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夏帮她擦完身子,换好衣服,抱靠在床头软垫上倚坐着。
季晚卿身子没什么支点,往两边跌,她手不敢离开,最后没办法,往她两侧放了两个抱枕堵着。
岑夏端过来床头柜上的疙瘩汤,放唇边试了下,温度刚刚好,说:“开饭啦,姐姐!”
季晚卿寻着她的声音望去,抬手。
——好香,夏夏,看着就好香!
岑夏眸中有泪滑下,声音却很清甜:“那是,岑大厨做的,能不香么姐姐。”
季晚卿张唇,示意她喂自己。
岑夏舀了一勺,凑过去。
近距离,季晚卿嘴里全是疼痛留下的黏液,她察觉到动作,舌尖往外滑了点。
岑夏拿起的勺子重新放了回去,她说:“不行姐姐,饭前要先漱口!”
季晚卿凤眸眯了眯,小幅度抬胳膊抱怨。
——真麻烦!
岑夏给她拿口腔棉签跟生理盐水擦了一下里面的分泌物。
季晚卿表现得很迫不及待,她伸手推她。
——好了没?我饿!
岑夏将香甜滑嫩的汤羹递到她口中,季晚卿舌头动了动,品咽下去,她抬手。
——酸酸的,很好喝!
岑夏愣了下,汤是用鱼汤熬的,她没有放西红柿。
季晚卿张唇,想连喝第二口,岑夏迟迟没有动作。
她连味觉也没有,为什么?自己就出去熬了个汤,她连味觉都没有了……
岑夏强忍着哭声,她的脸瘪的很难看,季晚卿看不到,她等不来第二口,无光的眼睛瞪她。
她终于舀了第二勺,说:“看把我的姐姐饿的,叫夏夏,叫夏夏就多喂一口。”
季晚卿抿唇,她回应不了她。
岑夏把手中的汤勺凑近了些,说:“不逗姐姐了,快吃吧!”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配合她演多久。
季晚卿没吃下几口,就咽不下去了,但为了让她宽心,她还想再多吃两口。
岑夏说:“不给吃了,严医生说少吃多餐,姐姐要遵医嘱!”
季晚卿不情愿地抿了抿唇,抬手。
——不要听他的,他就是个大忽悠。
岑夏没说话,她扶季晚卿躺下,随后才开口,说:“姐姐歇一会,我去把这个锅给咱们刷一下,马上来!”
季晚卿伸手拽住她,使劲摇头。
岑夏哄,说:“姐姐听话,不然下次咱们没锅做饭了!”
季晚卿一只手拽着她,一只手艰难地打手势。
——让其他人刷,你陪着我,我不让你离开我!
她怕,她很怕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岑夏不要她。
岑夏心里像刀剜一样痛,她想去问问严双,她想去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就离开一会,她就离开一会……
季晚卿抓着她的手不放。
岑夏最终还是妥协,说:“锅明天刷,我陪着姐姐,姐姐休息会,听话!”
季晚卿心里安了些,她想把身子往旁边挪,挪不动,便拍着边上那点小小的位置示意岑夏。
——你上来!
岑夏踢掉鞋子,就挤在她拍过的地方,抱着她,说:“我守在姐姐身边,抱着姐姐进入美美的梦乡!”
季晚卿身子在她怀里蠕了下,她怕把她挤下去,想往里边儿去一点,但是她没有力气。
岑夏抱着她,往床心拱了拱,说:“快睡吧,我给姐姐讲故事!”
“从前有一只狮子,它很爱说大话,有一次,有一只蚊子在它耳边嗡了一声,它很不耐烦地甩了下耳朵……”
幼稚的童话故事伴随着岑夏语气的此起彼伏,季晚卿头埋在她颈窝处,意识逐渐淡下去了,她眼角有泪渗出,一点一点滑落,蹭在她的肩膀上。
岑夏抱着她,也默默地流泪,等季晚卿睡实了,她一点点将她从自己胳膊上腾下来,偷偷遛下床,去楼下找严双。
她情绪太差了,敲门也很急,严双头皮麻了下,放人进来。
岑夏眼眶红红的,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严医生,姐姐看不见了,也没有味觉了,为什么,我就煮了个汤的时间,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为什么?”说到一半时声音里还是出现了哽咽:“她看不见了……她看不见了严医生……”
严双保持一贯的冷漠。
岑夏情绪绷不住,讲话很冲,一连一声地逼问:“你说话,为什么,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严双脑袋里有一瞬间,闪现出多年前的医闹场景,曾经的他,也像现在这样被患者一连一声地质问。
岑夏还在哭。
严双脑海中好多个声音交杂,几乎将他整个人震碎。
他抬起视线,眼底铺了层冰,语气凉透:“岑小姐,你问我为什么,那江总是谁?”
岑夏被问得愣了一下。
严双淡淡道:“你给她光,给她希望,又亲手把那点火苗掐灭,你让她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一瞬间,岑夏脑海中闪过白天时“江总”那个电话,她不知道,当她那声“夏夏”传入她耳朵时,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慌,为什么要下意识去看季晚卿的眼神,她明明不需要做任何解释的,她就是个陌生人,她明明就不需要做任何解释的,为什么,为什么……
严双情绪稳了些,他看到呆愣在自己眼前的岑夏,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愚蠢的事,隔了好几秒,才缓缓一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或许对于普通人,就是简简单单一句道歉,可是对于严双不是,当年,他宁愿被世人诬陷恶语抨击,也不为自己辩解丝毫,更不愿向任何人低头,可如今,此时此刻,他向这个女孩道歉了。
岑夏思维被带过来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刚那句“对不起”,她连连摇头,也跟着重复:“对不起,对不起严医生,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严双拳头收紧,又松开,重复了好几下,才再一次维持住自己的医生人设。
他说:“小姐只是在强行施针的过程中,承受不了身体上的疼痛,短暂性失去了视觉跟味觉,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能恢复,你别担心!”
岑夏眼睛里有光闪过,她弯了下.身子,向严双行了个很重的礼:“谢谢严医生,刚才的事,对不起!”
严双深吸一口气,难得出声开解:“她压力太大了,想保护你,也怕失去你,所以拼命地想要自己站起来,但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没办法进行再深一步的治疗,得慢慢来!”
岑夏连连点头,说:“我知道了严医生,我想办法!”
这毕竟是她跟季晚卿的事,严双唐少云他们作为朋友,已经很拼命了,她没有理由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指望别人,这个事,必须由她自己来承担。
从严双房间出来的时候,岑夏头很晕,她试图用意念呼叫系统。
可这个系统,自从上次出了bug之后,就很久没有在她脑海中出现了,这次也不例外,岑夏呼叫好几声,它都没有回应。
她忍着剧烈的头痛感,一点点回忆故事中的剧情线,根本就没有江鹤这个人,但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无缘无故开口喊她“夏夏”,她跟季晚卿说:“下次出门小心点,我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好心!”。
还有网上那条帖子,如果不是利益上牵扯,干嘛要帮季氏刚过门的一个无权无势的夫人澄清?但如果说利益上的牵扯,江氏那么大,原主一个冲喜夫人,对她能有什么利益呢?
原主……冲喜夫人……难道这之前,她们认识?
她拿出手机,从网上调出来江鹤的个人信息。
年龄24岁,高中就读于西城一中……
岑夏琢磨着这些信息,猛地灵机一动,24岁?西城一中?那不就是原主的学校么?她们很早就认识了?
她退出查询,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千金意外受伤的消息,岑夏快速点进去。
时间地点,正好是她们下午被人追踪的紧要关头,她想起来那个电话:“下次出门小心点,我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好心!”
是她,是她在后方那辆车试图冲上来的时候,别了一把,不然当时那种情况下,她们根本逃不掉,是江鹤挡下的,导致她受伤了……
所以,她们不仅认识,还是关系非常要好的朋友吗?
不,不是朋友,是恋人,没有任何一位朋友,能在另一方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用自己的命替她出头,她们是恋人。
江鹤在国外,岑夏被父母逼婚,她学业有成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季家……所以这一切,都是她在为她讨回公道。
那原主呢?原主在哪?
岑夏使劲想,剧烈的头痛让她出现一瞬间的恶心,她终于想起了穿越前的那个声音。
——江江,我好困,我想好好睡一觉……
一瞬间,岑夏眼前黑了一下,差一点栽倒,她缓冲了下视线,才缓缓站稳。
这个声音里面的江江,无疑肯定就是江鹤了,好好睡一觉是什么意思?原主她还活着么?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她现在在哪?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她已经不在了的话,是她顶替了她的位子么?那她跟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今后面对江鹤,面对季晚卿,面对她们任何一个人,她该如何自处?
就在此时,系统叮的一声,机械音卡顿断断续续。
【警……警告……任务对象……嗞……】
岑夏做了一秒钟的反应,不好,姐姐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