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在班级里平时就特立独行，耳机是日常标准配置。
只要别人不招惹他，他不乱发暴脾气，在班里的存在感是很低的，更不会有人主动跟他说话。
于是，他每天听歌发呆，天黑睡完天亮睡。
姜凌怀疑原身有“嗜睡症”，连他都难以避免被影响，但是只要出了这个教室，他就恢复精神了。
后面好几天，他和陆寒漪都没有交流。
陆寒漪在班里口碑很好，性格温润平和，乐于助人，还经常很有耐心地给同学们讲题。
此时阳光正好，春风吹起白色窗纱。
姜凌目光随意一扫，当飘逸的窗纱落下之后，他看到了另一抹绝色“白”。
少年身着白衬衣，面容俊秀干净，精致的眉眼稍显青涩，银丝眼镜下的眼眸澄澈温柔。
他身上镀着柔和的金色阳光，整个人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圣洁、遥远之感。
那浅淡的笑容，仿佛春风芳菲撞了满怀。
……白月光也不过如此了吧？
姜凌再一次刷新了对男主“美貌”的认知，这真不怪女主沦陷啊。
果然讲题对象的女生，全程眼睛都看直了，被发现后更是红着脸不敢说话。
女生低头的瞬间，看到他过于好看的手。
陆寒漪手指修长漂亮，握紧钢笔时手背青筋明显，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那下次再讲吧。”
即便女生频频心不在焉，他的态度也是礼貌谦逊的。
当他带上笔记本往回走时，不经意朝姜凌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凌在低头刷手机，完全对他不感兴趣似的。
突然，一条滑腻腻、挂着粘液的“尾巴尖”出现在屏幕前，它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触须，在风中轻轻摆动。
姜凌瞳孔微缩，假装浏览页面。
过了一会儿，“尾巴尖”巡查完毕，缓缓向桌下蠕动直至消失。
期间发出“咕嘟咕嘟”的细微声响，仿佛桌子隔板里生长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动。
姜凌头皮发麻，他发现了三条离得很近的触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不管去哪里干什么，它们都在不远不近地“监视”自己。
这种感觉很糟糕，或许陆寒漪打算对他“下手”了？
可是，他没等到陆寒漪下狠手，却眼睁睁看着陆寒漪被各种找麻烦。
什么抽屉里被倒垃圾，桌面上被乱涂乱画，甚至还人偷偷把他的课本内页撕掉。
陆寒漪一脸平静习惯，从课本里抖出来鲜活的毛毛虫。
旁边的同学早就尖叫着躲开了，好像他是什么肮脏的寄居兽。
姜凌内心毫无波澜，跟他身后的大家伙比起来，这些小玩意儿算得上“可爱乖巧”了。
这天下午，姜凌刚刚走下楼梯，就听到系统提示的声音。
【检测到下一个剧情点，男主又叒在校外被欺凌，请宿主送上重要“道具”。】
姜凌差点被系统吓得脚下打滑。
蚌埠住了，他真是作死的命。
“砰砰砰”在下一层的楼梯道上，传来硬物撞击墙壁的闷哼声。
有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揪着陆寒漪的头发往墙上撞，“你不是会告状吗？去啊，跟老马说是我们干的。”
“……”陆寒漪咬紧后槽牙，一言不发。
这种场面一个星期里，姜凌看到很多次了，开始的时候他认为陆寒漪会反击，所以尽量避开“危险区域”。
可是，每一次霸凌者都能得意离开，受伤的永远是陆寒漪。
为什么他不反击呢？
姜凌望着围绕在陆寒漪身边的“黑雾”，它们仿佛陷入了长眠，安静而缓慢地向四周活动着。
“杜泓这小子，可是王皓的头号狗腿子。”
林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也有些看不惯他。
姜凌转过头看他一头黑发，挑染着几根黄毛，校服不规范地大敞开。
林彦双手抱着手臂，自顾自地说：
“他这次惹上了大麻烦，欠下的债务是不可能还清了。他爸中午被叫到办公室，当着几个科任老师的面，扇了好几个耳刮子。”
“怎么回事？”姜凌蹙眉问道。
林彦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两天你没发现，校门口多了几个拉横幅的人？”
姜凌仔细想想是有见过，但是这跟陆寒漪有什么关系？
林彦看懂了他的疑惑，解释道：
“听说他们的一位家属遭到黑恶势力报复，经营的一家奶茶店被砸的稀巴烂，人现在还在ICU里躺着，应该也是植物人了。”
姜凌听到这里心里隐隐不妙。
“陆寒漪曾在那家奶茶店工作，家属指认就是他干的。因为被无故解雇，所以心有怨恨，找了帮手报复。”
“……”
“他如果承认就行了，可还嘴硬说不是他干的。你猜老马怎么说的？”
老马就是他们的班主任，林彦突然板正脸色，掐着嗓子说：
“要真不是你干的，为什么他们不讹别人偏偏讹你？”
现在的陆寒漪孤立无援，那点不值钱的“好感”，根本不足以让人为他挺身而出。
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的。
姜凌自然也是如此，他不想惹上麻烦。
这个剧情是重要的转折点，男主被污蔑陷害，背上巨额债务，在深深的痛苦中揪出幕后之人，成功完成复仇第二环。
他不必多管闲事，男主自会化险为夷。
姜凌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墙壁上方那些错乱混沌的纤长影子。
再说了男主拥有怪物力量，想反击那是轻而易举的，现在看上去那么可怜，也许是在演戏吧……
又或许，他只是无法控制呢。
姜凌眼睫毛颤了颤，眼看着陆寒漪越来越狼狈，而他身上的触手却愈发亢奋。
林彦看完热闹转过身，把别在耳朵上的烟拿下来。
“走，抽烟去……”
下一瞬，楼梯走道上响起一道冷笑声：
“强者从不向弱者出拳头，只有懦夫才会这么做，两位主打的就是一个无耻到底啊。”
这句语气不紧不慢称得上平和的话语，让周围空气陡然凝滞。
林彦手上的烟没拿稳掉地上了。
那欺负陆寒漪的两个男生住了手，接着敌视地看着他：
“姜凌，你在护着他？”
姜凌手肘撑着栏杆，俯瞰着他们微笑道：“不，我只是针对你们。”
“……”两位男生惊疑不定，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林彦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站出来，说：
“想动手吗？我们四个去外面分个胜负。”
“……”两位男生见状退缩了，他们只敢欺负欺负陆寒漪，可不想对上不好惹的家伙。
陆寒漪坐在地上，身后靠着白色墙壁。
他纤长的睫毛半垂着，深邃漂亮的瞳仁被雾气浸润，即使白净的脸颊上沾着尘土，也无端透出几分青瓷破碎的美感。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附近摸索着，被细碎的玻璃渣划出血痕。
“你在找这个？”姜凌明朗的声音响起。
他轻轻吹了吹银丝眼镜上的灰尘，一半镜片已经破裂了，然后放到陆寒漪面前。
下一瞬，陆寒漪骤然将眼镜夺回。
他手臂上的青筋凸显，像是在忍耐极大的怒意。
陆寒漪怒极反笑，冰冷地看着他：
“你也是知情人吧，你们所有人一直都在维护他。”
“……”
姜凌不由得哑然，这句话他无法否认。
可是他没有察觉到，对方始终在注意他的表情变化。
当确定那近乎默许般的缄默时，陆寒漪的眼神愈发寒冷，一丝诡谲的暗芒划过。
果然是他想多了，这种人怎么可能……
“我……”
“借过。”
陆寒漪仿佛极力克制厌恶，语气比刚才更加冷漠。
额前的碎发落下阴影，他下颌线绷紧，径自从姜凌身边走过。
“诶，你……你……”林彦一脸不满，目送他背影远去，张了张嘴还是憋住了口吐芬芳。
然后，他走过来发现姜凌低着头看。
地上一个被踩扁的精致礼盒，漂亮糖纸下的巧克力被糟蹋完了。
“啧啧，这小子也真可怜，连一口巧克力都没吃上啊。”林彦感叹道。
姜凌知道，这盒巧克力就是“导火索”。
前两天是情人节，女主苏朵对男主有好感，因为不好意思直接送巧克力，所以只是悄悄放在他的抽屉里。
在此之前，她已经拒绝了王皓的礼物，后者还不愿罢休，当听说苏朵转头就送了男主亲手做的巧克力后，十分眼红。
他家境在a市非常好，要什么有什么，无法接受自己输给了一个窝囊的穷小子。
这一次，他想出了一条“奸计”，能完美除掉这颗情路上的“绊脚石” 。
午休时间，姜凌站在阳台上放风，微风拂面温暖舒适。
他的目光漫无目地在操场上梭巡，忽然看到树下伫立的人。
陆寒漪拿着一本课外书，低头时不时翻阅着。
他在等什么人？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姜凌伸手从裤兜里摸索出来。
绿色软件提示，王皓发来一则消息：
“鱼上钩了。帮哥们儿办点事，带点’好东西‘过来，晚上八点，在xx网吧碰头。”
原身曾经在校外惹是生非，常常准备一些改造的管制刀具，乍一看很唬人，所以王皓才会来找他。
……
清风徐来，树影斑驳。
陆寒漪视线在书页上，身后的“视线”却暗中观察阳台上的人，他捧着手机，低头时毫无防备地暴露出脖颈。
燥热的空气下，健康的麦色肌肤透着绯红，随着呼吸血管微微鼓动，一颗晶莹的汗珠从柔韧流畅的脖颈线条淌下。
直到那名女生来到面前，他才收敛了那缕窥探的“视线”。
苏朵身材娇小玲珑，相貌妍丽，束着元气满满的高马尾。
“陆同学，你在想什么呀？”她轻声细语地说。
“没什么。”
陆寒漪合上书本，神色从容中有几分疏离，“找我有事吗？”
苏朵却垂下脑袋，脸颊泛起红晕，她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充满歉意地说：
“那盒巧克力……是我不好，害你遭受无妄之灾。”
她抬起水蒙蒙的眼睛，着急地解释：“我早就拒绝了王皓，是他在胡搅蛮缠，我知道他是个混蛋，没想到这次这么过分，你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陆寒漪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没关系，即使没有你，他也会找其他理由这么做。”
“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我不怕他，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像他那样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他没有反应，苏朵犹豫了一瞬，鼓起勇气凑近了，说：
“你还没尝过吧，我可以帮你重新做一盒……”
“苏同学，我的意思是……”
陆寒漪语气近乎冷漠，“不需要。”
所谓善意，只是另一种形式的伤害。
苏朵对上他的眼眸，顿时心生畏惧，怔愣地后退了一步。
仿佛只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