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无边际的白光中，姜凌奋力奔跑，直到筋疲力竭。
这时候，前方的黑影停了下来，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个人……是谁？
他心里骤然涌现强烈不安，看到黑影缓缓转过了身。
正当他快要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忽然脚下踩空，一阵天旋地转仿佛从“悬崖”坠落。
“醒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姜凌倏然睁开眼睛，看到面前一只瓷碗，嗅到了米粥冒着热气的香味。
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如平静湖面深不见底，瞳孔里倒映出他惊讶的脸。
他仍身处03号实验室，旁边那面墙壁完整无缺，陶瓷小罐子一个没少，仿佛昨晚那场“暴动”根本没有发生。
姜凌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子弹留下的疼痛。
“我……还活着。”姜凌松了口气，喃喃道。
池行川声音不自觉放轻，“你不会有事。”
姜凌平复完了心情，看着面前的米粥，摸着干瘪的肚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池行川察觉他的顾虑，眼底略微晦暗，说道：
“你担心我下……”
如果不愿意配合，他也许会用强硬手段。
池行川还没作出狠厉表情，手里的碗就被一把接过，姜凌毫不犹豫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八秒后，碗见了底。
“……”
姜凌感到胃里暖暖的，他把碗还了回去，笑道："谢谢。"
池行川静静地凝望着他，眼底眸光流转，因为他醒来的表现着实有些“奇怪”。
“你看起来……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姜凌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试探地问：
“……你想干什么？”
他身上已经被提取了基因样本，池行川要是想杀自己早就动手了，现在对方的目的不得而知。
可能是把他弄去做各种实验，或者利用起来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身前倏然被高大的阴影覆盖，池行川倾身上前，强烈侵略感瞬间冲击而来，姜凌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男人今天穿的是白色衬衣，莫名散发着居家温和居家的气息。他的袖口翻折到结实的小臂上，表面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手背上青筋脉络分明。
用修长完美的手指指腹，轻轻擦拭他的唇角。
浓烈的薄荷香气扑面而来，足够把人的脑子迷得五荤八素，姜凌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迅速跳动。
在两人气息即将接触之际，对方却果断地直起了身，留下一句暧昧不清的话语。
“我会让你忘了他。”
“……”
直到池行川在走廊上消失，姜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随即睁大了眼睛，这……这是认真的吗？
他的五感下意识释放，能敏锐感知到附近的变化，这座人类基地的确经历过一次严重性的破坏。
原著剧情白统死后，男主的灭世大计难以掩盖，他铲除了三分之一的异己，留下了甘愿追随的人。
上层机关注意到他的异常，不久后将他以及该基地定为“反叛组织”，剧情至此开启了末日倒计时。
……
观察室里，荧幕画面定格在姜凌的脸上。
池行川完全不似刚才淡然，他眉头微拧，像是遇到了难解的谜题。
“第一步成功完成，他的肾上腺激素有短暂上升，只是……情感上并未得到欣喜的反馈。”
话音刚落，旁边响起一个轻笑。
“池教授，爱情可不是理性的结果。”李筝环抱手臂，别有深意地说道。
她也是被成功笼络的一员，不同于别人畏惧池行川，她反而对他的“灭世计划”非常感兴趣。
不过，池行川似乎并不着急启动该计划，而是对实验体001有着极大兴趣。
这个兴趣早已出现，并未随着实验结束而消失，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
池行川暗自思忖，凝神不语。
爱情没有那么高尚，更没有“永恒”一说，忘掉过去爱过的人其实不难。
一个缥缈虚无的“幻影”，怎么比得上眼前将其视若珍宝的人？姜凌只是需要爱而已，他也能给予。
这也是他的“实验”之一，而且注定会成功。
“这件事与你无关，安排几个人去探听情报，然后把基地的‘消息’散播出去。”
“好的。”李筝埋头整理文件，过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调侃地笑道：“池教授，别老是板着张脸，会吓坏他的……”
池行川眼神微顿，然后沉默地离开了。
“……”
两个小时后，03号实验室里。
姜凌从床上起身，走到了玻璃门附近，看着比平时更加冷清的走廊。
他无意间碰到了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然后大门自动向外徐徐打开。
“……”只是犹豫了一瞬，见左右无人，他悄悄地溜了出去。
姜凌赤脚行走在光滑的瓷砖上，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设有实验室，但是里面都空荡荡的，透着诡异的气氛。
他没有发现自己脚踝上，多了一圈金色的“光环”。
“嘎吱”一声，他循着直觉推开尽头的一扇门。
白光刺目，五感瞬间消失，姜凌下意识拿手去遮挡，紧接着嘈杂的声音传进耳朵。
面前是一望无边的沙滩，阳光炽热。
许多人在上面嬉戏打闹，传着排球，有的是一家三口，有的是情侣，更多的是三五成群的年轻人。
他们笑容鲜活，尽情地挥洒青春的汗水。
姜凌却感觉冷汗都下来了，他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方。
总不能是男主黑化值清空，他又穿越到下个世界了？
系统消失了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出现的迹象。
忽然，身后一阵海浪朝他猛然袭来，再往后就是深海区域，周围套着游泳圈的人们，距离他有些遥远。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劲的手臂捞住了他。
姜凌此时上身光着，与对方肌肤相贴，湿润滑腻，灼热温度蔓延开，令他心头不由得一悸。
同时，沙滩上传来吹口哨的声音。
“你们两个怎么还没上来！水里好玩吗！”
额头上的发丝向下滴着水珠，浸润到眼眶里，在有些朦胧的视野里，姜凌看到了面前的人的面容。
池行川身上的白衬衣被海水浸湿，上身勾勒出完美性感的身体，薄薄的衣料下胸肌力量勃发。
完全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衣架子类型。
“这么不小心？”他眼底含着淡淡笑意，说道。
姜凌一见到他整个人都警惕起来，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对方转身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回过身看他。
“跟我走。”池行川朝他伸出了手，语气格外的温和。
沉默了一下，姜凌慢慢地把手放在对方掌心上，跟随池行川一步步走上岸。
“这是什么情况？”他压低声音问。
“这里是‘休闲室’，通过模拟该地域过去某段影像，帮助基地人员放松身心。”
姜凌盯着这些人好一会儿，莫名感到熟悉，疑惑地问：“那他们都是过去真实存在过的吗？”
“嗯。”
两人回到了遮阳伞下，另一桌“朋友们”热情地送来烤好的食物，简易桌子上的香槟酒中间，娇艳的玫瑰花束格外打眼。
沉默的气氛里，有暧昧在随意流淌。
姜凌“不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男人半倚靠在沙滩椅上，肩宽窄腰身高腿长，头发微微湿润，周身自带冷气与周围格格不入。
姜凌若无其事收回目光，仰头喝了口果汁，问：
“这是你准备的？”他的目光落在玫瑰花束上，里面夹着一个粉色信封。
闻言，池行川表情略微不自然，脸庞稍稍侧过去，说：
“嗯，希望你能喜欢。”
姜凌先是盯着他，再看向花束，视线来回流连，内心觉得有些违和，然后又莫名觉得合情合理。
这样的情感颇为复杂，却唯独没有惊讶，好像这一切本该如此。
他压下心里一丝疑惑，握着果汁杯的手紧了紧。
盯着那个粉色信封，他有些头皮发麻，同时心跳得很快，这……不会是情书什么的吧？
此时，池行川正在闭目养神。
姜凌带着几分期许和猎奇的心思，抽出了那个信封，当他打开来看后，忽然神情愣住，露出了几分茫然。
信纸上四周留白，中央仅有一个字迹隽永的公式。
——r=a(1-sinθ)。
这啥？？
天色暗下来，沙滩上多了几个帐篷，营地灯照亮四周。
姜凌正躺在一个帐篷里，他穿着条黑色背心，手臂枕着后脑勺，盯着帐篷门面出神。
外面人影绰绰，池行川和朋友围着篝火聊天。
他越听越觉得熟悉，这段影像渐渐和记忆里重合，眼前的蓝面帐篷布也消失了，视野里清晰地看到几人。
池行川背对着他跟一个人说话，神情分外认真热切。
那个人是……
他自己？
姜凌的视线移向后面，看到那人的脸后突然瞳孔放大，他从垫子上倏地坐起身，只见池行川身边的人正是另一个“自己”。
这时候，帐篷被人从外面打开，池行川诧异地看着他。
姜凌脸色发白，但还是扯了扯嘴角，笑说：
“你们聊完了？”
空气陡然一默，池行川目光定定看他，轻声开口：
“他们在外面散步，我路过聊了两句。”
“……”
姜凌心里一咯噔，再去看帐篷外面，没有生篝火，沙滩上空空荡荡。
那他看到的……难道是过去的“记忆幻象”？
可以肯定的是，刚才的画面与自己有关，而且在过去确实曾经发生，刚才恰好被他肉眼“捕捉”到。
只不过到底是这颗恋爱脑的记忆，还是他本身的记忆……
系统消失之后，随着时间流逝，他脑袋里的两份记忆逐渐融合，此时此刻竟有些难以分清。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姜凌忍不住开口问道。
“明天。”池行川弯下腰给他盖上薄毯，然后顺势在旁边躺下，两人肩膀紧挨着彼此。
“……”
周遭一片安详静谧，夜空中繁星的光芒投在帐篷上方，宛若置身璀璨流淌的星河。
姜凌随遇而安，困意渐渐上头，见此景不禁心生疑惑，宇宙里可能存在永恒吗？
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说了出来。
池行川眼睛微眯，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道：
“浩瀚宇宙中所谓的‘永恒’，只有虚空中轮回的粒子，诞生于湮灭的星辰中的记忆，还有……”
姜凌已经转过身专心倾听，此时抬起清亮的眼睛看向他。
池行川也侧过脸庞，高挺的鼻梁与之相距毫厘，他垂下纤长的眼睫，眼眸幽幽地凝望着姜凌。
姜凌目光下移，落在对方滚动的性感喉结。
只听对方呼吸滚烫，喷洒于颈侧，犹如爱人间温柔低语道：
“可爱的你。”
“……”
姜凌心口砰砰直跳，鼻尖再次钻入淡淡的薄荷香，这一次比从前还要更加凶猛热烈。
这……信息素的影响真要命啊。
池行川盯着他逐渐绯红的脸颊，带着一分难以察觉的戏谑，轻声笑道：
“昨天打过抑制剂，还有很长的时效。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喜欢？”
“我……”姜凌面露讶异，心里逐渐慌了起来。
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是不是太犯规了？
他感觉面前黑影倏地覆下，池行川双手撑在他身侧，眸光灼灼，恍若星星燎原之火。
莫名的压迫感遍布周身，空气里的两道气息愈发粘稠，轻松地诱惑出体内隐秘的渴望，仿佛是双方天生具有的吸引力。
这道“吸引力”引诱的还有另一人，池行川只是更为克制隐忍，他第一次如此详尽地观察别人的脸色。
池行川想到了某个可能，呼吸凝滞，声线有几分喑哑地问：
“没有？”
姜凌表情略微犹豫，愣是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
他看着对方逐渐黯淡的眼睛，内心陡然浮现出强烈的不忍，黑暗中光线幽微，暧昧的气息若即若离。
在池行川准备起身之前，他扬起脸亲了上去，温软的双唇触碰的瞬间，野火随即点燃平原。
“那封信上的含义，其实你早就明白了。是吗？”
姜凌似懂非懂答应了一声。
“……”
后半夜。
当激情褪去之后，清浅的一缕月光下，姜凌目光掠过对方完美的身材，越看越觉得自己没有吃亏。
至于情感上有没有喜欢，他……觉得应该是有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温情，幸福似乎在悄然圈住他们，出现了和谐又不可思议的情形。
池行川一只手臂搂着他的腰，胸膛仍在大幅度起伏，呼吸紊乱，眼神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柔、迷恋。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而且令人心驰神往，他甚至想永远留住这一刻。
姜凌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半梦半醒之间，梦呓般小声嘟囔道：
“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你……”
“玄哥……”
“……”
池行川手臂微僵，呼吸凝滞。
姜凌察觉周身气息有些冷，他清醒了些许，疑惑地问了一句：
“……怎么了？”
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克制地问道：
“你昨晚想的人是我……还是别人？”
“……”
姜凌刚想回答，忽然脑海里传来一阵疼痛，他低垂着脑袋，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没有发现周遭在发生变化，随着低气压陡然降临，帐篷四分五裂，台灯、杯子、玫瑰花……都变成细小粒子，消弭于虚无。
这份沉默仿佛在回避真正的答案。
池行川头脑无法保持冷静，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逐渐感到呼吸困难。
如同一条突然脱水的鱼，在岸边垂死挣扎。
他眼尾微微泛红，凝视着青年下半张脸，还有两人身边支离破碎的事物。
这样的场景本该让他感到愤怒，但是此刻内心却充满悲伤，还有快要把他逼疯的不甘和万般无奈。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为了博取信任，借着秦玄的身份接近姜凌，还竭力加固“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成功做到了，却也后悔了。
这真是个可笑又愚蠢的决定，也许今日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不是输给了竞争对手，不是输给世界上某个确切的人，而是输给了姜凌心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离他们遥不可及，从未出现在他面前，却像是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
仿佛一场暗中酝酿的风暴，它从未来临，又无处不在。
在某个幸福平静的时刻，会毫无征兆给他沉重一击，轻而易举地摧毁用心经营的美好“生活”。
在这名为爱情的“课题”里，他一败涂地，不可否认有孤注一掷的成分，结果却是输得彻彻底底。
“……”
周围的海滩景象变成了一个个点，仿佛是漫天破碎的泡沫，场景迅速消退之后，他们回到了冰冷的白色实验室，周围摆放着各式精密仪器。
池行川衣冠整齐，白色实验服一尘不染，他气质淡然地伫立在姜凌面前。
“你好好休息。”
他声音格外的沙哑，敛下布着血丝的眼眸，然后转过身离开。
姜凌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他隐隐觉得对方黑化值在upup地往上涨。
“等等！你……”
他刚想追上去，但是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姜凌倒吸一口凉气，低头一看，只见脚踝上金色光圈光芒闪烁，无法再上前一步。
这道光圈的形状像是细小的锁链，将他困在了这间空荡荡的实验室里。
地板上光可鉴人，他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倒影。
凌乱的领口下，锁骨上的痕迹还在，说明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只不过，现在他又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姜凌呆坐良久后，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好几天，他都没见到池行川，只有李筝过来看过他两次，虽然有人给他送饭，但是他们一律不和他交谈。
姜凌心里估摸着池行川应该消气了，正打算想个办法去哄哄对方，结果李筝突然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上层机关为了顺应民心，派了人来检查实验基地，对面带了一支精英异能部队，实力不容小觑。
这段时间里，池行川恶名远扬，被按上了窝藏“危害性武器”之疑，受到各界人士的口诛笔伐，此时怨气已经达到巅峰。
姜凌掐指一算，这个时间、情势，俨然是救世主男二人生的转折点。
男二会率领着团队攻陷实验基地，打败男主成功上位变成世界之子，从此名声大噪。
但是“灭世武器”遗毒尚在，世界末日也接踵而至。
姜凌正在努力回想剧情，良久的沉默不语，旁边的李筝脸色古怪，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李筝什么也没说，悄然离开了这间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