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孩子装模作样的撞了撞身边的小伙伴, 恍然大悟的说:“奥,对啦,张放要被收养走啦。走,我们去看看。”
说完, 他们也不管时郁什么反应了, 赶紧往客厅去, 要是去晚了说不定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虽然他们互相不对付,但是每次见到有其他家长来,都会去露露面, 万一,万一就看中他们了呢。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时郁抱着自己的小包,放到小床上。
他没在意那些大孩子, 而且张放本来就应该被收养的。——他早应该离开这里了。
即便福利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可以努力好好长大的, 他很凶,没人敢欺负他。
而且……
等他长大了, 他还可以再见到张放的,还有其他的朋友, 比如蠢兮兮的蒋聿年。
还有
某个大坏蛋——
但是他今天走的时候看起来气急了, 估计以后不会再想见到自己了。
时郁掏出口袋里的小黄鸭子卡纸,蹲迟疑了一下, 最后把小黄鸭放在床头的小柜子里。
他低着小脑袋想,没关系的, 毕竟讨厌他的人有那么多。
张放晚上回来的有些晚,连晚饭都没赶上, 送他进屋子的院长也是笑容满面的,连声音都温和了不少。
福利院都在传,张放要被带走了,他要有自己的家了。
屋子里的大孩子们表情都很微妙,本来还想呛两句的,但是张放从袋子里拿出一袋干果零食,原本要呛话的小孩们顿时收住嘴了,目光有些眼巴巴的看着零食。
他们平时很少有机会吃这些稀奇的小玩意,而且那可是干果哎!得三十几一袋!他们一周的零花钱也没有这么多,更别说要是被院长发现谁这么“奢靡”,肯定会被骂一顿。
张放扬着小脸,原本有些内敛的他都变得喜形于色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把干果分给大家,然后瞪着拿着坚果闭上嘴的不老实的大坏孩子说:“别老找事!”
那人捏着坚果,切了一声,裹上被子躺下了。
时郁是睡在最里边的,他在下铺,张放在上铺。
张放喜滋滋的过去,掏出了一袋全新的,他和小时郁咬耳朵:“时郁,这是给你的,都是最好吃的,有腰果——还有什么碧根果。”
小时郁坐在松软的被子里,他穿着自己的小睡衣,领口有些松了,露出一圈白白软软的小脖颈,乱糟糟着小脑袋,呲着小牙笑了一下。
张放上了床,还是翻来覆去的停不下来。他最后翻下去,挤到小时郁身边,与他讲今天张家夫妇带他去了哪些地方。
时郁睁着眼听着,时不时和张放一起捂着嘴笑一下。
张放是真的很高兴,时郁侧趴在床上,这么想。
小孩在自己身边亮晶晶的弯着眼睛,别人都说时郁冷僻,可是张放知道时郁最好了。
他忽然停下滔滔不绝的嘴,紧绷着小脸说:“我不会走的。这些地方,等咱们长大了,哥带你去看!”
时郁弯着大眼睛,点了点脑袋。
张放又开始嘟囔:“那些大人真没眼光,明明时郁你才是最好的。”
他才不是最好的。
已经习惯被看上又被丢下的小时郁安安静静的想,他又容易生病,又费钱。
一个星期后,就是他的第一次做手术的时间,或许像其他孩子说的那样,他也许都活不过几年了。
但是时郁很想努力活一活,他还想长大后看一看张放和他说的那些东西。
国庆假期过后的几天,福利院忙碌起来。
张家夫妇每天都来看望张放,每次都会带很多东西,在最开始张放还会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绝,但是后来,张放已经可以熟悉的收下来,还会高兴的与同屋的孩子们分享和张家夫妇的小事。
在三天后,张家夫妇正式通知院长准备办领养手续,并对张放说了要领养他的事情。
张放一开始是高兴的,但是马上又绷着脸,摇脑袋拒绝,张家夫妇追问也没有结果,听说张家的那位温和的夫人是抹着眼泪离开的。
院长大方雷霆,让张放自己好好想想,张放也只绷着一张脸,不回应。
但是他回到房间,见到时郁,表情就马上灰颓下来了。
他不想看见那位夫人伤心,但是也不想离开时郁。
时郁小小的一个,被他看着才好好长到三岁这么大,要是他走了时郁就剩下一个人了。
张放想要时郁安慰安慰他,只要时郁说句话,他马上就能鼓舞振奋起来,他可是时郁的哥哥,他还要坚强照顾时郁的!
但是今天他挨挨挤挤的蹭过去求安慰,原本坐在小桌子上拿着纸练习数字的小时郁却唰得坐起来,往房间外边走。
张放扑了个空,呆了一下,然后赶紧跳起来,想和时郁一起去外边。
“你去哪呀岁岁!”
张放一着急,连时郁的小名都叫出来了。
岁岁这名字还是一年前他给起的,去年过年的时候,福利院难得热闹,弄了一大桌子的菜和零食,围着桌子看春晚。
人家主持人说,要岁岁平安,张放也要想时郁平安,所以就摆弄着那时候更小的小时郁,告诉他之后自己的小名叫岁岁。
时郁停下小步子,回头看着张放,他表情很认真的、慢慢的说:“要是你不同意和阿姨走,窝就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张放:?
他一开始还以为时郁是说笑的,并且已经坚定了自己绝对不走的想法,但是一整天下来,不管他是主动凑上去,还是吃饭洗漱、时郁不但不找他一起,甚至都不搭理他。
连那帮和他们不对付的大孩子们都看出来点猫腻,疑惑的问:“你们俩掰了?”
张放和时郁好得不行,竟然还能掰了。
“什么掰了,你才掰了!”
张放差点气得爆炸。
但是他拿时郁没办法,时郁说不理他,就是真的不理他。
俩人这么倔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张放就被叫出去了,都没来得及把自己的牛奶和鸡蛋送给时郁和好。
小时郁自己起床,又洗脸,听到旁边的孩子说,是张夫人又来了,在客厅抱着张放哭了起来。
时郁走到楼梯处,往下瞅了一眼。
有些旧乱的客厅里站着一位穿着漂亮裙子的妇人,漂亮的好像旧客厅里的明灯,她半蹲着,抱着张放抹着眼泪,张放明显着急极了,傻傻的给妇人擦眼睛。
她肯定会是一个好的妈妈。小时郁抓着自己的小包,认真的想。
张放过了一小会儿就上来了,院长没和他一起来,因为张放已经同意了张家夫妇的领养了,院长要协助那名夫人去办手续。
张家是本市的大家族。
张放提出能不能带时郁一起走,夫妻俩个商量了一下,委婉的拒绝了,张家的情况并适宜一位先心病的孩子成长,而且出于私心,他们夫妇二人看上的是张放,并不想让张放和福利院再有什么联系。
但是她们同意会资助福利院一大笔钱,并且还保证张放随时可以来看望他的朋友们。
张放其实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是真的不想离开时郁,但是最近他和张家夫妇相处的时间更多,要让他再拒绝一名泪目的“母亲”,也的确很有难度。
他抑郁着小脸上楼,但是一进到房间,就看见往他床上放鸡蛋的小时郁。
福利院的资源并不太多,所以食物对于小孩子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互送食物这样的事,也只有关系最好的孩子会这样做。
张放眼睛一亮:“岁岁,你愿意搭理我了!”
小时郁回头看他,挤了一下眉毛,严肃的说:“卜要叫我岁岁。”
然后他又笑了一下:“你答应阿姨了,窝们俩还是最好的。”
时郁原谅他了!
张放高兴的不行,听他这样说,又抑郁了一下,不过时郁开口安慰他:“这样的话,你可以总来看我,还能带我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
张放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他们两个都在福利院的话,那肯定不能出去,可要是他被领养了,就能带时郁一起出去玩了。
张放于是高兴起来了。
张家夫妇很满意挑选的孩子,张放一松口,迫不及待的当天就办完了手续,张放只来得及和时郁道个别,就被新父母带走了。
到楼下他还一直试探着往二楼的方向探脑袋,见到扒着楼梯的小小身影后,立马挥了挥手:“等我!”
时郁点了点脑袋,也朝他挥挥手,然后慢吞吞的爬下凳子,用小手把凳子一点一点擦干净了。
张放离开后,时郁觉得福利院变得有些安静了。明明之前是很吵杂的,他和张放捂着脑袋埋进被窝窸窸窣窣的唠着磕才能入睡。
张放走得太突然了,福利院的孩子们一时都沉浸在羡慕中,幻想自己也有一天能被父母带走,连总爱找茬的那几个大孩子都消沉下来,摆弄着玩具不知道在想什么。
院长一走进客厅,他们就一下全醒了。
院长皱着眉说:“都挤在这里干什么,没事的就回自己房间。”
“好、好的院长。”孩子们赶紧往自己的房间走,要是晚走了被留下,那可能晚饭都没的吃了。
时郁也把这股莫名的有些伤感的情绪扔掉,混在孩子里边往回走,但是在路过院长时被单独拦下了。
院长低着脑袋对他说:“时郁,你赶快收拾一下东西,和我一块去医院。”
小时郁怔了一下,点点脑袋。
院长眉头皱得很紧,她抱了下肩膀,吐了口气说:“你运气也是好,那对张家夫妇也给福利院资助了不少钱,你先提前去住院,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