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顺和他母亲的关系并不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烦躁的心情一直没有饶过他。

哪怕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那股厌恶感迟迟没有离开。

这其中也许是贫穷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也不仅是苗顺,苗生慧现在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神色匆匆地走出医院,通过富人区与平民区的边界,想要往家的方向赶。

是的,她的家其实并不在富人区。

也许是出身底层的原因,苗生慧在财富观念上一般是能省则省。

这倒不一定是为了把钱省给别人,只是她穷怕了,所以尽量会把钱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她此次回家除了想要安抚心情外,第二件事就是他哥哥跟她讲的话,她一直没有忘记掉。

就是那件关于黑匣子的事儿。

“我记得。妈妈给过我一个盒子,是用布包着的,但是那里面装的是吃的,而且也没有用的上,所以我就没有动啊。

我记得那玩意儿还有点沉,难道说里面真的有?”

想到这里,苗生慧没有再想下去,其实她也大概清楚自己的母亲状况是一天不如一天。

在贫民区,人均寿命相当糟糕。

因为没有清洁用水,没有基础医疗,甚至没有最基本的安保。

死亡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人的平均寿命怎么可能高?

哥哥还一直告诉她自己不是亲生的,只不过是被捡来的,在她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她的内心是无比悲哀的。

她偶尔有一次幸运地参加了云霄在贫民区为大众组织的演讲。

云霄在演讲中表明了女性要做独立的女性,不能够成为他人的附庸。

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成为这个社会坚实的一份子,至少可以独立养活自己。

其实这一次演讲对云霄来说也只是千千万万次演讲中的一次而已。

在贫民区这种地方,大多数人都忙着为生计而奔波,没什么人闲着能听她的演讲。

大多数人也就是听完以后当个热闹看一看,随后还有柴米油盐的事呢,谁在乎什么独立不独立的。

“只要有富老板包养我,当宠物我也愿意啊。”

这可能才是大多数贫民区人的心态。

但是苗生慧偏偏不是这一类人,虽然就事实而言,她与其他人并无区别,但是她的心理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在其中付出努力了,虽然她仍然依靠了别人,但这只是一时的。

假以时日,自己学的技术自然可以在富人区立足,不过她也不清楚这个假以时日要假多久。

谁知道自己的母亲能不能看得到?

苗顺生不希望母亲出任何意外,但是她又害怕回去。

她害怕回去以后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令人纠结的问题。

也许是陷入这种焦虑的思考,导致她根本没精神看路。

事实证明,无论脑子里有多少想法,留一部分脑力在当前总没有坏处。

猝不及防中,苗生慧一头闷地直接撞向了一个路人。

那路人是个裸露半身,右手还拿着个酒瓶子,眼神迷离,较为肥硕的醉鬼。

这下苗生慧可谓是撞上大麻烦了。

“你他妈敢撞老子,我在家被老婆骂,在外面被老板骂,现在走个路,还要他妈的被你这种小虾米拿捏。奶奶的!找死是吧你?”

醉鬼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拎住了苗生慧的脖领子,右手拿出酒瓶,需要往苗生慧的脑袋上砸,似乎不给她开两个口绝不罢休。

喝醉的人往往不会有那么多的是非观,苗生慧在无限恐惧中,眼看酒瓶子已砸过来。

她来不及躲避,只能迅速拿手往上挡住,酒瓶子砸在她的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苗生慧忍住了没有叫,以免再次刺激这个酒鬼。

可惜,对于这位柔弱的女生来说,这个醉鬼的酒瓶子的杀伤力已然非常的高。

女士的手臂很快就红色转变为紫色,刺心的疼痛逐步传来。

“对不起,大哥,我只是路过,抱歉,对不起。“

苗生慧没有反抗,她想着通过道歉来让对方手下留情。

但是这里可是平民区,而且他面对的可是个酒鬼啊。

酒鬼根本不听她分辩,看到自己的攻击居然被这女人的手臂挡下了,他更是恼羞成怒。

酒鬼再次扬起手臂,还要再砸下去,这下必然要把她的脑袋给砸出血。

至于会不会砸死人,砸死人要不要坐牢,他对此不再关心。

眼看酒瓶子砸过来,苗生慧知道,这下自己是没法躲了。

在恐惧中她做出了本能的反应,闭上眼睛,身体僵直在那里。

等过了几秒以后,那瓶子终究是没有砸下来。

苗生慧再睁开看,酒鬼那攥着瓶子的手被另一只手给抓住。

随后酒鬼想要转身辱骂这个不开眼的家伙,随即一个拳头直接砸到他眼睛上。

这一下给他打得眼冒金星,稍微有些清醒了。

“警官,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啊。”酒鬼看到眼前人的制服,还想狡辩一下。

秦辉没有做任何的迟疑,反手一个过肩摔,让醉汉的后背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这下醉汉的醉意和酒瓶子一并给它摔碎,摔到了地上,一片片的,看上去有点难清理。

秦辉的这一动作很帅,但是他也做出了一个并不完全正确的决定,就是让一个刚刚酒足饭饱的醉汉挨了一下过肩摔,

那醉汉胃部的翻涌自然无法遏制,摔倒在地上的他精神还没恢复,一股呕吐的欲望瞬间诞生。

“呕。”一股恶心的呕吐物从酒鬼的嘴里缓缓流出。

苗生慧立刻调转头,不想看到醉汉,秦辉也表现出一脸厌恶的样子。

他走到一旁,拍拍手,试图把身上沾染的那股酒气给拍散掉。

“你没事吧,女士?”眼看苗生慧还没完全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秦辉还是打算先询问一下被害者的状况。

“我没事,谢谢你。”

“哦,那就好,抱歉,女士,让你受惊吓了。”

“你,现在,呃我们很快会派人来处理他的。

如果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报备的话,可以现在跟我一起去警局。”

“哦,不,我没有什么事情,我马上就回家了。”

“好,那随你。”秦辉点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对讲机说道。

“老大,我这里抓到一个闹事的醉汉,现在整个人躺在这里不省人事啊,真的恶心。

能不能再派一个人过来,和我一起把他扛走,他这个体型,我大概率一个人搬不动他。”

电话那一头传来汪家的声音,好吧,不过现在其他组员都已经出去执行任务了。

我很快就过来,把你的地址发给我。

“好的,老大。”秦辉关闭对讲机,再次抬头,苗生慧已经不见踪影。

等待的过程还是很无聊的,眼前的这个酒鬼还没有彻底清醒,倒是开始巴拉巴拉的吐几个字,不知道是不是被呕吐给呛着了。

(啊,算了,详细场面我就不写了,太恶心了。)

秦辉尽量让自己不要去观看醉汉的状况,而是把目光都放在周围的人文环境。

此刻已经到晚上7点,基本快过了晚饭时间,街上的行人不多。

不过在远处秦辉依稀看到了有一排人,正在浩浩荡荡地前进。

这一排人像是提前组织好的,走起步来整齐划一。

他们穿的衣服也有点不太符合当下的潮流,毕竟现在是夏季,虽然是在晚上,但气温也没有多凉。

这些人居然个个穿袍子,活像一群中世纪的巫师,还好秦辉不知道是什么是中世纪,不然他一定会冲上去把他们所做的事儿给搜查的一干二净。

事实上,这批人严格来说是教徒,他们都是新教的成员。

这个教派就叫新教,目前只在莫奈城传播。

他们有自己的唯一真神,主。

他们在贫民窟和平民区的部分人群间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这个教派,它讲求大家和平共处,互相帮助,控制欲望,然后就可以脱离世俗的烦恼,在来世成为人上人。

这个教派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吸收到了种姓制度的优势,又混杂了基督教的一点仪式感。

例如此刻这群穿袍子的新教人员正整齐划一地前往莫奈城的一家新教教会。

其实他们的人数也不多,总共加起来一个队伍里也就十几个人。

不过在晚上这些人的出现还是显得异常扎眼,尤其是他们怪异的服装,炯炯有神的眼神,以及一边走路一边在嘴里碎碎念的行为,看上去确实有那么些跳大神的意味。

他们走入教堂,这个教堂并没有多大,但是足够容纳下100多个教徒。

整个教堂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给教徒以及神职人员工作的地方。

教徒们偶尔会整齐划一,提前约好一起来到教堂的大厅,在神的注视下陪同教职人员一起做祈祷,一起分享自己的故事,常常还可以来领一顿圣餐。

圣餐这部分当然也不是每家新教堂都有的啦,例如在贫民窟也有教堂,但是那家教堂的圣餐供应就比较有限,原因也很好想象。

毕竟贫民区那么多人呢,一个教堂要是给所有人都供应食物,肯定会把教堂给吃垮的。

不过在贫民区的话,情况稍好一点,教堂的数量稍多一些,教徒的数量则显得正好。

因此圣餐的供应还算是比较频繁,这一次也不例外,由教士们负责分发食物。

教徒们领完食物后,自己选择位置就坐,这个倒没有什么约束。

坐好以后他们还不能开吃,要等到神父结束发言后,他们才能开始享用神餐。

这位神父姓曹,我们姑且称他为曹神父吧。

在整个教堂的前半部分,曹神父站在位于中央的讲台上。

讲台上放着他今晚要念的稿子,标题是《通往天堂的路》。

至于教堂的后半部分,那是神父以及众教士的宿舍,休息间哦,当然还包括厨房和厕所。

“主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他用和谐的秩序规划了万物的规则。

所有违背规则的人,主并不会直接惩罚于他,而是要让他吃下自己种下的恶果。

在过去,我们的祖先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背弃主的恩惠。

转而投奔恶魔的怀抱,多么令人遗憾,恶魔终究是恶魔,它看似会满足你的欲望,但随后他便要夺走你的一切。

那场陨石便是恶魔撕毁协议,欺辱世人的标志。

但主仍然是仁慈的,虽然它的子民背弃了他,但是他却从未放弃他的子民,这也就是我们能够存活至今的原因。

如今主再次向我们释放了他的善意,我们应当回馈并执行主的意识。

这个过程便是我们重铸天堂的过程,这是主所期望的,也是我们所期望的。

曹神父一直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周围的教士也站在那里,站在那些教徒旁静静地听。

这倒不像是听校长,听老师们演讲,大家不会鼓掌,只以静谧来展现自己的内心。

在这个宽敞的大厅中,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回响传播,一句句文字会像烙印一样留在这些教员,教士的心里。

终于,曹神父的演讲结束了,他朝底下的教士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大家便开始快速用餐。

教堂提供的食物谈不上多丰盛,但绝对是一顿能让大家饱足的餐饭。

而且也不要误会,教堂是允许食用肉的,对教徒来说食用肉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们的教义中支持帮助受刑罚的灵魂走入轮回。

在他们的眼里,那些畜生基本上都是前世犯下大罪的人,所以这辈子才会成为猪牛马羊来赎清自己的罪孽。

杀死这些动物反而是提早帮他们解脱。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吧,事实上,在富人区医院不久下班的谢医生也对此表示怀疑。

他觉得这个理论有逻辑问题,他认为曹神父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要吃肉才这么说。

直到现在他也是这么想的。

而现在,谢医生正加紧脚步,赶忙往先前他们会议中已经约定的位置赶路。

他正目标走向一个公共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