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姬暮云在何处?”一鞭子甩下去,被绑在刑架上的人,顿时又是一阵皮开肉绽。
“我……不……”姬岁聿垂着脑袋,白色的囚衣上都是一条条血痕。
双臂被绑在刑架上,疼到他全身都紧绷起来,就连双眼都快凸出来了。
最难言的部位,是在裤裆处。
刑架呈十字形,他被迫站着被绑在上面,锦衣卫每次抽打的时候,毫不顾及他当前的情景。
他刚被去了根没多久,稍微动一下都会疼得厉害,怎么受得住这样的酷刑?
每当眼皮子沉重时,脑海里有一根弦在拉扯着他。
去吧,去和爹娘团聚,去和姬家几百口人团聚,就不会受苦了。
可不行啊,他咬紧自己的舌尖,强行把那些想要拖入温暖包围圈里的想法全部驱赶掉。
姬家是被冤枉的,他还没有报仇,他怎敢一死了之?
他既然活了下来,如果连这些都承受不住,他有何颜面见爹娘?
有何颜面,见大哥?
如果现在死了,他会愧对大哥做的那些。
杀金越绝,杀沈槐安。
他不能愧对大哥!
他不能愧对爹娘!
行刑的锦衣卫一脸阴沉,冷笑一声,甩了甩手上的鞭子,“那天在司礼监时,你去找沈掌印,是不是见到了姬暮云?”
严厉冰冷的问话,让姬岁聿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姬岁聿抬起眼来,身上火辣辣的疼,全身都在疼。
但他毫不在意,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我,不曾见到过他。”
“姬岁聿,姬家早就成为了过去,姬暮云被朝廷追捕,而你姬岁聿也成了一个太监。”锦衣卫站定在他面前,眼里讥讽一片。
“你姬家敢做出刺杀朝廷命官的事情来,那你们就要认罪!”锦衣卫见姬岁聿骨头硬,扬起鞭子就抽打了下去。
单薄的囚衣落下密集殷红的鞭痕,姬岁聿闷哼一声,忍着疼什么话也不说。
抽打十几鞭后,锦衣卫丢下沾了盐水的鞭子,从旁边拿出了夹板来,“姬岁聿,你成了太监,得罪了金家,你的下场不会好过。”
锦衣卫看向身后,吩咐道:“来人,把他放下来,上夹板。”
“姬岁聿,进了诏狱司,你就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姬岁聿被两个锦衣卫从刑架上放下来,把他的两只手按在地上。
行刑的锦衣卫蹲下身,慢条斯理地把他的十指放进了夹板里,“姬岁聿,姬暮云杀了几百锦衣卫,除去皇上震怒外,指挥使也很震怒。”
夹板渐渐加大力道,姬岁聿抽了一口气,十指颤抖着,很快就红彤彤肿紫一片。
姬岁聿也才十六的年纪,他本应是个风光无限的少年郎,如今却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诏狱司里,受尽了各种刑罚。
“说,姬暮云到底在何处?”锦衣卫加大力道,大喝了一声。
姬岁聿胸腔窒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十指已然麻木。
可钻心的疼痛伴随在心间,无法忽略掉,也无法忘记掉。
姬岁聿嘶鸣了一声,“我……不……知……”
“都没吃饭吗?给我用力!”锦衣卫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痛苦的模样。
曾经姬家的小公子,世家公子,如今像条死狗一般,令人嫌恶,人人喊打。
“姬岁聿,倘若把你在诏狱司的消息散播出去,你说姬暮云会不会来救你?”
“圣旨到——”尖锐的声音响彻在诏狱里,用刑的人慌忙跪下,同时夹板也松了力道。
姬岁聿趴在地上,嘴里不断喘着粗重的气息,地上的灰尘进到鼻子里,他也没在意。
皇帝身边的近侍来到牢房前,闻到浓稠的血腥味,嫌恶的用手挡住鼻息,眉头下意识一皱。
而近侍身后,还跟着一脸威沉的锦衣卫指挥使。
近侍看向趴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姬岁聿,尖利的嗓音似是救命稻草,解救了深在诏狱里的姬岁聿。
“姬岁聿,皇上要见你,随咱家走一趟吧。”
近侍把明晃晃的圣旨交到指挥使手中,“姬岁聿在诏狱司受了刑,就劳烦指挥使差两人把他带去崇政殿了。”
指挥使接过圣旨,“是。”
——
到了崇政殿宫门,锦衣卫就不能进去了,只能放下姬岁聿,让他自己走进去。
近侍端正走着,脚步不快不慢。
天气有些严寒,姬岁聿穿着一身单薄的囚衣,浑身本就受了伤,如今被寒风一吹,浑身更是僵成了一块冰。
那些火辣辣的疼,钻心的疼都在发着凉,又冷又热,又疼。
在临近崇政殿时,从内走出了一位头发花白、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
看到近侍带着姬岁聿出现在这里,在擦身而过时,近侍和姬岁聿一起弯腰行礼。
“参见金大人。”
金嵘神色阴毒,来到姬岁聿身旁,看到他满身的血迹,也不解他的心头之恨。
金嵘一脚踢向姬岁聿,姬岁聿倒在地上,爬起来重新弯腰。
金嵘正欲想再踢他,近侍打断他,“金大人,皇上等着见他呢。”
金嵘冷哼一声,盯着姬岁聿的视线都能把他刺出个千疮百孔,“姬岁聿,你最好祈祷别落在本官手中,抓不到姬暮云,那就让你来替他偿命!”
金嵘瞥了一眼近侍,大力甩袖往宫外走去。
进了通政殿,皇上穿着常服,坐在龙案前处理奏折,听到声音连头都没抬一下。
近侍弓着腰,小跑上去,“皇上,姬岁聿到了。”
姬岁月跪在大殿上,双手伏地,“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羡之倒是给你兄弟二人取了个好名字,岁聿云暮,一元复始,辞旧迎新。”皇上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不怒自威。
他批阅奏折的手一顿,抬起眼帘终于正视了姬岁聿,“姬家本该满门抄斩,可金越绝非要求娶姬暮云,一跪就是三天。”
“而你姬岁聿,却在大牢之中被沈槐安偷天换日救了出来。”
“啪嗒。”一声。
上面摔下来一个奏折,刚巧从姬岁聿额角落下,里面的内容看得真真切切。
“真是好大的胆子,当朕的皇宫是什么?还当朕是天子吗?”
姬岁聿收回目光,颤声回答:“奴才不敢,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冷哼了一声,“朕且问你,在司礼监的时候,你可曾见过姬暮云?”
姬岁聿回答:“回皇上,奴才当时去看沈公公的时候,并未见到他。”
“苏宴说姬暮云杀了金越绝,又潜入司礼监杀了沈槐安,更是在锦衣卫铁桶般的包围下逃之夭夭。”皇上打开茶盏,浅啜了一口,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略显疲倦,“姬暮云身法诡异,杀人不眨眼,这上京他是说来就来。怎么?姬家满门抄斩,他是对朕不满吗?”
说到最后时,手上的茶盏摔在地上,通政殿里所有的丫鬟太监都胆战心惊地跪了下去。
皇上越过那碎裂的茶杯,直直盯着下方跪伏地面的人,“朕再且问问你,这些年来你们在朕眼皮子底下长大。姬暮云可曾跟什么人,学过高强的武艺?”
姬岁聿颤巍巍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不知。”
“一问三不知,真是白生在了姬家。”皇上对此并不是很满意,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就不再问了。
“秋日斩已过,沈槐安既然留下了你。那从今日起,剥夺姓氏,赐名小聿子,去御马监当值吧。”皇上继续批阅奏折,当做姬岁聿不存在。
“小聿子叩谢主隆恩。”姬岁聿忍着疼痛和僵硬起身,踉跄着朝外走去。
威严又平淡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即是受了重刑,朕准你修养好在去上值。”
“魏渊,找两个人去帮他置办好东西,可别冻死在这个冬天,枉费沈槐安的一片好心。”
姬岁聿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只觉得阴沉沉的天际一片模糊,随即眼前一黑,就倒在了通政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