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宿洄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他肚子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下来,只是他仍旧不能做剧烈运动,不小心碰到伤口的话, 还会很疼。
刚愈合的伤口很痒, 新长出的肉跟旧肉狰狞地纠缠在一起, 看起来很吓人。
宿洄忍不住,总是想抓挠。
他刚想抬起手挠两下, 左手就被郁怀白擒住了:“不能挠。”
宿洄哀求地看着他:“我痒一天了。”
白天上课的时候, 他就总想挠, 结果新请的家教老师受郁怀白的嘱托,盯他盯得死死的,只要他敢挠,家教老师就会立刻皱着眉头劝止。
宿洄本来胆子就小, 根本不敢跟不太熟悉的家教老师讨价还价。
不过郁怀白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他老公。
宿洄软着声音撒娇:“你让我挠一挠嘛,真的好痒。”
郁怀白跟办案似的, 铁面无情:“不行!”
宿洄扁了下嘴巴, 决定从郁怀白的软肋出手。
他娇娇地叫了一声:“老公~”
郁怀白没忍住, 嗤一下笑出了声:“好了, 我帮你拿生理盐水洗一下,洗完就舒服多了。”
“哦。”宿洄勉强答应。
不一会儿, 郁怀白把一瓶生理盐水和一次性纱布拿了过来。
宿洄掀起睡衣下摆,露出柔软的肚皮。
宿洄皮肤偏白, 没怎么运动过, 肚子软软的, 左侧却爬上一条狰狞的伤口。
对方用的是水果刀,直接刺了进去, 伤口不长,只有几厘米,却很深。
还好对方只是一个小孩,没有经验,下手准头不够,没有伤到宿洄的大血管和内脏,宿洄这才捡回一条命。
郁怀白低着头,沉默地用生理盐水把纱布打湿,然后用纱布帮宿洄擦伤口。
他知道宿洄性子软,有些事情要是让宿洄知道了,他肯定又会选择原谅。
就比如这个初中生家庭贫困,为了拿钱救他癌症晚期的妈妈,最终选择同意陌生人的安排,拿刀捅伤宿洄。
警察局里,面对警方的调查,这个初中生只是低着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情感起伏,仿佛心已经死了:“我需要钱,我爸残疾,我妈癌症。只要我敢拿刀捅宿洄,他就会给我一笔钱,给我妈看病。钱已经给我爸了,从国外账户打来的,那人的电话也是个国外电话。”
警方赶紧顺着这条线索去找,都追到了国外,却发现打钱的账户以及电话的主人是同一个外国人,而这个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线索追到这里彻底中断,谁也不知道真正实施教唆的人到底是谁。
可想而知,傅文菁居然从五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而这位冷漠的初中生继续道:“那人告诉我,我不到十四岁,不用坐牢,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这我当然知道,我也不想伤害别人,但我要救我妈,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也想救她。”
在场的所有警察全都沉默不语。
十三岁的少年故意伤人,虽然不判刑,但赔钱肯定是少不了了。
而这样的家庭,怕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从警局出来后,初中生的残疾爸爸亲自把小孩扭送到郁怀白面前,给郁怀白赔罪。
他们甚至还想见宿洄,却被郁怀白拦住了,对方甚至连清河庄园的门都进不了,被郁怀白拦在了门外。
可怜的残疾爸爸缺了一条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郁怀白却冷漠地不为所动。
许久,郁怀白缓缓开口:“如果你儿子伤的是我,说不定我会原谅他,可惜他伤的是我爱人。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等法院判吧,该赔多少赔多少。”
残疾爸爸跪在地上号啕大哭:“我们家哪还有钱?连房子都卖了给他妈治病,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郁怀白开口凉薄:“随你们便,有多少还多少,我不急。”
残疾爸爸随即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而他那个儿子似乎已经麻木了,笔直地站在他爸爸身旁,一动不动。
郁怀白转身要走,突然又停住脚步。
他转身看向那男孩,说:“我记得,你是我做的飞鸟计划里,第一批被我捐助的学生。”
飞鸟计划是郁怀白以自己的名义,做的爱心公益。
当年这小孩被援助时,直接从郁怀白这里领了两万现金,后续每年还能领五千。
就在上个月,飞鸟计划刚刚给他打了五千块。
说到飞鸟计划,一直冷漠的男孩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缓缓闭上眼睛,回道:“不够。”
郁怀白回忆转到现在。
有些糟心事,没必要让宿洄知道。
他把药品收拾好,让宿洄放下衣摆:“好了。”
宿洄松了口气,伤口用生理盐水擦完后果然没那么痒了。
宿洄盘腿坐在床上,忍不住好奇加害自己的初中生,问:“郁先生,那小孩到底跟傅文菁是什么关系?他们很熟吗?他会不会还来害我啊?”
“不会,门口都有保镖,他们进不来。”
宿洄松口气,接着又很高兴:“其实居家学习也挺好的,不用见这么多人,最关键的是,我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
少年扬起笑脸,十分高兴。
他们已经搬回来了清河庄园,医生每天都会过来给宿洄检查伤口。
宿洄现在正坐在床上,仰着脸看着郁怀白笑。
郁怀白收拾好药品,洗干净手,走过来俯身吻了下他的脸颊。
“好好休息,明天还得早起学习。”
本来郁怀白想宿洄有伤在身,不必这么辛苦,不用按学校时间表来学习,可惜耐不住小朋友炙热的学习热情,就算在家学习,也得起早贪黑,上早自习和晚自习。
宿洄上课的地方在另一间会客室,毕竟书房里有郁怀白的办公资料,不好让外人进。
郁怀白亲完起身要走,打算从另一侧上床。
宿洄却拽住他的衣领,把人又拽了下来。
郁怀白赶紧双手撑在宿洄身体两侧,差点压到宿洄。
郁怀白不由有些恼怒:“你干什——”
吧唧,一记响亮的晚安吻,打断郁怀白的话语。
宿洄亲完他的脸颊,仰着头笑:“晚安。”
刚要发火的郁怀白:“……”
啧,没脾气了。
-
有些事情,不是郁怀白想瞒宿洄,就一定能瞒得住的。
他不想让宿洄掺和那些糟心事,却架不住有人嘴快。
[卧槽,你是不知道,那初中生家境多惨,现在网上舆论分成好几波了,都吵上热搜了!]
顶级富豪郁怀白的老婆,在滨海市最好的高中校园内被刺,实施者却是家境贫寒、走投无路,为了赚钱救母的十三岁初中生,无论哪一点拿出来,都足以引发热议。
网上已经吵翻了天,有说再无助也不能去伤害别人的,有说郁怀白那么有钱,他老婆被捅活该的,有说学校安检不到位的,还有说政府无用,不知道帮助穷苦学生骂政府的……
网上什么言论都有,还有骂警察无用,到现在都抓不到幕后真凶的,让一个孩子出来顶锅。随着有网友扒出飞鸟计划第一批捐助的名单,网上的舆论风向再次发生偏转,已经有不少人站在了郁怀白这边。
宿洄对这些争吵毫不知情,他只想安心学习,很少上网,要不是周让给他发消息,他都不知道这件事已经闹上了热搜。
自从他居家学习,周让和郝明朗时不时地会给他发消息,跟他聊天。
宿洄性子安静,再加上专心备战高考,等他发现同学发来的消息时,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
这个时候,他都会象征性地回两句,他本来话就不多。
好在对方了解他的性子,都没跟他计较。
然而看到周让的这条消息,宿洄认认真真地登上微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仔细看了一遍,把那个小孩的家庭情况,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网上说,郁怀白已经起诉他们了,这家人肯定要赔钱。
宿洄陷入沉思。
郁怀白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事,说明郁先生根本不想让他知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郁先生是为他好,帮他出头,他都清楚。
然而,这家人真的好惨……
宿洄不想跟关心自己、帮自己出头的人吵架。
那就默默地,跟郁先生那样,瞒着对方,做自己的事吧。
宿洄打定主意,目光落在床头柜那块手表上。
自从跟郁怀白睡在一间房里,宿洄就把郁怀白送他的手表拿了过来,放在床头柜上,早起看时间。
宿洄给周让打字:“帮我个忙,我想,卖掉一块表。”
两天后。
郁怀白站在床头柜前,久久不能回神。
原本摆放宿洄手表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宿洄洗完澡出来,看到郁怀白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脸色凝重,宿洄顿时心里一惊,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对郁怀白说:“郁先生,该你洗澡了。”
郁怀白抬头看他,语气冷凝:“表呢?”
宿洄:“我收……”
“别骗我。”郁怀白打断他。
宿洄低下头:“卖了。”
郁怀白问:“钱呢?”
宿洄抿了下唇:“捐了。”
捐给那个初中生了,三百多万,足够给他妈看病了。
郁怀白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宿洄低着头走过去,坐到他身边,轻轻扯了下郁怀白的衣袖,小声哄道:“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郁怀白睁开眼睛,眼睛红了一圈:
“宿洄,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