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笑了, 一直紧绷着的纪浠忱终于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她认出她了, 她还记得她。
不过纪浠忱并没有叫她姐姐,而是喊出了曾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的称呼:“卿卿!”
她无奈一笑, 语气透着纵容:“小滑头。”
纪浠忱别开头,轻“哼”了声。
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抬眸对着站在一旁的老说:“江老师,今天先到这里吧。”
“我想和我妹妹说会话。”
老师会意,点头道:“好的, 南小姐。”在出去时,她还不忘轻轻将门给掩上。
等老师走后, 她抬手摸了摸纪浠忱的头, 感慨道:“这么久不见, 都长这么高了。”
“当时和你说话,你半天都没反应, 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哑巴来着。”
“……”纪浠忱冲她翻了个白眼。
她失笑, 又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纪浠忱。”纪浠忱抓过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她手心写了起来。
写好后, 她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知道你, 赵南卿。”
“纪浠忱。我可以叫你小忱吗?”
纪浠忱后知后觉地松开她的手, 极轻的“嗯”了声。
她笑了声, 接着说:“我现在不叫赵南卿了。回家后, 我父母给我改回了原来的名字。”
纪浠忱局促地抓了抓裤子边沿, 追问道:“那你……现在叫什么?”
她抓起纪浠忱的手, 用同样的方法在她手心里写着字, “我现在叫南奚。”
“当然呢,你还是得叫我姐姐。”
被滑过的手心酥麻一片,尤其是被南奚握着的地方,皮下温度烫得反常,纪浠忱看向反光的玻璃地板,故意说:“我又不是你妹妹,为什么要喊你姐姐。”
南奚收回手,语气带笑:“因为我比你大呀。”
纪浠忱撇嘴,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卿卿……姐姐。”
听出她的不情愿,南奚见好就收,转向问道:“对了小忱,你也是来这里补习的?”
“嗯。”纪浠忱看了眼她身后的钢琴,“也是钢琴。”
南奚一听来了兴致,莞尔好奇道:“这么厉害啊,那小忱会弹什么曲子了?”
纪浠忱本想如实回答的,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今天才来,什么都不会。”这话她说得是面不改色。
“卿卿姐姐能教我弹吗?”这声姐姐她喊得更是非常顺口。
“好呀。”南奚爽快应下,并往旁边坐了些,示意纪浠忱坐到她身边。
将架子上的曲谱换成本简单的,南奚翻到最前面几页,悦声说:“那我教你弹这首简单的吧。”
她认真和纪浠忱讲了一遍钢琴的音阶和指法,就示范性地弹了一遍谱子上的【两只老虎】。
这一首纪浠忱老早就会了,倒着都能弹出来,但此刻她听得很认真,还装出一副专注看南奚指法的好学样子。
弹完后,南奚让她试着弹一次,她再纠正纪浠忱出错误的地方。
纪浠忱一边摁琴键,时不时抬头看一下曲谱,她把初学者的磕磕绊绊演得特别像,还象征性的出了几个较难的错误,最后“很不好意思”地问南奚:“姐姐,我是不是弹得很不好?”
南奚摇头,由衷道:“没有,小忱弹得特别好,多弹两遍熟悉了就好了。”
随后她开始纠正纪浠忱刚刚出现的错误。
‘多弹两遍熟悉了就好了。’这句话就像是给纪浠忱喂了颗定心丸,后两遍那是弹得一遍比一遍流畅,当然该出的错误也没忘出。
她怕南奚嫌弃自己笨,都是控制着难度量错的,每弹一遍“纠正”一个最简单的。
在纪浠忱弹第三遍时,那个最难的错误也跟着错到了第三遍。
“错啦,这里不是这样弹的。”终于,南奚在纪浠忱还没弹完时打断了她,手把手教学道,“你应该这样弹……”
“现在懂了吗?”南奚问她。
纪浠忱摸了摸鼻子,囫囵道:“懂了,懂了。”
这才有了非常完美、没出任何错误的第四遍。
南奚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小忱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
纪浠忱受宠若惊,不自信地问:“真的吗?我觉得我好笨,弹了这么多遍才会……”
南奚:“……”
她想如果纪浠忱这样的天赋都叫笨的话,那这世上可能就没有聪明的了。
说话间,纪浠忱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不舍道:“姐姐,我该回教室了,不然老师要说我了。”她出来快半个小时了,再不回去,老师该生疑了。
南奚起身,对她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回教室。”
她们到教室门口时,老师正让同学自己练习。
纪浠忱睁着灰眸问:“卿卿,我还能去找你吗?”
南奚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可以的,快进去吧。”
“那拉钩?”纪浠忱对她伸出小拇指。
凤眼里闪过无奈,南奚缓缓勾上面前的小拇指,“拉钩。”
等纪浠忱从后门进去后,南奚站在门边,低声念了句:“这小滑头。”
确实挺鬼精的,还骗她说是第一天来,但一走到这间教室南奚就知道这小滑头在骗她。
今天是有开新的班,不过新教室在同层楼的另一边。而这间教室,是三个星期前开的。
六点补习班下课,纪浠忱是第一个出教室的。
在走廊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纪浠忱想都没想,快步往那间小教室走去。
但在半路上,一位老师叫住了她。
纪浠忱认出她是教南奚的那位江老师。
“纪同学是吗?”
纪浠忱停下脚步,望向她。
“南小姐让我给你带句话。”老师继续说,“她有事先走了,有时间会去找你的……”
纪浠忱张了张唇,没说话,低头转身走了。
回去路上,赵院长问她今天怎么样。
纪浠忱扒在车窗上,好半天才说话:“赵阿姨,下周六我能去早一点吗?”
这样她就能早点见到卿卿了。
赵院长还以为她是真的热爱去练琴,欣然答应:“好啊。”
回到孤儿院后,纪浠忱轻轻翻开那本【钢铁是怎么练成的】的第一页,拿出草稿本,回忆着南奚在她手心写的顺序,一笔一划写下了“南奚”两个字。
草稿本再往前翻的话,上面写的全是“赵南卿”。
其实应该是从纪浠忱拿着书问赵院长那三个字怎么念后,她就开始在本子上写“赵南卿”三字了。
最开始纪浠忱认不到太多的字,甚至连写自己名字都有点困难,所以前几页写得非常不好看,跟狗爬一样,完全看不出字形,可能就只有纪浠忱自己知道这写的是什么,不过后面几页就要好一点了。
知道自己字丑,纪浠忱难得主动让赵院长买了字帖,好好练起了字。
但纪浠忱还是觉得自己的字写得不好看,所以有时候她会翻出赵南卿留下来的课本、作业、甚至草稿纸来模仿她的字迹。
将草稿本翻到第一页,纪浠忱用上面同样狗爬似的字迹将“南奚”两个字添了上去。
也是从这一刻起,她前所未有的期待时间能过快一点,头一次盼望下周六能快点到来。
周六那天,在纪浠忱的催促下,赵院长很早便把她送到了教室。
她去得太早,南奚还没有来,但那间小教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纪浠忱推门走了进去。
看着架子上的曲谱,纪浠忱认真翻了一遍,然后按着上面的谱子,一点都不磕绊地弹了出上周六在门口听到南奚弹的那首曲子。
曲子弹完,门口响起了低低的鼓掌声。
纪浠忱回头看去,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南奚,瞬间心里一慌,她心虚地低下了头。
南奚拎着两杯奶茶,好笑地看着低头装鹌鹑的纪浠忱,“看样子小忱已经不需要我教了呢。”
纪浠忱扣着衣角,弱弱地喊了声:“姐姐……”
南奚把一杯奶茶插上吸管,递给了她,“你啊~”
见她没有说自己,纪浠忱松了口气,咬着吸管,乖巧开口:“谢谢卿卿!”
“……”南奚捏了捏她的鼻子,故作生气道,“你是不是只会在有事的时候才叫我姐姐?”
纪浠忱吐舌反问:“那不然呢?”
南奚无奈,在她身旁坐下。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gl主攻养老群687589084
而时间也快到三点了。
纪浠忱从板凳上滑了下来,低声说:“那个卿卿,我回教室了。”
南奚主动牵起她微凉的手,“走吧,我送你。”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纪浠忱每周六都去得很早,就为了能早点见到南奚。
而在周六那天早点到补习教室,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直到四个月后的某一天周末,南奚和南家管家回了一趟孤儿院。
桃花的花期早已过去,桃树早已绿荫如盖,枝条抽得很密,绿油油的叶子全是勃勃生机。
纪浠忱还是喜欢往后院跑,往树下的草地上一坐就是好半天。
那天下午,纪浠忱盘腿靠在树干上看书,她看得认真,丝毫没有发现一个人悄悄走到她面前,还趁她不注意抽掉了手上的书。
纪浠忱正想发火,一抬头就看见了拎着两杯奶茶,满脸灼目笑意,歪着头看着她的南奚。
瞬间,纪浠忱什么火都没有了。
“卿卿,你怎么来了?”纪浠忱扣着身后的树皮问。
南奚喝了口奶茶,轻笑着说:“这几年我偶尔会过来一趟,时间不定。”
“刚刚问了赵姨,她说你在后院这边,就过来了。”
她去问赵院长主要是想知道纪浠忱的近况,想知道她是还在孤儿院里,还是已经被人收养了。
所以知道她在这里后,就拎着奶茶过来了。
“这几年都有过来?那为什么我一次都没有看见你……”这话一问出来纪浠忱就后悔了。
这几年她很少会和人说话,也很不合群,再者她很多时候都喜欢一个呆着,哪里又会关注其他事情。
南奚笑笑,有些苦恼地说:“是啊,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一次都没有看见你,毕竟你这么好看的一个混血儿妹妹,我肯定一眼就能认出你呀。”
那天在教室,她也正是凭着纪浠忱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灰眸认出了她。
作者有话说:
之前在纪家练琴室闪过的对话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