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成礼被苏沐这个粗糙的比喻逗笑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脱离集团公司而已。”
冷成礼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将冷氏集团撑起来，让它发展壮大，可是却因为庞大的家族，养了一批蛀虫，在内部搞分割。
后来出现冷启宴跟他相抗衡，短短三四年的时间，让冷氏内部更加浑浊。
而祖父又在此时插手，冷成礼突然就有些疲于应付。
其实冷成礼可以态度强硬的压制内部的四分五裂，也有能力跟冷启宴分庭抗礼。
至于老爷子想要收回权利，那更是荒诞可笑。
他经营了十年的地方，他如果不想放手，谁也不可能从他手中夺取。
但是冷成礼却觉得烦了。
他看清了这个庞大家族的本质，那是一盘散沙，没有聚拢的可能。
各自怀抱自己的利益，哪怕冷氏集团有一天轰然倒塌，这些蛀虫也只会在最后一刻搜刮能搜刮的脂膏。
他没有必要耗费心神再去养这些蛀虫，更没有必要再跟冷启宴和冷老爷子斡旋。
“我不懂，他那么大年纪了，不安心养老，这是要干什么？他剥夺你的权利是想全部给冷启宴？”
苏沐的确不懂，冷景山已经年过八十了，收回权利他又能做些什么？冷成礼是他的亲孙子，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
“不会。”
“什么？”苏沐不解。
冷成礼：“祖父不会把权力交给冷启宴。”
苏沐：“为什么？”
冷成礼抬头看了看苏沐，然后视线垂落，定格在不知名处，沉声道：“祖父只是利用他来制衡我。”
苏沐闻言，眼底略带思索。
他推着冷成礼的轮椅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怎么笃定那老头不会把权力都交到冷启宴手里？上次在老宅那边，我看对方挺信任冷启宴。”
冷成礼没有马上回答苏沐这个问题，而是等两人到了卧室，他才平淡的开口：“因为他不是冷家人。”
“什么…？”
苏沐懵了两秒。
“他是我堂叔的养子，之前在国外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就连多数冷家内部的人都以为，冷启宴是他堂叔在国外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苏沐听到冷成礼的解释，震惊的同时也就懂了冷成礼的意思。
也就是说冷启宴根本不是冷老爷子的亲孙子，对方只是他用来在公司牵制冷成礼的，所以冷氏的权力，冷老爷子根本不可能交给一个外人。
啧。
要是这样，苏沐就更不懂了。
能撑起冷氏集团的人本来就不多，冷成礼就是其中一个，冷景山现在剥夺权利，不是为了给其他人，那他把一切往自己手里攥又有什么意义？
冷成礼自然知道苏沐在想什么。
“权利这种东西，一旦碰过，就很难再拱手让人，当初我接手冷氏集团的时候，祖父并没有把权力完全交付给我，他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范围。”
苏沐闻言眉头一挑：“我来猜猜看哈，也就是说，当初那老头并不是真的放权给你，结果你在冷氏却把权力慢慢收拢，所以对方调回了冷启宴，想要制约你，现在时机成熟了，就想把权力重新收回去？”
冷成礼眼带笑意的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苏沐：……
苏沐：“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真就这么拱手让人？”
“沐沐，十年足以改变一切，有些东西在我手里是珍珠，转交到别人手里，或许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冷成礼的声音依旧温和，似乎再大的事情到对方这里都不会让他张皇失措。
公司股份他可以转，但是他经营的关系，他过手的项目，他掌控的合作，是认人不认公司的。
冷氏离了他，并不会变得更好。
而且……
以祖父现在的做派，估计收回他权利的同时，也会逼迫冷启宴交权。
之后的冷氏集团，会成为泥潭，一切会变得一团糟。
而且，冷启宴会乖乖听话吗？
不见得。
冷启宴与他还不同，他可以顾忌冷家的死活，对方却不一定会。
这几年的相处，冷成礼一直都看不懂冷启宴内心所图，老爷子认为是利益，可他却觉得不是。
-
冷成礼猜的一点都没错，冷景山的确是在收拢权利，包括冷启宴手里的一切。
但是。
“真是有意思啊。”
冷启宴笑着靠在中式沙发里，手里还抓着一个痒痒挠，不轻不重的敲在一边的扶手上，整个人懒散的不行。
而他面前的茶几上，散乱的丢着一堆文件。
站在一旁的冷言低头，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在家里的冷启宴完全不讲究，身上穿着蓝灰色绣金边的睡衣，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如鸟窝似的。
可就是如此姿态，对方身上散发的浑然天成的气质也是无法掩盖的。
慵懒又惬意，如同午后窝在树杈上晒太阳的猫。
冷言的视线从对方散开的领口滑过，下颚紧紧收着。
“这么晚让我过来做什么？”冷言话说出口，带着一丝刻板。
“怎么，现在叔叔指使不动你了？”
冷启宴还在笑，一双眼睛都弯起来了，手里长长的痒痒挠在空中一晃就敲在了冷言的膝弯。
这一下很轻，但是隔着西装裤却也感觉很明显。
冷言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抬腿往旁边站了站。
冷启宴看对方远离自己，顿了一下，丢了手里的痒痒挠，懒懒道：“小言啊，给我泡杯茶。”
冷言听到对方的吩咐，没有动。
“红茶吧，泡浓一点。”冷启宴自顾自的吩咐着。
冷言抿抿唇，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足尖先是往旁边侧了一下，在冷启宴抬头看他时，便径直抬脚去泡茶了。
冷启宴看到转身离开的冷言，长腿收拢交叠在一起，视线再次落在了那些散乱的资料上。
呵。
冷景山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利用他来牵制冷成礼了这么几年，现在竟然妄想把权力都收回去。
他手底下的股份不多，而且还有部分散在冷亦然手里，所以冷景山并没有直接收回股权，而是把手伸向了他手底下的项目和分公司。
这些散乱的资料里，全是冷景山这段时间插手他项目的证据。
冷启宴眯了眯眼，狭长的眸子划过一丝暗光。
他还没有动手，对方倒是先来碰他的底线了。
不过冷成礼倒是真沉得住气，眼看着自己的地位一点一点松动，甚至面临被推下去的风险，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一点，冷启宴是真的佩服。
冷景山也真是愚蠢又好笑，把冷成礼的权力收回，是对方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当然，这个决定是他暗中推波助澜的。
真是不错，他以为还需要费些功夫，现在看来事情进行的比他预期的还要顺利。
冷言泡了茶回来，弯腰将茶几上的资料拂开，把另一只手里的茶杯放下。
白玉质地的茶杯里正冒着热气，缕缕茶香飘出。
冷启宴视线垂落，顿了一下，皱眉不满道：“我要喝红茶，要浓的。”
冷言垂手站直身体，语气不高不低，没什么情绪的回应：“晚上喝浓茶不利于睡眠。”
冷启宴喜欢喝各种茶，家里各种名贵的茶叶有很多，但是冷言却只泡了一杯简单的玫瑰花茶。
冷启宴抬头对上冷言垂下的视线，顿了一下，随即妥协了。
他伸手端过茶杯，轻轻吹了吹，然后浅抿一口。
纯天然的玫瑰花香很好闻，玫瑰花茶清香幽雅，喝起来也不错。
“你看看这些东西。”
冷启宴扬扬下巴，让冷言去看茶几上的文件。
冷言看对方喝了自己泡的茶，拉平的嘴角浅浅的往上提起一个弧度，然后听话的弯腰拿起了他刚刚拂开的文件。
冷言只翻看几份，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些东西都是……
“老爷子的想法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
冷启宴看着冷言皱眉，伸手将茶杯放下。
后边的资料冷言只是粗略的翻过，都是一样的东西。
“你打算怎么办？”
冷言快速开口询问。
这些文件，哪一份都是在触动冷启宴的利益。
“嗯？”冷启宴偏头，对上冷言担忧的目光，嘴角一勾笑道：“老爷子要做的事，我能怎么办。”
冷言眉头皱的更紧，握着文件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着开口：“要…我帮你吗？”
冷启宴挑眉：“哎呦，我的小言要为了我背叛堂兄吗？”
冷言脸一黑，声音冷硬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冷启宴就这么抬头看着冷言，没有接话。
冷言看着对方注视自己的目光，情绪逐渐平静，然后，眼底含了一丝期待。
他在等，等冷启宴说话。
等对方说，好啊，你回来吧。
可是。
没有。
冷启宴没有说出这句话。
对方只是笑了笑，然后往后一靠，语气带笑道：“小言，好好跟着堂兄，好好生活，好好吃饭。”
玩笑般的语气，让冷言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冷启宴就是这样，好像除了权利，对方似乎什么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