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袅袅中,杯中水纹轻荡,那人落荒而逃,徒留墨笔零落古卷,晕染半点墨色,萧念望着叶忆离去的方向,伏在案上,支着下巴,却是倏地笑了起来。
天色愈发昏暗,那木屋外的竹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暮色渐浓,那竹枝像是长了触角一般,似要越过那燃烧着的霞光,一路直上,与天际相触。
屋内烛火摇曳,香炉燃烬,只隐隐看见几缕烟来,没了生气。
“这天变得真快……”
萧念低垂着眸子,倚著书案,指尖挑弄着腰间的金铃。
萧念闭目养神片刻,不知是这天色渐暗的缘故,那衣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腕苍白地几近透明,玄衣下的身形更是单薄。
“怎地又来了。”
萧念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那熟悉的痛感又铺天盖地袭来,血肉像是被那凶极了的蛊虫咬噬,不肖片刻,萧念的额上便冒出豆大的汗珠来。消瘦的手腕显得那衣袖都宽大几分,咸涩的冷汗触到那失了焦的眸子,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萧念咬着牙,唇齿尝到腥甜。
“嘀嗒……”
那乍眼的血色顺着苍白的指缝流下,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血水来。
那紧握着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萧念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早已失了力的身子晃了晃,便向着一旁倒去。
“啪——”茶盏跌落在地,零碎成片。滚烫的茶水与地面相触的瞬间,便溅起水花来。
萧念脑中昏昏沉沉,自是躲闪不得,那白皙修长的指尖瞬间便红了起来。
然而,萧念仿佛不知疼痛一般,蜷缩着身子,手向着心口处按去,眼睫轻颤,那一向好看的眉眼,好似下一秒便要破碎一般。
萧念阖着眸子,好一会儿,眉目方才舒缓些许。
“姑娘近日可安好?”
不知何时,玄枭自暗处走出,见着那被风吹乱的烛火,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闻声,萧念抬眸,眸中恢复些清明。
“尚可。”
一句尚可,见着对方的疲态,玄枭愣了一瞬,却是兀自叹出一口气来。
这夜风很是扰人,玄枭起身去关窗,见着那落在窗边略有些干枯发黄的竹叶,方要捻起,然而指尖相触的刹那,那竹叶便化为齑粉,转瞬便消散于天地之间,再无踪影。
“姑娘的魂力,到底还是伤了。”
见对方不语,玄枭寻了处坐,触到那早已不知冷了多久的茶盏,皱了皱眉。
“姑娘知晓的,待到这竹林落败之时,届时……姑娘的魂力,受不住的。”
玄枭见着那依旧毫无波澜的清冷面容,接着道:
“到时,便当真无力回天……”
“我知。”
夜风微寒,吹的萧念回过神来。
“知隐真人尚在恢复,姑娘何不先回现世。”
话落,萧念却是摇了摇头,缓过气后道:
“这异世变数难料,阁下怕是早就料到了。”
在寒冷困顿的夜里,萧念倚著书案,陡然清醒。
“数月前,玄灯险些熄灭,我百思不得其解,便在此留了些日子,想来这里,恐生了异变。”
萧念说着,拾起一旁的帕子,擦拭着手中的粘腻,目光落到那烫伤的指尖,却是不甚在意地移开了目光。
萧念擦罢,帕子便草草扔在了一旁。
“所以——”
“阁下来此的缘由,应和此脱不了干系。”
萧念抚了抚额角,似是疲惫又似是慵懒,只是那眸中的冷意,好似冰刃,直直向着玄枭逼去。
这番模样,不知怎的,玄枭心中隐隐发寒。
对方像是一只藏匿于暗处的猛兽,即便在撕咬中遍体鳞伤,却也能踏过遍地狼藉,虎视眈眈地紧盯着面前的猎物。
听罢萧念的话,玄枭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收起团扇,闻言,点了点头。
“姑娘猜的不错,在下确实因着这异象而来……只是姑娘可知缘由?”
“愿闻其详。”
至此,玄枭也不卖关子,正了正神色,接着道:
“此事,还需从姑娘年少说起,姑娘可知汲氏消匿苗疆一事?”
玄枭似是忆起了陈年往事,目光也变得悠长。
“汲氏不愿归降,却遭魔域追杀。”
“非也,非也……”
玄枭摇了摇头,听到那魔域二字,面上露出些愤恨来。
“我汲氏一族向来安分守己,早年间,若不是褚氏打压,又怎会走投无路,逃至苗疆?”
说到这里,玄枭嘴角勾起一抹讽意,接着道:
“灵月宗的魔物,想必魔尊觊觎已久。”
说着,玄枭的目光落在萧念的腰间。
“姑娘有那玉环,是解得了那魔物的,只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玄枭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只是,姑娘可镇的住它,为自己所用?”
见萧念不语,玄枭笑了笑,接着道:
“姑娘手里的玄灯,除了能修补神魂,还是个契机…这异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中,还是落得其他宝物。”
“早年褚氏杀我族人,为的,便是这匿于灯中的玄钟。”
“玄钟?”
玄枭颔首,往那香炉中添了些熏香。
“玄钟控得住魔物?”
玄枭不置可否。
萧念眯了眯眼,眸中满是危险,想到那日玄灯险些灭了,萧念心中一紧,问道:
“玄灯与玄钟又有何干系?”
“大千世界,尚可共存,只是在此,便可谓一山不容二虎。”
窗外夜风簌簌,只是此时,屋中却空无一人,书案下,徒留一只染了血的金铃。
因着上次的月事,叶忆好几日都不曾上山。
叶忆觉得自己魔怔了,连着夜里,仿佛一闭眼,叶忆的眼前便会浮现出对方染着笑的眸子。只是几日未见,不知怎的,叶忆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好好的姑娘,不在家学女红,怎得非要舞刀弄枪!”
刘叔猛地一拍桌,一旁的药童见着师父今日没来由的,如此大气性,黝黑的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地瞥了瞥叶忆,只得愈发认真地磨起药来。
“师父,消消气。”
小药童见叶忆支着下巴,看着窗外许久,不知在想什么,而这边的师父吹胡子瞪眼,只得倒好清茶,忙向着师父奉上。
“哼!”
刘叔撇撇嘴,面上虽是佯装着怒气,然而目光却是不时向着叶忆瞟去。
昨日里,对街来了些喝酒闹事的,在街口大声叫嚷,夜里吵得人好不安生,也不知怎得触了叶忆的霉头。
叶忆草草在院中寻了根拇指粗细的竹棍,不由分说,直打地对方连连求饶,屁滚尿流,飞也似的逃了,引地街坊四邻纷纷探出家门来,看热闹。
第二日,叶忆的事便在街中传开。
“这叶姑娘真是好生勇猛”
“可不是,只是可惜了那张脸…”
“呦,也不知谁家公子愿意娶这悍妇。”
“……”
街坊四邻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不多时,这些话便传到了刘叔的耳中。
只是这刘叔到底还是心疼这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嘴上虽是苛责着,只是眼中还是止不住地有些担忧。
正当叶忆愣神时,传来的声响却是拉回了叶忆的思绪。
只见一人跌跌撞撞进了门,那人紧绷着脸,明明是初春的日子,却依旧穿着冬衣,将自己唔得严严实实地,说不上的古怪。
不仅如此,那人似是冷极了,整个人都在微不可见的颤抖着。
“我家…家夫人近来睡的不甚安稳,劳烦拿些安神的药。”
见此,叶忆不由地多看了对方几眼,那人说罢,将手中的方子向着面前递去后,便哆哆嗦嗦地蜷起手来。
不知怎的,叶忆皱起了眉,似是嗅到了危险一般,在刘叔触到那方子的刹那,便闪身抢了去。
“刘叔,我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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