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住的地方虽说是有个院子, 可没有丁点有趣玩意。

  田恬自从睡醒之后就觉得百般无聊,可外面也?是寒冬腊月,提不起半分性子。多亏屋内还算暖和, 于是他整日窝在卧室里胡闹, 将房间搞得一团乱糟。

  每天?上?午十点左右,会有帮佣准时进来收拾卫生,见?田恬在窗边站着也不敢直视, 只?是低头收拾完东西就走, 多个字都不肯说, 搞得田恬也没了多少乐趣。

  于是,他的矛头又转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柳河。

  今天?人进门?时, 田恬破天?荒的出门?迎接, 看那人身影,手指比成圆圈呼唤:“喂!老爷子!”

  声音之大, 引得其余几?位看他,当事人却无动于衷,任由?田恬胡闹。

  田恬无聊嘟嘴。

  “没劲。”

  坦白来说,叫柳河老爷子着实有些过分。

  对方常年身出高位, 外加保养得当, 如果不说其实是看不出来他实际年纪, 反而有一种压迫感极强的气场,令人不自觉在他面前沉默臣服。

  田恬却满脸无所谓。

  他歪着身子,懒洋洋地斜靠在门?口柱子旁, 身上?还披着对方大衣。即便那件羊毛大衣的下摆沾染上?些许灰尘,柳河也?毫不在意, 反而将公文?包递给警卫员后向?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田恬的脸上?, 顺势抬手帮人拢好衣领,询问声也?随之响起。

  “怎么在这里站着,难道不冷吗?”

  说话间,柳河刚想带着田恬向?前走,谁知男生并不领情,伸手拍开他的胳膊,故意将大衣领往外拉,露出身着单薄的睡衣。

  愤怒之下,他语气自然谈不上?多好。

  “我?说柳河大人,这么多天?了,你这种过家家式的小?把戏应该腻了吧?为什么还不放我?走,难道真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啊?”

  柳河默不作声,像是没听到田恬说话,反手关门?后又去?隔壁换衣服了。而田恬的怒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这种无力感让他心中又腾起莫名的火,可又不知该如何发泄,索性跟着人来到房间,对准柳河后腰就是一推。

  可对方像是早有所察觉,轻轻握住田恬的拳头,拉开后转身看着气鼓鼓的小?孩,眼里的疲惫一扫而空,语气也?带了哄骗。

  “怎么还在生气哦?”

  丝毫不给田恬反驳机会,他解下围巾将田恬双手捆住,又灵巧地打了个结。谁知对方用的什么法子的,田恬挣都挣脱不开。

  被轻而易举制服的感觉太令人羞耻,田恬刚要发脾气,谁知柳河不轻不淡吩咐,让下人带田恬回卧房,他有要事。

  “哈,你又要处理什么?”

  但?是柳河的神情不像玩笑,身上?呈现田恬从未见?过的严肃姿态,这让他不禁有些茫然,视线也?随之落在窗外。

  大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车,车型跟柳河的那辆相似,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田恬心里没个准数,他任由?人回到卧室,趴在窗前偷偷打量从车上?下来的人。

  一开始由?于树枝的遮挡,田恬并未看清是谁,等对方靠近之后,他睁大眼睛,语气也?不自觉上?扬。

  “方清月?!”

  只?见?方清月下车,却没着急往院落中来,伸手开了另一边车门?,毕恭毕敬地等车上?人下来。

  看样子跟柳河差不多的老人。

  田恬眯起眼睛打量,觉得人面容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就在他觉得无聊刚要收回脑袋时,谁知原本站在车边的方清月忽然抬头,像是捕捉到田恬的视线,脸朝他这个方向?看来。

  冷不丁地同人对视,田恬略有紧张,下一秒他猛地缩回了头。

  “不对啊,我?躲什么。”

  他刚想理直气壮抬头,见?方清月和那位老人已经缓步上?了门?口台阶。

  不见?柳河出门?迎接,田恬当下对失去?兴趣躺回沙发,抄起对方经常靠的那个抱枕,抬手抛向?天?花板又啪一下将其打到另一边。

  被关在这里的日子是无聊的。

  无论田恬怎么试图给自己找些乐子,翻来覆去?能玩儿的东西就那一两?件,况且柳河跟他代沟极大,田恬喜欢的玩意在他看来是不务正业。

  也?不知道人发什么神经,先前允许他做的一些事情,结果现在连提都不提。田恬除了玩闹之外,也?不喜欢喝酒,盯着柳河一整面墙的酒柜发呆。

  “又不是不让喝。”田恬嘀嘀咕咕。

  趁着人没过来,他想偷摸拿几?瓶抱回卧室里喝,结果因分不出哪个最为贵重而陷入两?难境地。

  就在他思索要不要随便拿一瓶,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节奏与速度频率之熟悉,田恬不回头都知道是谁。赶在对方开口前一刻,田恬漫不经心的询问:“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他语气着实算不上?好,尤其面对方清月更显得咄咄逼人。

  不过,对方清月这样的家伙来说,听起来像是田恬对他撒娇。

  他沉默片刻,仔细端详田恬,见?人除了眼底有些青黑外,其他并无变化,身体还比先前稍微圆润了点,便知道他在柳河这里并没有遭受虐待,也?稍微放下了心。

  “机缘巧合。”

  他回答了田恬的问题,又抬手越过男生头顶,拿了瓶写?有一串莫名其妙字母的洋酒。

  “你不爱喝酒,喝其他那些容易醉,不如试试这个,它酒精含量不是很?高,更适合你这种小?孩子喝。”

  本来前半段还相处得好好的,结果还没等方清月说完,田恬啪一下打开方清月的胳膊。

  “还真是本性难移。”

  还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对方,方清月面露茫然。

  结果就看田恬哼的一声,白眼翻到天?上?,扭头起身就要走。

  好不容易见?到朝思夜想的小?祖宗,方清月怎么可能就这么顺利让人逃脱,赶紧伸手去?拉,谁知扑了个空。

  等到他刚想接着向?前几?步抓住,门?口传来细微响动,几?声轻咳落下,紧接着是柳河不怒自威的声线。

  “你外公刚才找了你好几?圈。”

  方清月张张口:“柳老先生。”

  田恬像是看到了大救星,如一只?小?鸟扑腾扑腾飞到了柳河的怀里。

  方清月扭头,见?自己外公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静默凝视方清月刚才触碰过田恬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老人动怒的前兆,方清月心下也?一惊。

  他知道自己这次跟人过来,对柳河来说已经处于越线边缘,眼下又逮着人的孙子纠缠不清,这让他怎么解释?

  等他刚准备好开口,却见?柳河已带着田恬离开。

  拐角处,那小?粉毛又忽然回头,当着方家人的面扮了个鬼脸儿。

  相反,方外公神情比先前更显无奈。

  “先前觉得你是一个挺聪明、有眼力见?的孩子,怎么就偏偏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

  不明白老人话中的意思,方清月刚想追问,方外公抬手示意此话题禁止再?提及。

  从上?车到下来也?不过用了短短一小?时,方清月心中难受:明明看到了田恬,可又不能为人做任何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田恬住在柳河这里,有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感。

  那些园子与住宅众多,田恬又都不住了吗?

  他也?不能过多询问,自己没名没分的。

  就在方清月以为他跟外公就这么沉默一直到家,原本坐在后边的老人忽然叹息,随方清月目光落去?,他语气更是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以后你不许再?跟柳河身边那人有任何来往,听到没有?”

  这还是方清月第一次听外公这么明确的拒绝他跟人来往,这放在以交际出名的方家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存在。

  他不由?质疑,可方清月还未开口,方外公就像早已洞悉他心中所想,微微摇了摇头,嘴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说给方清月听,声音变得飘忽不定。

  “先前我?就想说,无论是哪一个身份,都跟当时传出来的风言风语毫不相干。况且柳河那老东西从来都没明确否认过,不、不对......”

  说到这,方外公又否决之前说过的全部,在方清月不解的视线中,补充后一句。

  “正是因为没有任何解释,所以事情才显得更具真实性。这种行为也?太惊天?骇俗,柳河那老东西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方清月听得一知半解,他着实想不到方外公这些话所代指,视线从面前黄灯一闪而过。

  沉寂过后,他脑海忽然闪过零星片段。

  虽然都喊他柳老爷子,可男人外表看起来仿佛年轻二十几?岁,跟田恬站在一起说是老夫少妻,也?没有丝毫违和感。

  难不成——

  难不成外公指的是这件事情?!

  方清月不敢朝那方面想,只?能端坐了身子,眉头不自觉蹙起,依旧压不住心底逐渐翻涌的惊涛骇浪。

  即便再?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没有其它说法,那只?能成为唯一的解释。

  就算这样,方清月心中还抱有侥幸,希望他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假的。

  可惜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直接打破了他全部的幻想,更将方清月拉入无尽地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