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晴空万里,一阵阴风吹过,天就阴了。时浅抬头望望,“天怎么变这么快?”
见四周阴暗,漫天乌云。
镇上的商贩习以为常收拾着自己的摊子,随着风吹得大,他们的动作也跟着快了不少。
又一阵风来,携着雨就稀稀落落坠下来。
商贩们拿出雨蓑,几乎人手一个。
再一眨眼功夫,雨声突然变大,哗哗啦啦一阵大雨说下就下。
时浅沈昩二人赶紧往屋檐里面靠了靠,时浅拍了拍身上,再瞅着这鬼天气。“还真是阴晴不定呢。”
沈昩靠着墙,看着朦胧大雨。
在他们旁边的有一位收拾豆腐摊的大娘,自天阴气就瞧见二人往屋檐底下躲。这会儿雨下大了,街上的人也都有的差不多了,俩人带着条狗还在里面蹲着。
大娘似乎早就注意到了他们,时不时往这边瞥上几眼。“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闻声,时浅点头道:“是。”
大娘从木推车里翻出几件破蓑衣递给二人,“你们有所不知,这情况在我们青枣镇常有。这雨估计要下一夜,周围也没个客栈,不妨随我到我家中将就一宿,如何啊?”
时浅接过蓑衣,笑声道:“自然好啊,谢谢姨。”
几条蓑衣有条大的,还有一条也不小,也露着不小的洞。时浅拿着在眼前比着看了看,将相对还完整些的蓑衣给沈昩披上。
二人屏了口气,捂着脑袋就跑入雨中,跟在大娘后头。
还在大娘住处离这里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房屋简陋,外头也仅仅用一排竹子简单修筑的栅栏。路过院子,棚里盖着的是鸡笼,走近还有一阵呛人发臭的鸡屎味。
空出的屋子是间柴房,大娘抱了床干净被子,铺在干草上,倒也柔软,之前没那么糟糕。
“就在此将就一晚,这雨明日大概就能停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唤我就是。”
时浅应声点头,跟着将大娘送到门口。“谢谢姨。”
大娘哎了声,就撑伞回屋。
“人界还是好人多啊。”时浅不禁感慨。
沈昩额头铺了层细汗,自下雨后他就总觉得身上疼痛难忍。是身上阴气反噬?可奈何当初师父教授压制阴气的法子如今都不奏效了。
时浅将身上湿了的外衫脱下,抬眼就看见沈昩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赶紧把衣服脱了,夜寒,别着凉了。”
沈昩不动,像是没听见他说话。
时浅叹口气,停了自己手上的动作。趁沈昩不备,一手抓着他的腰带才人给拽了过来。沈昩忽惊,再回神时时浅已经低头去解他衣带。
沈昩羞恼,推开他后退了几步,两只手死死扣着衣带,怒声却又因疼痛而压着些,道:“你又要做什么!”
“好了,都这个时候就别犟了。你之前身上的伤还没好,给我看看。”
沈昩道:“不要。”
时浅头疼,“嘿?你,这什么脾气?”
沈昩扭头不去看他,身上阴气反噬,他的五脏六腑在体内翻江倒海。额头的汗珠也愈大,时浅关心他的伤势,干脆就直接上手。
二人推搡起来,沈昩说什么也不准他碰。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可今日莫名觉得时浅力气惊人,怎么也推不开。
亦或者他病入膏肓,自己虚弱。
又一阵疼痛,击溃沈昩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再坚持不住,当即吐出一大口血来,推搡之中直接瘫倒在时浅怀中。
“昩昩!”时浅小心扶起他,眼前人额前碎发滴落着水珠,眼中雾气氤氲。这时,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沈昩靠着他缓了些,刚有气力就又推开他。不料二人的距离刚分开,一只手就出现在沈昩后颈,抓着就又送了过来。
四片唇瓣紧紧贴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沈昩虽是身体疼痛,可意识强清醒的很。他没有停顿,当即睁圆了眼睛,使尽了力气推他。
推不开如何?
那便打。
可这家伙抗打又如何?
……
时浅随着他的步伐而去,将沈昩逼在墙边。直到二人快要窒息才肯罢休松口,不出所料,抬眼对上沈昩那双眼。
单是眼神就要将时浅整个碎尸万段。
时浅欺他无力,额头相碰,语气也随着呼吸气调不稳。“是不是好多了。”
好多个屁。
时浅不松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给你吸阴气,你给我送阴气。我们各取所需,你若不满,我们一月一次,划算吗?”
说着,鼻尖又故意蹭蹭他。
“划算你大爷。”
沈昩直接一脚踩在时浅脚上,正经不过几秒的家伙瞬间被打回原型。弯下身疼的直不起腰来,那一刻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否已经被疼出眼泪来。
沈昩绕过他,嫌恶揉了两下唇瓣,恶气道:“妈的,混蛋。”
时浅缓了好一会儿,那只脚才勉强得以走路,可若真走起来,还是一瘸一拐的。扯了扯嘴角道:“这么有力气,看来恢复得不错。”
话音刚落,离他很远的沈昩冷眼瞅他,咬牙道:“你要是再敢靠近我半分,我现在就把你剁了喂鸡。”
时浅是听话的,赶紧闭嘴。可唯独这脚上,是真疼啊!
雨下了一夜,等第二日醒来时,外头的积水已经足以淹到脚踝。
大娘心善,为二人做了饭。二人看着一桌子的豆腐,麻辣豆腐、豆腐脑、清蒸豆腐羹。
大娘也尴尬笑两声,“姨这里也只有豆腐了。”
二人自不会嫌,当即吃了人家三碗米饭。连声道谢,宴终人散。大娘道:“之前我们青枣镇也还不是这样的,约摸几个月前才出现这怪天气。据说镇子边上还出了妖怪,前几日我还瞧见告示说是镇子旁那头有个姓李的员外,花重金找人给他收妖抓鬼呢。”
时浅道:“是最近才有的吗?”
大娘想了想,道:“我记得大概是和这鬼天气一块的时间发生的。哎呦喂,瞧如今这世道,让我们这些个老百姓怎么活哩。”
可哀怨是哀怨,若真如此就待在家不出摊子,怕是一点生意没有,也要早晚饿死在家中。
言罢,大娘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二人既是外地人,还是趁着白日赶紧赶路,早日离开这地方才是。
沈昩心不在焉,莫名心里就堆了好多事,可若问起真在愁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路中,沈昩道:“你说要找的那位前辈,与我可顺路?”
时浅想了想,还是应了声,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只能碰运气了。”
沈昩不语。
可想了想,每每问及这一类问题,沈昩总是要赶他走的,这次倒是没有。
时浅嘿的一笑,“这次不赶我了?舍不得我了?”
沈昩心直口快,实话实说道:“有你在至少没那么多妖魔鬼怪。”
时浅脸上笑容淡了些,挑眉道:“利用我啊?”
沈昩不语。
“好。”时浅笑声道,“我给你利用。”
前方拐角,沈昩于内侧,转角走的自然也比时浅快了不少。时浅要跟紧他,只能加快脚步甚至是小跑两步。
直路上,二人终并肩而行。见沈昩脸色差,时浅也没再怎么说话,一路清静。
看着茫茫远方,这里不是浮光镇,也不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沈昩心里莫名升起淡然恐惧,自己也觉得这事无理,可情不受人所控,自己也只要心里想着师父在前方,如此才算有了安慰。
不过一段路,包子就在一旁发出哼哼唧唧的小狗声音。沈昩蹲下身盯着他那双明亮眼睛,多年的默契他也大概能猜到意思。
大抵是饿了。
如今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这四周不远处都有卖吃的,而坏消息,是他的腰包不过两块铜板。
他再看着哼哼唧唧的老狗,莫名心中梗塞,伸手抚摸了下他的脑袋,轻言轻语。“再坚持一下,拜托了。”
老狗再哼唧两声,之后当真没再叫。
前面的时浅东瞧瞧西看看,等回头才发现沈昩他们在遥遥身后。
沈昩刚起身,就瞧见远处红衣少年冲着他挥舞双手。呼喊着他的名字。
这一路商贩甚多,沈昩也第一次觉得丢人,不愿承认。
最终他也还是别着脸从人群之中挤过去的。
约摸是到了下午,才终于赶到城郊。城门口贴着告示,竟的确是找收妖师一事,倒也是和之前大娘所说对上了。
时浅看着城门,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柳城。
城门之上,旁人看不见之处,是升天蒸腾的黑气。“怪不得,的确有妖怪作祟。”
闻声,沈昩也将视线从告示上移开,反而从城门而入,望去人山人海,无尽繁华。
进了城,四周的人要比镇中多的多,繁华迷人眼。
沈昩倒是洒脱,进去不过几时,就将包子给时浅牵着,说是让时浅带着先去找水给包子喝。
这是沈昩第一次让他做什么合理要求,时浅咧嘴笑着,牵着包子高高兴兴就走了。
见他离开,沈昩才从身上拿出那张告示来。根据告示所写,尔时问路行人,一盏茶的功夫也终于找到了这李员外的住处。
到门口有两位家丁看着,他只将告示一扔,道自己来抓鬼。
两家丁相视无言,也赶紧进门通报。听闻来除鬼,李员外二话没说将人请了进去,却见是个俊郎少年,年纪看着也不大。唯独的,是沉默寡言,冷的不行。
不过这也不重要,若是真有抓鬼的本领,就算来者是个娃娃他也热烈欢迎。
二人交谈,李员外所说。他名下多家酒坊,莫名就出了妖怪,很多家仆都说在那地方见了鬼。他怕是针对他李家来的,便让沈昩将这他李家所属之地的妖怪都给清除。
到时候,钱自然也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