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有绝症的病人都是矛盾的。
一边心怀希望觉得自己一定能治好，一边承受不住病痛折磨想早点了结……
柏川朝走廊那边看了一眼，和小王医生一起回了办公室。
三楼VIP病房灯光通明，每隔半小时就有值班医生和护士经过走廊查看病人情况。
308房间内亮着一盏微弱灯光，刘奕珉蜷缩在床上，背后的肩胛骨突出，将棉被顶出一个明显地凸点。
刘俊坐在房门口的小矮凳上，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休息。
刚刚经历过病发的刘奕珉浑身冷汗森森，侧着脑袋靠在刚刚换过的洁白枕头上。
伤口刚刚上好药，这是他难得的片刻安宁。
可他的内心却备受折磨。
今天伤了两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保镖。
刘奕珉知道自己发病时不受控制，整个人是失控的。
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可他还是抓破了一个保镖的手臂，另一个被他拿起摔碎的杯子玻璃碎片划伤。
保镖在他发病时也不敢动粗，只能用力按住他的身体。
刘奕珉把头埋进被子里，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没用的废物，你还有什么用。
还连累无辜的人。
他的手指已经乏力得拿不起任何东西，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摸了摸指节上宽松的戒指，砸了一颗泪在上面。
这是宁虚和他之前去F国旅游时两个人经过一家手工艺店做的一对情侣戒指。
他什么都留不住，就连这个当初戴得严丝合缝的戒指都要从手指滑落。
刘俊帮他在上面缠了几圈黑色毛线，这才勉强没有滑脱。
他拖着病体走到门边，拧开把手。
刘俊靠在那儿已经睡着，因为没日没夜的照顾他这个废物。
原本阳光爱笑，身躯强壮的他已经变得疲累。
眼下积攒着厚厚地黑眼圈。
刘奕珉闭上了眼睛，眼神扫过门口躺得横七竖八的保镖们。
这些人也真是惨，摊上了他这么一个麻烦的老板。
他短暂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走进病房。
必须在下次犯病之前想到办法。
他真的，不想再像个疯子一样伤人了。
他站在窗边，掀开窗帘，浓浓的夜色映入他的瞳孔。
一片黑暗。
毫无边际的黑暗。
刘奕珉扯着嘴角笑。
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大多在荣耀和赞美中度过。
而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垂死挣扎。
他探出头去，窗外的湖面一片死寂。
窗外像是一个黑洞洞的旋涡。
眼神聚不了焦，他突然间憎恨。
为什么楼层这么低。
这副身躯已经千疮百孔，就像走廊里那棵枯死的植物。
从他转院过来，它就被抛弃在走廊的窗台上，刘俊每次路过都接水去浇。
刘奕铭怀疑它的根已经泡烂了，不可能再吸收养分。
......
路宁一向乖巧，治疗都很积极。
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霍脩竹陪着他。
柏川今天照常过来查房，就看见306门口站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
他斜靠在墙上，手指夹着一支烟，没有点燃。
修长地身躯被阳光一照，给他添了一层柔光滤镜。
柏川理了理衣领走过去，眼神瞟过他的手指，提醒道：“先生，这里是禁烟区。”
男人站直，比柏川高出了大半个头。
他脸部轮廓硬朗，眉头紧绷，看起来有些发愁。
“你是医生？”
凌峰侧身看过去，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皮肤白皙，戴着金色细框眼镜。
柏川手放在门把手上，抬起头反问：“怎么，不像？”
当然不像，凌峰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医生。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靠才华！
凌峰肩膀一耸，把烟揣进口袋里：“我无意冒犯。”
柏川点点头推开门进去。
路宁躺在床上看书，房间沙发上坐着两个他没见过的男人。
一个儒雅清秀，一个英气正派。
“柏川哥。”
路宁从床头拿起书签夹进书里，把书放到一边。
“今天感觉怎么样？”
房间里开着空调，路宁穿着病号服，披着一件针织衫盘腿坐在床上。
“挺好的，吃得香睡得也香。”
柏川伸手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
“门口那个，是来看你的吧？”
路宁歪着身子看出去，只看到一双黑色作战靴。
是凌峰哥。
路宁站起来把脚塞进毛毛拖鞋里，走到门边。
双手扒着门缝，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凌峰哥，你怎么不进来啊？”
小孩突然冒出脑袋，凌峰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下意识站得离他远些。
还不是因为小孩儿害怕他，再加上之前他认错了人。
现在人家又在住院，自己最好还是躲起来，别再给人吓到了。
“我，我就路过，呵呵。”
路宁走到门口去，噘着嘴，很失望的样子：“你不是来看我的吗？”
阿晨搭了一件外套在路宁身上说：“凌峰哥就是和我们一起来看你的，他这是怕吓着你才没进来。”
凌峰别扭地笑了，也没反驳。
路宁心头一阵感动，凌峰哥果然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他把人拉进房间：“凌峰哥，谢谢你来看我，快进来吧。”
大高个这会儿被瘦瘦小小地路宁牵着衣角进来。
凌城看见自己亲哥脸上居然还露出一丝丝羞涩。
夭寿了，活久见啊。
路宁回到床上，介绍道：“凌峰哥，这是我的主治医生，柏川医生。”
“柏医生，这是凌峰哥。”
柏川把路宁的药挂好，嘴角扬了一下：“我们刚刚在门口碰过面了。”
路宁乖乖把手伸出去，任由柏川在他手背上扎针。
凌峰眼神落在柏川的拿着针头的手指上，指尖圆润干净，手指纤细修长。
这样一双手，是拿手术刀的手。
凌峰看着他说：“刚刚实在不好意思。”
柏川贴好输液贴，朝他笑道：“没事，你不是第一个说我不像医生的。”
凌峰挠了挠自己的寸头。
陪着路宁说了会儿话，柏川就要离开。
凌峰追出去，跟在柏川两米之外。
作战靴的脚步声很有存在感。
柏川转身，食指抵了抵自己的细框眼镜：“凌先生，你有事儿？”
凌峰看着他镜片后弯着的眼睛，手指夹起一支烟：“哪里可以抽。”
他身躯高大，站在那里投下来一片阴影，柏川退后一步，“花园里可以，我建议你去那儿。”
“不过，希望你避开患者，毕竟，二手烟很伤身。”
凌峰把烟收了起来，双手插进兜里，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