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捂着头睡了一夜,肚子像吞进一千根针,他觉得自己连肠带肺,都要给蚀烂了。半夜他发起烧,做了一宿乱梦。
第二天他还是请假,第三天不得不去了,高穹咬破的嘴角结痂了,三角小缺口,张扬着,像粒不合地宜的朱砂痣。
未明硬着头皮去上学,到晚上,他在教导处一个人坐了二十分钟。
教导主任问他:“跟你打架的那个人呢?”
“我不知道。”
高穹接下来两天都没来。周五那天是个阴雨昼,雨丝网织,让人心里发慌。未明在床上赖了半小时,直到赖无可赖,才慢悠悠坐起来去上学。
坐57路到白马寺不用转车,他喜欢抄近路,顺着一条窄巷子,弯过去就是西校门。
他没打伞,雨丝拂在脸上凉丝丝的。巷子里通常没人,杂七杂八堆了点破家具,衣服架子挂在缆绳摇晃,遮着天光。
前头拐弯的地方忽然走出来两三个人,未明脚步一顿。
马仔ABC,可能是ACD,他认不太清,但肯定是等着堵他的。
脚步往后一退,未明踉跄着转身想跑,背结实地撞上一个人,那是黑着脸的高穹,居高临下地扫视他:“这几天你去哪了?”
他说的是自己请假的时候。还没说话,随即肚子上就挨了一拳重击,“唔!”未明捂着肚子倒在墙上,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他们扑上来抢书包,顺带把他搡进泥水里。未明不死心地跟他们抢,脖子,大腿,全结结实实被踹了几脚,未明晃晃悠悠,倒在泥洼里。
“不是吧,”马仔A点了几遍钱,“就他妈这么点啊?”
“操,穷逼……”
“浪费时间,待会第一节 课主任的,到时候蹲教务处不是亏大了……”
字母组合们痛骂死在泥里的未明,拳脚往他身上招呼。斑斑点点打在身上烫的要命,雨丝拍上他的脸却又阴湿潮凉,冰火两重天。
发泄完了,他们扬长而去。“怎么,没动手你不爽啊?”C回头问高穹,刚刚他一直站在那无动于衷,连脚都没动,“不走吗?”
高穹把烟头吐了,“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
未明胳膊撑着地,还没爬起来呢,就被高穹提溜着领子按在墙上。
“玻璃,”这称呼又回来了,只有晚上,在仓库里的时候,他才是“沈未明”,“你昨天去哪了?”
刚刚未明没回答出的问题,高穹执着地一遍又一遍问,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未明吃力地眨眼:“我……不舒服……”
真生病了?高穹挑眉,有点乌龙的羞恼,又不想表现出来,绷着脸:“你怎么不跟我说?”
这话甫一出口,让未明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啊?”他先愣,脸上随即掠上一丝嘲弄。
“什么意思?”这话铁定引火,但他忍不住讲了,“我凭什么跟你说?”
高穹果然火起,掐着未明的腰就往地上掼,他不依,用自己那点可怜的力气纠缠,像无处可逃的幼兽。高穹一抡胳膊,啪一下,拍了他一耳光。头被扇偏了失去重心,未明跌在地上。
高穹喘着气儿,脚下的未明低着头,在泥水里跪趴着,全身污泥,脏的要命。
“你一定要我动手了才听话是吗?”喘着气儿,高穹有点后悔,但又越想越不可思议,他想不通未明的拗,一定要对着他干:“每次都这样,你满意了?”
未明动也不动。
粗喘出最后一口气,高穹去捞他,但未明太滑了,没骨头似的,捞了几把,自己都沾了一身泥。
半搂着未明拐出巷子,高穹擦了擦他裤子上的水,踌躇一会,还是把未明放在后座上。
未明一脸空白,愣愣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他视线里。
高穹喜欢他任人摆布的样子,哼着不成调的歌,给他扣好头盔。
他鲜对别人这么耐心,防风罩咔一声拉下来,高穹弹了一把挡风玻璃。
“真他妈鬼迷心窍……”嘀咕着,他发动摩托,尾管轰鸣,车轱辘碾过泥水,飞弹四溅。
推搡抱缠的十来分钟车程,跟着高穹,未明又回了他家。车停进车库,从进小区开始未明就琢磨着跑,结果高穹抓着他的胳膊紧的要命,他那点小九九,高穹猜都不用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