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冥府之路>第25章 青玉佩(二)

  张府,老夫人闭着眼睛,伸着手。大夫把脉,细细斟酌脉象,随即站起身拱手道:“老夫人身子已经调养的不错了,这几天雨,天气潮,待会儿我再开些补方给您。”

  老夫人点点头,道:“有劳大夫了。”

  随即看了一眼一旁的张少星,道:“星星,趁今日大夫在此,与你把把脉,瞧瞧身子如何?”

  一旁发呆的张少星突然回了神,恍然一愣,摆着手道:“不不不……不用,我还年轻,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用不着把脉了。”

  见他如此推脱,还退了好几步。老夫人无奈也叹口气,示意一旁的侍女,“小翠,随大夫下去拿银子。”

  被唤作小翠的侍女屈膝行李,“是。”

  待人走后,老夫人的眼神又落在张少星身上,只是这眼神中多了几分惆怅。“你小时候得的那场怪病,虽是后来大夫也说治好了,可这么多年,为娘这心里总觉得不舒服,有时常常夜里做噩梦。”

  老夫人没再说下去,脸上尽显愁态。

  张少星见她如此,心里自然也不好受。走近她蹲了下来,一如小时候那般趴在她的腿上依偎。“娘,别担心啊。孩儿身体很好的,你们就我这一个儿子,儿子以后还要给你二老养老送终呢。”

  说着,他又玩笑般笑笑。

  趁着闲暇,院中散步之时,远远便看见沈昩和时浅的身影。张少星跑了过去,听闻二人正在讨论着什么事。

  见张少星来了,也正好,沈昩看着他道:“我们得走了。”

  一听这话,张少星脸上的笑瞬间没了,木然看着二人道:“为什么啊,这才来了三日,怎么就要走啊?”

  “若是灵州城里没有消息,趁师父还走远,我们得追上去。”

  张少星一时不知该着急哪个,慌乱之中着急道:“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我是真的很想拜师方青云。这样,若是到时候师父不收我,我定然自己回来,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说着,他脸色慌张,甚至举手摆出了个发誓的手势。

  沈昩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本来就打算着带张少星的。却看他这一脸着急模样,莫名显得可怜巴巴。

  “那你赶紧收拾东西。”

  闻声,张少星脸上才露了笑,可转而又略显踌躇。“后天有个斗鱼场比赛,不如我们看过比赛了再走吧。”

  时浅却道:“一群汉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沈昩不语,却附议。

  “哎呀,去嘛。虽说是打架,却不似我们道法之术,你们难道就不想看看这民间肉搏武术是什么样子的?”

  沈昩时浅不约而同摇摇头。

  张少星满眼的光暗淡了些,一时语塞,可见说不动他二人就开始耍赖扭捏。“哎呀,就再待两日嘛,过几天好日子。到时候一走就又是饿了上顿没下顿的。就待两日,过了两日,之后等那什么比试一结束咱们就走。”

  见二人还不为所动,张少星是将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双手合十朝他二人拜。“哎呀,求求了,摆脱了嘛。”

  二人受不了他如此纠缠,实在不行才摆摆手,“行行行!你可真烦人。”

  张少星这才嘿嘿一笑,指着他二人道:“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你二人可不准偷着走!”

  时浅:“不走不走。”

  说实话,时浅沈昩二人也都心知肚明,这家伙哪里是心系斗鱼场,压根是舍不得爹娘,想着再陪他们几日。

  想来方青云游历四方也惯了,就是稍耽误些时日寻他,也没什么大问题。

  午膳之时,今日张府里也冷清。若是唤作以前,一会儿不是这个大夫进来就是那个风水师出去,人来人往。

  加之平日里张少星的父亲广结亲友,听闻这家夫人身体不适,前不久不少人都前来看望,这几日过了时候,就没什么人来了。

  桌前,张少星吃得开心,口渴,桌上没了水,便跑到旁屋取茶。

  沈昩本就有心事,模样一看就能看出来。时浅瞧见便问:“在想什么?”

  沈昩不掩,张口回道:“孩子。”

  时浅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个弧度,打趣道:“这么早就要孩子?!我还没准备好呢。”

  沈昩骤然拧了眉,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而余光却见他撑着脑袋,来自他的目光着实炙热。沈昩没看他,冷声道:“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时浅两眼放光看着他,悠然道:“喜欢你啊。”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沈昩刚喊,听着声张少星就进了屋子。他愣在原处,呆呆看着手中的茶叶,一时不知所措。

  不……不能喝茶吗?

  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屋子,时浅的表情淡然,脸上还挂着着笑,想必不会是骂他的。那就是骂我的?

  为什么骂我?

  他咽下一口唾沫,靠近沈昩些,试探着道:“师兄,喝茶吗?”

  “不喝。”他冷声,决然道。

  妈的,真骂我的?

  想着,张少星觉得别扭,又看了眼时浅,那可不像是被骂后会出现的表情。

  张府里头算是安静了,可城里头安静了没几日,又开始出了事。

  斗鱼场上的壮汉洒汗如雨,谁都想在这次决斗中获得第二名,这么多年这斗鱼场便如第二个赌场,向来是获胜者前三名都会有银子奖赏,亦或者是旁的价值连城的东西。

  为了些许银两在上面豁出性命自然是不值得的,前三名的奖赏,可是比在中规中矩的赌场中了狗屎运赢个三四年的钱都要多。

  至于为何都争这第二名,因为第一名这么多年来都只有那一个人,便是斗鱼一霸,黑胖。

  他身材比旁人高大的很,由于粗狂的长相不少人说他像《山海经》里面的狰。

  有人说这黑胖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他娘的打了几场就家财万贯,也是他命好,他娘给他生了这么一具优势的身子。

  也有外头的人慕名而来,实则不懂这内行规矩,无非也是想来分一杯羹尝尝。

  沈昩没有一刻放弃寻找方青云,有一刻他竟有个异想天开又可笑的想法,那就是方青云会不会也为了赏这比赛而多停留几日。

  走着走着,不自觉又走到了之前带着刘寻到了这处偏僻小巷。出神之际,也是莫名凭着记忆走来的。

  他扭头刚要走,却听见一声剧烈的咳嗽声,夹杂着呜咽声,还有麻布被撕扯的声音。

  他寻声走去,却在角落里看见个身影。小孩面对着角落盘坐在地,抓着散布在腿上的已经被撕扯得乱七八糟的布条,撕过一遍要拿起来再撕一次。

  沈昩:“喂,干什么呢?”

  小孩扭了头,顶着张被打的血肉模糊鼻青脸肿的面容看向沈昩。

  沈昩愣了愣,属实被吓了一跳。转而木然,开口道:“铁匠又打你了?”

  刘寻不说话,眼里憋着泪水,又扭过头扯布条。这下比之前更加残暴,他撕碎那些布条,不,不够解气,他一脚一脚踩在地上那摊烂布条上,最后直接两只脚在上面又跺又踩的。

  那是他偷来的铁匠的衣服,这样也无法宣泄他心中怒火。

  沈昩看他几近失控,一手把他拽了过来。“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

  刘寻使力甩开他的手,怒声道:“别管我!别他妈的管我!让我去死吧!”

  沈昩见这孩子耍疯,刚刚被他使劲甩开的手被打得略有疼痛。他盯着刘寻的眼睛,道:“被人打了几拳你就想死,你是有多没出息。”

  刘寻两眼猩红,兴许是被沈昩这句话震住了些。他站在原地吸溜两口气,情绪勉强稳定后,才用他那猩红的眸子看向沈昩。

  “臭铁匠把我的玉佩给当了,换了银子。”他哽咽半分,在原地站了许久,终将紧握的拳头松开了。“铁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天生当奴隶的贱命,我的命如此,生来就贱。”

  他至今脑中尽是铁匠将他扔在地上殴打,铁匠朝他吐唾沫。之前他刚被买来时总想着偷跑出去,但每次都会被铁匠抓回来,抓回来后也免不了一顿殴打。

  铁匠凶恶的嘴脸狰狞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嚷,“还跑!他娘的!老子告诉你,你就算逃出去了,找到你那苦命鬼爹娘,我就想问问,他们要是有能力养活你,至于把你卖给我吗?在灵州城,你还能是条狗,出了灵州城,你他妈连条狗都不如!”

  这次铁匠又打了他,将当初那番话原封不动又说给了他。

  “你为什么要说它贱?”沈昩盯着刘寻的眼睛,这么一句话也将他从思绪中给拽了出来。

  刘寻没敢看那一双炽热的眼神,多看一眼都要将他吞入火焰中一般。刘寻只道:“我只是想活下去。”

  沈昩道:“凭谁都能说你的命贱,就你最不配,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刘寻忽而一愣,抬眼便对上了沈昩的眼睛。幽深而严肃,是看不穿的黑洞。

  沈昩又道:“你对不起当初那个执意要在灵州城闯出一番天地的你,我瞧不起你。”

  刘寻压着泪,可还是一颗滚烫珍珠泪滚落下来,滴在地上。

  随而,沈昩又道:“他把玉佩给你当到了哪里?”

  刘寻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沉声道:“要不回来了的,他给了黑胖,那个斗鱼场上最为凶残的‘野兽’。”

  沉默片刻,沈昩看着他,开口道:“我去斗鱼场,赢回来。”

  刘寻猛然抬眼,脸上神色多了惊慌,他蹙眉道:“你疯了?没人能打过他!”

  “我会成为第一个。”

  “你不可能!你只是一个外地人!你不懂,你不了解!我劝你,别找死。”

  “你们这个的规矩我的确不懂,但至少我知道,若当真下定了决心踏上这条路,哪怕会死,我也要死在这条路上。”

  刘寻又低了头,没说话。

  沈昩道:“我没记错的话是后天对吗?”

  刘寻咬牙,“你别找死。”

  沈昩道:“你说要还我人情的,那现在是不是轮到我提条件了。”

  刘寻眼有波澜,可还是道:“你说。”

  沈昩只道:“后天,斗鱼场,我们不见不散。”

  刘寻猛然抬头,再看那人已经转身走开,只留他一个背影。

  他握紧了拳头,朝那背影大喊道:“如果争得活着的代价是死,那为什么还要去争着活!”

  沈昩驻足,回头看他。“因为不认命。”

  他话音一落,刘寻抬头之时,眼前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拐角。留给他的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街道。

  他眼中泪水止不住流,他紧紧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往一旁的木柱上猛砸了一拳。木柱上有了个拳头大小的坑,他的手上也刺进了木刺,红肿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