”义凌风愤然,“那你说,怎么鬼影偏偏到了你们这处没了踪影?这青天白日,还能见了活阎王不成?”
时浅不语,二人也不与他纠缠。
义凌风也心烦,抓着萧迟就要走。“以后不要与这种人有来往。”
义凌风发这么大的火,萧迟也莫名被这气势给吓到,只能应声点了点头。离别之际,却偷偷看了沈昩他们几眼。
街上刚刚褪去了冷清,有了些行人,有了商贩。晃而地动山摇,城中百姓吓坏了。这晃动愈加剧烈,从地底下伸出个巨型鬼手来。
百姓见状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往外跑,可地震的厉害,长而深的裂痕涌向外。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一只巨大的鬼婴从地底下爬出来。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种怪物,尖叫声杂乱一片,人们着急逃窜,可也还是免不了被巨婴抓住扔进嘴里成了点心。
此处混乱,突然天上黑影闪过,抬头,是百君山的弟子御剑而来。
金光符咒贴来,鬼婴被这灵力所伤,浑身像被细针扎着一样。它发生啼哭,那声音刺耳,在场的人不免都得用手捂紧了耳朵。
百君山岂容妖怪放纵,二长老一把长剑做法,金丝成绳,将鬼婴死死捆住。
众弟子列阵摆法,数把长剑为引,可终以失败告终,二长老也被这波动震伤了内力,倒地吐了一口血。
鬼婴发怒,抬手狠狠锤打在地,若非人走的及时,只怕已经连同地面被砸进坑里。
一阵阵嘶吼在耳边回荡,那婴儿啼哭声更为让人胆寒。
义凌风率几位弟子御剑而去,飞身与鬼婴缠斗。于鬼婴而言,打不到敌人使它更为恼怒,愤愤拍打着地面,一震又一震。
萧迟不及躲闪,险些被一掌拍中,幸亏义凌风动作及时,将他给拽了过去。萧迟惊魂未定,等回过神来,抬头便是义凌风。“没事吧?”
萧迟抹了把额头的汗,“没事。”
一群人苦战不小,不少的弟子受了重伤。
二长老见状不妙,掏出一张金符来,以血为引,扔在上空。金光高照,鬼婴一瞬间被控制,不能动弹。
众人疑惑之际,回头看向二长老,她脸色不好,撑着金符的手也不断颤抖。这符咒为蚀骨符,异常厉害,稍有不慎极可能将使用者反噬。
见二长老吃力,众弟子握剑助力,朝金符渡去灵力。
鬼婴要动身,却挣脱不来,它使力想要站起身,冲破这禁锢。而它越使劲,外头镇压符咒的人就愈加吃力。
众弟子咬紧牙关撑着,有的人使劲蹬着后脚撑着。直到将唇瓣咬出了血,也没人敢松手。
鬼婴痛苦一声,外头的弟子脖领暴出青筋,脸也充了血一般红。
忽而,这禁锢还是出了裂缝,斯拉一声。二长老猛然抬头,即便如此,她也绝不敢松手。
又斯拉一声,裂痕又裂了,这痕迹慢慢延伸。如今这屏障,只需轻轻一掌碰触即可毁于一旦。
千钧一发之际,天边传来声音。
“百鬼神川,无令召来,速速退开!急急如律令!”
一张金符压在裂痕上,金光一闪,里面的鬼婴一阵嘶吼,竟在金罩里爆开,鬼影满天飞舞,直到被符咒彻底压了下来。
金罩没了抗衡之力,随着鬼影消散,金罩随即爆开,巨大的灵力波动向周边散开。
众弟子抬起胳膊挡着,一阵飓风吹来,好久,才终于停下。
而方青云却被这蚀骨符的威力震开老远,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狠狠撞在了一堵墙上。
“师父!”沈昩大惊,慌乱之中朝他奔去。
方青云浑身抽搐,见沈昩来,他露出个笑来,擦擦嘴角的鲜血,却怎么也擦不净,反倒将衣服给弄脏了。
沈昩声音发颤,“师父,您怎么样了?”
“没事儿,谁打架不吐几口血的,健康。”说着,他伸手让沈昩扶他起来。
刚站稳脚,二长老已然走到了他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沧桑又孱弱的老人,谁敢信这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方青云。
方青云看了眼她,打趣道:“我画的这符咒,可不是这么用的。下次师妹还是要琢磨清楚再用,虽说是紧要关头,可也不能因为这么个事把自己反噬了。”
二长老不敢信,可这明明就是方青云,这身孱弱的躯壳之后,似乎若隐若现他当年身影。
“方青云,真的是你……”二长老眼含泪花。“二十年了,你怎么才肯现身。”
方青云只淡淡笑了两声,并未说什么。
“你是不是欠百君山和我师父崔思南一个交代。”义凌风盯着眼前的老人,沉声道。
方青云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义凌风,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会的。”
义凌风咬牙,握紧了拳头。“你知不知道你害得百君山有多惨,还有我师父……”
方青云愣神之际,被身后的沈昩拽了拽手。“师父,咱们走。”
沈昩拧着眉,紧紧抓着方青云的袖口。一旁的张少星也是随方青云而来。他也开了口,“大师,咱们回去吧。”
方青云眼波流转,最后还是哎了一声,答应他们一同回去。
可义凌风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作恶多端的恶人,怎么会让他走!
最后还是二长老伸手拦着,对义凌风道:“就让他走吧。”
可义凌风咬牙,心有不甘,盯着几人离去的方向不肯松眉。
回到了那处竹林,还是这地方安静,让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刚进了门,方青云揉揉肚子,“我饿了。”
时浅和张少星就往厨房跑,“您等着。”
沈昩担心他的身体,方青云说累,也渴了。沈昩进屋倒了杯热茶,刚出了门,就见眼前佝偻着背的老人忽而喷吐出一大口的红血来。
茶杯落地,热茶洒了满地。
“师父!”沈昩赶紧上前搀扶他,闻声,厨房里的两人也赶紧跑了出来。
瞧他们这么大动静,方青云笑了笑,“看我这都一把骨头了,还麻烦你们这些后辈一遍又一遍的。我这心里啊,愧疚啊。”
沈昩打断他的话,“师父,您说什么呢?!我去给您找大夫。”
他刚要起身,就被方青云死死抓着不松手。“不准去!好啊,你这小兔崽子才出来多久,如今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沈昩万般无奈,蹲下身看着他,颤声道:“没有,我没有不听师父的话。”
方青云舒了口气,一手指着屋子里道:“坏了杯好茶。不过啊,我还是喝酒喝得习惯,去,去屋子里将为师的酒壶拿来。”
张少星也劝着,“大师,如今您重伤,还是少喝些酒吧。”
这么一说方青云可就不高兴了,“怎么连酒也不能喝了?去去去,给我拿来!”
无奈之举,只能扶他进屋,将酒壶给了他。
方青云饮下一口酒,呼一口气,舒坦。
再睁开眼,他看着眼前的三人,突然又皱了眉。“年纪轻轻都丧着张脸干什么?啊?看的我背后凉嗖嗖的。”
张少星担心,“还是去找大夫吧,您这伤看着不轻啊。”
“看着不轻?”方青云笑了两声,“我自己身子如何我自己不知道吗?别叫大夫,那都是江湖骗子,还不如我老头子的手艺好。再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受过的伤多了去了,没了大夫我就活不了了吗?”
他硬是不准让请大夫,晚辈知他性子执拗,也都应了他的意思。
是夜,时浅和张少星说到底还是不放心,二人说着一起去城里为方青云寻药。
屋中,方青云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桌前,眼神空洞缥缈,似在想着什么出神。
这时,叩门声响起。
进来的人是沈昩,方青云迎上了笑脸,“你来了。”
沈昩道:“师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青云淡然,“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沈昩坐下,在一旁听着。
“师父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可放心不下呢。”说着,他仰头饮下一口酒,将眼中泪水压住。
“师父,您这是什么话?”沈昩蹙起了眉。
方青云淡然一笑,“没什么,对了,为师之前教你压制体内阴气的法术,如今还能压下去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昩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他与时浅之间的交易,反正定然不能告诉方青云的。最后,他只能颔首,“能压得住,师父放心吧。”
“啊,这样啊,那就好。”方青云欣慰点点头,又道:“与你一起的那个红衣少年,我曾与他把脉,此人来历不凡。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当然,你交什么朋友自然是你的选择,但师父只想让你好好的,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够了。”
今夜方青云总是说这番话,让沈昩很是不解。“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方青云却摇摇头,“你都敢质疑师父了,胆子确实大了。”
随即,他便从怀里掏出一本有些皱褶的书来,伸手铺平。“这是我一个挚友的东西,以后若是有需要,你就去投奔他。”
沈昩拧眉,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对劲。“我自然要跟着师父你啊,怎么会去投奔别人!”
方青云:“师父也不可能跟着你一辈子啊。”
沈昩见他说罢又拿起酒壶喝个不停,便问道:“师父当初配的酒,是怎么配的?可否教我?”
闻声,方青云玩笑道:“教你这些做什么?怎么?你以后也想成你师父这样的酒疯了?啊?哈哈哈。”
“您才不是。”
“哈哈,挺好,都挺好的。”方青云喝酒,自己口中说着话,不像是对沈昩说的。
许久,他忽然开口,道:“夜冷了啊,阿昩,去将我那床被子拿外面烤烤,让我这老家伙也暖和一下。”
闻声,沈昩点头应下。起身抱起床上的被子出了门,外头又飘了雪,好冷。
柴火不够,好在雪刚下,院里的木头还没湿。他拿起一旁的斧头砍了些,抱进了有棚子遮蔽的地方,挡着雪。将被子搭上去,点了小火轻轻烤着。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这被子已经差不多温热。
他灭了火,回头看去,雪已经下得大了。
他将被子抱成团塞进怀里,弯着身子挡着雪,往屋里跑去。
烛火暗淡,他推开门,哈出白气,外面当真冷极了。
门刚推开,一个人影吊在了房梁之上。
沈昩手中的被子落在了地上,他彻底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