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空间解除，药材仓库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稍微乱掉的地方，都在重力的作用下被重新整理好。
艾海琦猝不及防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好在防护服还在，倒不至于摔伤。
“你……”她盯着楚安缔，不太明白对方此刻在想什么。
此刻已经没有套上伪装的必要了。
五年以来，楚安缔都戴着伪装生活，这是她时隔许久，第一次如此畅快地拿真面目见人。
“走。”她轻声说，“让楚远熙现在就能醒来的药，你那里应该有吧？”
艾海琦曾预想过楚安缔的反应。或许会跟她大打一架，又或许会愤怒地指责TT罔顾人伦道义……
却绝不是像如今这样，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有倒是有。”艾海琦摸不清她的想法，“怎么，你现在就要……”
楚安缔“嗯”了一声：“对啊。早点让她醒来，不是早点完成你的任务吗？”
这女人真奇怪。
艾海琦嘟囔了一声，率先走出了仓库的大门。
方才大部分动静都在幻想空间里发生，所以值守的人员对大部分事情都一无所知，只略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人。
……方才跟着艾小姐进去的不是个男人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一个长相完全不一样的女人了？
算了，帝都基地那边的事还是少管。大概是帝都那边使用了传送装置，临时送过来的某个人吧。
推开病房的门，病床上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睡着。
“动作快点。”楚安缔说。
艾海琦不管怎么想，仍觉得费解，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啊：“你难道没明白我之前说的话吗？还是说……就这么急着杀了楚远熙吗？”
楚安缔瞥了她一眼，懒得解释。
艾海琦大概也明白自己无法从这女人嘴里问出什么，只好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药剂，对准病床上楚远熙的手臂，打了进去。
“过了这么久，她的能量已经稳定下来了。大约再过二十分钟就会醒来。”
艾海琦说完，仍不见楚安缔的神色有任何变化。
想了想，她决定把这段时间留给这两个人单独相处，同时没忘了警告一番：“我先出去了。不要想着逃跑，否则花店那些人就危险了。”
“……”
门被关上了。
楚安缔坐在床边，看着仪器屏幕的折现不断浮动，知道这代表眼前的人即将苏醒过来。
现在的情况……
杀掉楚远熙，还是被楚远熙杀掉，或是和TT作对到底？
在三者之间，到底选择什么，看起来是个很值得深思的决定。不过对于楚安缔来说并非如此。
因为说实话，她并不是很在意。
就像不理解TT到底为什么一心想要追求极致的基因一样，她同样不理解人活着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家庭？爱情？事业？
这一切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很重要，可对于楚安缔来说，却似乎薄得像一张纸，随时都可以戳破，也随时都可以丢掉。
可以的话，她宁愿放弃所有一切，换回母亲的生命。这是人生的前二十几年，楚安缔自认为活着的唯一意义。
在那个逼仄的地下室亲眼目睹母亲被带走之后，仅剩的念头便是——
一定要报仇。
一定要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
即便用自己现有的所有来交换，也在所不惜。
辛苦读书换来的学位，好不容易攒下的钱，甚至楚远熙，她全都可以不要。
然而成功的那一刻，楚安缔的心中除了释然，只余下怅然若失。
接下来的人生还有很多年要活，该做什么呢？去当个律师吗？
当年的大学专业选择读法律，只是因为这看上去是个好就业的方向。虽然没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但楚安缔的确靠给人辅导法考赚了不少钱。
然而那并不是她真正喜欢的。
更何况，隐姓埋名之后，一切都是从头再来，之前的证书都化为乌有。
再去参加高考，读一次大学吗？也没什么挑战啊。
楚安缔一向成绩很好，学习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所以对此兴味索然。
最终选择开了家花店，是因为妈妈还在的时候，曾有个小小的梦想。
“要是能当个花店老板娘就好了。”她还记得妈妈说这话时的音容笑貌，“每天身上都是香香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
要做的事都已经做了，所以就算此刻死掉，其实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嗯，这么说倒也不尽然。遗憾的话，大概还是有的吧。
就是没能和楚远熙好好谈一次恋爱，没能给予那个女孩同等热烈的回应。
可是遗憾也只是遗憾而已，如果重新发生一遍，楚安缔仍旧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没有办法啊。她能怎么做呢？
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母亲的脸。
“要好好活着啊。”女人微笑着说，“带着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可楚安缔的人生早就在陈易雄步入家中的那个下午，彻底毁掉了。
“……唔。”
楚远熙紧闭着双眼，猛然发出一声呢喃，手指紧紧扣着雪白的床单，似乎在忍受某种痛苦。
大约是醒来的前兆。
她流了一点汗，楚安缔拿过一旁的毛巾，轻轻为她把额头上的水迹擦去。
好久没仔细地瞧过楚远熙了——即便此刻面色略微有些苍白，她也还是当年那个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女孩，一如既往精致秀气。
不论谁看了，目光都会被其吸引。
大概是因为坐在床边，楚安缔莫名生出些困意来，于是趴在床沿，轻轻阖上了双眼。
不知多久，耳朵边方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
“……安安。”
她姿势没动，只是抬起双眸，看到楚远熙同样睁开了双眼，正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自己。
“你去哪了。”
那特别的磁性嗓音仍旧听起来沙沙的，只是又带了几分刚醒来的哑。
“我见到了艾海琦，她对我说了TT关于基因实验的事情。”楚安缔的嗓子也有些干涩，“还有关于SSS获得基因突破的方法，杀掉自己的引领者……”
她看到楚远熙的眸光一寸寸下沉，蒙上了某层阴翳。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我得以醒来的原因，对吗？你跟艾海琦达成了某种协议？”
楚远熙慢慢地说，似乎正在将这句话逐字咀嚼，随后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我以为没有什么会让我再感到难过了，可你却总是能……”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所以你是想杀了我，还是让我杀了你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