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奚走的那天, 纪浠忱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她穿了件厚外套,看着紧闭的大门, 熟练的翻出围墙,沿着孤儿院外面的马路走了好长一节才打到一辆出租车。
“师傅, 去机场。”
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赶飞机?”
“不是,是去送一个……很重要的人。”纪浠忱说着,幽凉的灰眸略有深意的在后视镜中与司机打量的目光对上。
司机被她的眼神怵到,连忙地收回视线, 默默开着车。
早上的车流量并不算多,半个小时后, 司机打着方向, 将车停靠在了固定的出租车下车点。
纪浠忱付款下车, 看着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在机场入口站了很久。
这个点都是提前到机场赶飞机的人, 通过屏幕上显示的航班信息, 纪浠忱推算出就近一班飞M国的航班是在四十分钟后。
纪浠忱绕着外围往停机场那边走了些,也是在这个时候,一直攥着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卿卿。”
对面顿了几秒, 才肯定地说:“小忱, 你在外面?”
“嗯。”纪浠忱抬眸看向停机场长长的起飞跑道, 面不改色道, “我在晨跑。”
话才说完, 机场的广播就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相同的广播声从听筒传出, 南奚无奈地笑了声, “晨跑?然后跑这么远啊?”
纪浠忱没接话。
南奚轻叹口气,放缓语气道:“早点回去,知道吗?”
“卿卿,我……”纪浠忱欲言又止,支吾半天,话依然卡在嗓子眼。
“嗯?怎么了?”
纪浠忱扯着唇角勾起抹笑,“没事。”
顿了顿,声音轻得快被风给吹散:“我会想你的。”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我也是。”
十几秒的沉默后,南奚语调轻柔:“小忱,早点回去好吗?我到了再给你发消息。”
“好。”
挂断电话,纪浠忱一直在原地站着,直到看见那架飞机从跑道上起飞,她才缓缓转身,原路返回。
之后的日子依旧如常,纪浠忱又参加了几场比赛,无一例外,她赢得非常轻松。如同老师规划那般,她将目光放到了更高层次的比赛上。
对于音乐,纪浠忱无疑是热爱的;让人羡慕的天赋,加上赢的那几场比赛,不仅让她小有名气,更有不少高校对她伸出了橄榄枝。
纪浠忱对这些不是很了解,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想去的音乐大学。
她想去M国找她。
当然这个想法纪浠忱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南奚。
而这一晃就又到了十一月。
南家很重视南奚十八岁的成人礼,老早就开始给她筹备了。
南奚是在她生日前两天回来的。
纪浠忱上完课出来,就看见了穿着深色风衣,内搭低调裙装的南奚。
她似乎很忙,一直捏着手机讲个不停,流利的西班牙语从她嘴里出来,纪浠忱虽然听不懂,却还是觉得她讲得很好听。
南奚声线低柔,吐词连贯清晰,使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清泠泠的,有着形容不出来的磁性。
见纪浠忱抱着两本书走了过来,南奚用手捂住话筒,低声对她说:“等我几分钟,很快的。”说完,又换成了流利的西语,同对面说了起来。
纪浠忱单手揣兜站在一旁,一直耐心的等到南奚挂电话。
“想喝点什么?”终于同对方说完,南奚将手机调成静音,揣进了包里。
纪浠忱抬手指了下对面的奶茶店。
南奚会意,主动牵起她的手,穿过人行道,走进了奶茶店。
纪浠忱随意扫了眼单,点了杯本季度才出的新品。
“我和她一样,常温半糖,谢谢。”说着,南奚摸出现金准备付款。
纪浠忱靠在柜台上,目光一一扫过,然后伸手拿起罐五颜六色,反着彩光的纸鹤糖。
南奚含笑看着她,对收银的店员说:“一起,多少钱?”
拿上做好的奶茶,两人坐回了车里。
纪浠忱咬着吸管,有些闹脾气地问:“你回来怎么都不告诉我?”
南奚将鬓发别到耳后,露出的侧脸昳丽精致,语气多了几分诱哄的味道:“因为想给你个惊喜啊。”
“……”不得不承认,纪浠忱确实被她这句话给哄到了。
“对了小忱,这个给你。”南奚拿出张精美的请柬递给纪浠忱,“后天我生日,我希望你能来。”
后天是什么日子,纪浠忱当然知道。
只是……
纪浠忱歉声道:“卿卿,我明天要去隔壁市比赛……”后天晚上赶回来的话,也已经很晚了。
南奚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她把请柬放到纪浠忱手里,语气如常:“没事,小忱好好比赛,争取又拿个第一回 来。”
纪浠忱掩下失落,笑着应了声好。
低调的轿车最后还是在孤儿院门口停下。
在下车之前,纪浠忱冷不丁喊了声:“卿卿。”
“嗯?”
在南奚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倾身将剥开的纸鹤糖喂到了她嘴里。
南奚含着糖,好看的凤眸一瞬不顺地看着纪浠忱。
纪浠忱面上一赧,别过头,有些狼狈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匆忙间,她并没有发现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糖纸滑落到了座位上。
“小忱。”南奚降下车窗,叫住了她。
脚后跟一顿,纪浠忱缓慢转过身,懵懂单纯地问:“怎……怎么了?”
南奚笑得温柔,声音轻柔得像春风:“比赛加油。”
“……”
看着那道身影跑进大门,南奚摇了摇头,轻轻捻起落座位上的彩色糖纸,指尖灵活翻折,不多时一只灵巧的纸鹤便出现在她手心里。
五指收拢,南奚淡声开口:“走吧,刘叔。”
纪浠忱的比赛很顺利,为期两天,真正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顾不上最后的聚会,纪浠忱回到酒店匆忙收拾好行李,打上出租就往高铁站赶。
最近一班在四十多分钟后,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纪浠忱只买到张无座票。
好不容易等到检票上车,纪浠忱背着包,找了个角落位置站着,手机消息一直响个不停,全都是在问她跑哪去了,要吃饭了。
纪浠忱简单回复了下,就把手机开了免打扰,再往下翻,是两个多小时以前,南奚发来的消息:【加油。】
纪浠忱靠在车厢上,重重呼出口气,一字一字打道:【卿卿,生日快乐。】
今天是南奚生日,其实也是她的生日。
只不过纪浠忱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起过,因为来孤儿院这么多年了,她一次生日都没有再过过。
到A市已经是晚上十点过的事情了。
这会客流量大,出站口并不好打车,纪浠忱往前走了十多分钟才打到一辆拼车。
那位乘客的距离近,司机先送的她。
纪浠忱往下拉了拉鸭舌帽,一路都在不停地看手表上的时间。
南奚的成人礼南家定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而高铁站位于郊区,哪怕晚上路况好,没怎么堵车,司机还是花了一个小时才把纪浠忱送到目的地。
纪浠忱踩着最后半个小时赶到酒店。
这个时候,宴会早已到了尾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但穿着件宽松假两件卫衣,戴着黑色鸭舌帽站在酒店门口的纪浠忱依旧很瞩目,惹得进出的客人频频侧目。
作为混血儿的她五官深邃精致,灯光下肌肤白得直反冷光,显眼的亚麻色长发,哪怕戴了帽子,但露出来的瘦削下颌线也足以让人惊艳。
在酒店门口纠结了几分钟,纪浠忱还是拨通了南奚的电话。
“喂,小忱比赛怎么样?”这是接通时南奚说的第一句话。
深吸口气,纪浠忱咬了咬下唇,说:“卿卿,我在酒店外面。”
“啊?”南奚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语气稍急的确认了遍,“不是,小忱你是说你现在在酒店外面是吗?”
纪浠忱轻“嗯”了声。
南奚连忙说:“那你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出来接你。”
“好。”
纪浠忱在门口站了三分钟不到,就听见了一阵渐行渐近的高跟鞋声。
一偏眸,就看见了穿着华丽的露肩礼服,妆容精致正快步往门口走的南奚,而她身后还慢悠悠的跟了位神情慵懒,宛如在散步的漂亮女人。
“小忱。”南奚眉眼含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你来多久了?”
她身后跟来的女人好奇地将纪浠忱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圈。
“才到不久。”纪浠忱压了下帽檐,本想忽视那道打量的目光,但奈不过女人的打量过于炙热和直接,让纪浠忱很不习惯,又碍于南奚在场,很不好耍脸色给她。
“进来吧。”南奚把纪浠忱带进酒店,关心地问:“小忱你吃饭没?”
纪浠忱如实摇头,肚子也很不给面子的叫了起来。
南奚失笑,切了块蛋糕给她,“那先吃这个垫垫。”说着又抬手把服务生叫了过来。
“谢谢卿卿。”纪浠忱小口吃着蛋糕,但没吃两口,她就把背了一路的书包取了下来,拉开拉链,将一个深色礼品袋递给了南奚。
“生日快乐,卿卿。”
“谢谢小忱!”南奚很惊喜地接过袋子,还没等她打开,一直没说话的女人突然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
南奚乜了她眼,轻咳两声,正色道:“小忱,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堂姐,黎栩。”
纪浠忱把帽檐往上推了些,露出双讳莫至深的灰眸,神色微妙,点到为止道:“你好,纪浠忱。”
黎栩的目光稍收敛了些,她大大咧咧地靠在南奚肩上,浅笑盈盈开口:“纪浠忱,我知道你。”
“我家卿卿提过好多次的…乖妹妹。”
灰眸微眯,纪浠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搭在南奚光_裸肩膀上的爪子,扯了扯唇角,无比生硬地喊了声:“堂姐。”
黎栩被她看得一僵,无声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面上若无其事地撩了撩长发,心里却在疯狂吐槽:“麻的,这哪里是什么情(bushi)乖妹妹,分明是只长着獠牙随时能扑人的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