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冥府之路>第39章 白发簪(一)

  竹亭之中,方青云悠然饮酒,酒壶是腰间一直挂着的那个。

  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少年,他突然笑了笑,看着时浅道:“小伙子,我看你面相不凡,我给你算一卦如何啊?”

  “哦?”闻声,时浅已然坐在了他对面,伸出手来让他给算。“那就有劳大师了。”

  方青云抓着他的手左瞧瞧右看看,最后又将手伸出给他把脉。一旁的张少星也好奇,探着脑袋往这里瞧。他是没见过大师做法是什么样的。

  许久,闭着眼的方青云才睁开眼,淡然道:“小伙子……你这,有点气亏啊。”

  时浅可要告状,“平日里您徒弟使唤我,逼我做这个做那个的,还凶我,不准我歇着,可恐怖了。”

  闻声,当即沈昩就踢了他一脚。“瞎扯,我什么时候逼迫你了?”

  时浅赶紧指着他给方青云看,“大师您瞧,又凶我了。”

  沈昩蹙眉,凶他道:“你!”

  方青云摸着胡子哈哈笑了两声,这会儿一旁一直盘算着方才方青云手法的张少星突然开口,“大师,那个算命的事怎么算的,我想学。”

  方青云却摆摆手拒绝了他,“你这年纪轻轻的,学这东西做什么。这窥探天机的事,学了是要折寿的。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没什么,你还是莫要学了。”

  听此,张少星才略有失望颔首“哦”了声。

  眼瞅着到了午膳时候,方青云一如既往,还是喜欢在屋檐下的一个摇椅上躺着。等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正午了,阳光正刺眼。

  肚子也咕咕叫,随手拿了一旁的酒壶灌了几口酒才稳住着。他开口喊屋里的小辈,玩笑道:“都这时候了都没人去做饭?要我这把老骨头去吗?”

  这话一出,三个小辈倏然从屋里出来。

  沈昩道:“您想吃什么?”

  方青云想了想,“鸡腿,吃肥鸡腿。”

  沈昩道:“好,您歇着吧。”

  看着三个小辈往厨房去,他又安然躺着,心中好不自在,又拿起一旁的酒壶往肚里灌了几口酒。

  刚眯上眼,一会儿传来一声咯咯哒的鸡叫,随即就是张少星和时浅在后头追着鸡跑。

  约摸围着这院子跑了两三圈才终于歇下,时浅一手拎着鸡脖子,张少星没少被折腾,一手叉腰喘着气指着那只鸡道:“你这东西,还挺能跑,你再跑一个?回头给你削喽。”

  方青云呼了口气,又阖眼躺着。

  等再睁眼,只见厨房里只有时浅和沈昩的身影。

  沈昩刚切好肉,却被时浅给拽到一边。“这种事我来就好,也正好孝敬孝敬咱师父。”

  沈昩愣了愣,看他道:“咱?你怎么也学张少星?”

  时浅却笑道:“我们家拜了堂,如今你已经见了我姑姑,我见了你师父。自然算是咱俩的了。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已经是他贤婿了。”

  “贤个屁。”沈昩用胳膊撞他一下,不承认,“谁与你拜堂了。”

  那一下不疼,时浅脸上带笑,凑近他几分,故意打趣道:“我们都上床了,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啊,宝贝儿。”

  沈昩晃而抬眼,看着他脸上也多了些羞愤,他伸手拧着时浅腰间。“你再瞎叫一个试试。”

  这下是真疼,时浅赶紧求饶。“疼疼疼,不说了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方青云在外头闻声喧闹,无奈摇头笑了笑。

  等正午,一桌子的饭菜已经摆好。

  人间烟火气,如此而已。

  是夜,沈昩推门进了屋子,屋里那昏暗的灯光下,远远这么看着坐在桌旁的方青云,竟莫名感觉他身上透着一股沧桑。

  毛乱而跳出来的几根发丝,粗糙的麻布衣服。他就那么倚着,拿着很旧的酒壶喝酒。

  他还是很爱喝酒的,自沈昩记事时就看他闲暇之时总会拿着酒壶喝酒,拿着的自始至终也就这么一个酒壶,从未换过。

  见沈昩来了,昏暗灯光之下,他笑了声,将酒壶放在桌上。“你来了。”

  沈昩坐在他对面,脸上反而添了些凝重,他略低着头,没去看方青云。“师父,我有话想问您。”

  方青云猜出了他的意思,淡而道:“你想问的是,白城之中那些百君山弟子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可是啊?”

  沈昩闷嗯了声,颔首。

  方青云又拿起了酒,叹声,却没说话,咽了口酒。

  觉察他心中惆怅,沈昩趁他咽酒的功夫,两眼看着方青云,坚定道:“只要您说没有,就是没有,我信您。”

  闻声,方青云放下了酒壶,淡淡笑了两声,眉眼弯弯。“这事儿啊,有真有假,若是要细说,过了二十年,也理不清了。”

  烛火摇晃,暗淡烛光亮着。

  方青云的脸也一半亮着一半暗。

  “我与你这般大的时候,总有心思想到这江湖闯一闯,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说着,他忽而笑了声。“再说,谁年轻的时候没个鸿鹄大志,一飞九重天之勇。”

  说罢,他笑着摇摇头。“我这一生无儿无女,就养了你这么一个徒弟。你小时候我就想让你将来,能顶天立地,做个大英雄,承了你师父我的愿。”

  他看向沈昩,眼含深意。“可现在我不想让你当大英雄了,师父啊,只想让你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就好。当英雄,太累喽。”

  他给沈昩倒了杯茶,尔时借着烛火看着沈昩,道:“这么久了,我们都没一起喝过,这次你就以茶代酒,陪师父喝一杯如何?”

  沈昩没再说话,举杯算是应下。

  酒壶与茶杯相碰,一饮而尽。

  茶杯见底,暗淡烛火中,沈昩抬眼看向方青云。老人脸上却是他从未看过的惆怅,他不知,怎么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方青云脸上的皱纹已经这么深了,头发也白了不少。

  那一刻,与他朝夕相处了十八年的师父仅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了许多。

  方青云也看着沈昩,记忆中稚嫩的脸庞早已换了副模样,他成熟了不少,眉头皱了起来,有了心事。

  这一局才骤然发觉,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好长好长好长的时间。

  这竹屋向来是方青云一个人住的,突然添了三个人,尽量收拾也才又腾出一个房间来,再不济,只怕得有人睡厨房了。

  两个屋子之间有一个拱形过道,过道里放着个摇椅,那是方青云时常乘凉歇着的地方。

  最后还是方青云开口,指着时浅沈昩道:“你二人去那屋子,张少星和我一个屋子,咱们先暂时凑过着,谁也不用睡厨房。”

  说罢,又看着张少星道:“你不是一直想学几招嘛,一会儿我教教你这甩匕首的练法。”

  闻声,张少星两眼发亮,“真的吗?!!!谢谢大师!”

  沈昩囧然,瞟了一眼一旁笑脸盈盈的时浅。

  夜色深了,另一间竹屋是之后收拾的,屋中还弥漫着一些潮湿的气味。

  沈昩收拾了褥子,二人谁也没说话。沈昩解了外袍,刚躺下,眼见时浅躺来,他顺势往里头挪了不少。

  见他如此大的动作,时浅笑声道:“干嘛,这么不想挨着我?”

  沈昩:“你说呢。”

  时浅道:“这可是咱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又不是我提的。”

  沈昩不语。

  时浅翻身侧躺,面向沈昩。沈昩又往里挪了不少,一半的身子已经紧紧贴着墙了。

  安静之余,时浅见他那模样实在忍俊不禁,开口,“昩昩,我真不做什么。”

  确实沈昩也难受,这地方实在有些挤。烛火灭了,屋里一片漆黑,淡淡月光从窗子外透进来。

  夜深,沈昩侧身朝墙,忽而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拦着他的腰间。

  果然,信这家伙压根就是扯淡。

  他刚要开口,后颈便有炙热的呼吸喷在那处,让他异常不舒服。耳边传来声音,“自这次鬼婴之事,我耗了许多的阴气。实在是有些……”

  最后,他酝酿好久,才在沈昩耳边夹杂着喘息道:“做一次吧,好不好。”

  沈昩的脸刷一下羞红,他攥紧了拳头,本是要拒绝时浅的。他伸手去扯开时浅抱着他的那只手,不料那只手突然用力,将他给揽了过来。

  还没缓回来,他就被人一手按着肩头平躺下来,抬眼那人已经在他之上。

  静谧之中,只有阵阵喘息声。

  他眼中眸光流转,沈昩不敢看,别过头道。“你刚刚说的话,当放屁吗?”

  “管它呢,我只要你。”时浅淡然,低头去亲吻沈昩。

  沈昩避都避不开,使力才推开他些。他的声音颤抖,兴许也是太过着急。“我师父他们还在旁边的屋子,你能不能冷静点。”

  “我会轻些。”他压根听不进去话,稀碎的吻不断落下来。

  他亲吻沈昩的唇瓣不放,死死纠缠之际,将人彻底压下。月色如霜,方才的说话声已然一同隐去。

  趁着间隙,才会勉强听到时浅微弱的声音。“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抵死纠缠,偶尔云朵飘然去,月光格外明。如此地上万物的影子的颜色也格外深。

  屋外种着柳树,可这季节早已掉光了叶子,只有干枯的枝条随风摇曳,一如那屋中黑影。

  此夜初雪,冷了不少,在夜深人静之时,鹅毛雪才悠悠下了。第二日打开窗,眼前早已是一片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