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游乐场内变得更为热闹,因为晚上有烟火表演和花车游行,在短视频平台上有很高的热度,很多人都是因为这个慕名而来。
相比起盛大的烟火,不远处的摩天轮前人少得多,横亘半个天空,蓝色的灯如宝石嵌在夜。
李锦程看了一会,回过头对着身后的柏腾和周榕,一脸兴奋地说:“我想玩这个,可以去坐吗?”
两人皆是一怔,视线被他吸引。
小孩的黑发柔软细腻,小鹿似的眼睛闪着星光,不管怎样,都不忍心让人拒绝。
周榕点点头,自然地将手搭在他肩头,“好啊,哥哥陪你去。”
下一秒,手被人拿开。柏腾抓过李锦程的手腕,往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李锦程闻到他身上的木质香调,脸微微发红,仰头对柏腾说:“太高了,柏叔叔有恐高症,不能坐。”
“没事。”柏腾喉结上下滑动,只管领着他往前走,“我只看着你,不看别处。”
闻言,李锦程一愣,心跳如擂。
他脚步踉跄了一下,额头撞在柏腾肩膀。被攥着的手腕微微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拽稳。
柏腾突然停下,低头打量了李锦程片刻,得出结论:“小锦程是不是长高了?”
他伸手在自己肩膀以下的位置比量了一下,“以前记得你这么高。”
手往上抬,放在肩头靠上的位置,“现在能到叔叔这里了。”
闻言,李锦程脊背挺得耿直了些,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仰头对他说:“还要长得更高,和柏叔叔一样。”
柏腾看他片刻,轻叹口气,又重新攥住他的手腕,“走吧。”
摩天轮的人不算多,大概有一二十个。每间可以坐两个成年人,工作人员在入口处发号码牌。
排队时,李锦程被一旁立着的粉红新型牌子吸引住了,小声念着上面的字:“不知所终,不知其止,如临极点,幸福不会终结......什么意思?”
周榕走到他旁边,和他一同看着牌子,解释道:“摩天轮是圆形的,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象征着幸福永远不会终结。所以很多热恋的小情侣会过来坐,至于极点......”
他顿了顿,看着李锦程柔和的侧脸,笑着说:“有个说法,不知道程程有没有听过。说的是情侣在摩天轮到达极点时,如果接吻,两人不会分开。”
俗到至极,又很可笑,不知道是谁在传播这些。
柏腾刚想给李锦程说,让他不要相信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结果李锦程的脸蓦地变红,眼神有几分期待,问周榕:“真的吗?”
周榕没立即说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有片刻的黯淡。
随后他抬头,轻挑眉尾,声音轻了些,“我不知道,也许可以试试。”
柏腾额角青筋暴起,实在忍无可忍。
扳过李锦程的肩膀护在怀里,与周榕隔出一米远的距离,几乎是从牙根里磨出的话:“周榕,你那点心思,最好给我收收。”
周榕表情无辜,故作天真:“柏总,不管我对程程什么心思,有或者没有,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见柏腾愈发阴沉的脸,还不忘不充:“张哥之前好像说过,公司不干涉艺人恋爱吧?”
李锦程有些听不明白,看看柏腾,又看看周榕。
但是他比较关心排队,前面还有一个人,他拽了拽柏腾的胳膊,“柏叔叔,到我们了。”
柏腾勉强维持着表情,没再理周榕,同李锦程往前走。
到他们时,因为三个都是成年人,有一个单出来的要和别人共同拼一间。
好巧不巧,号码牌发到手里,单出来的人正好是柏腾。
见状,周榕露出笑容,对李锦程说:“程程,我们先上去吧。等一会下来的时候,再和柏总汇合。柏总,那我们先过去了?”
李锦程点点头,刚要走,突然听到柏腾说“等等”。
随后他信步走到周榕面前,因为比对方高上几公分。
柏腾低眼看他,唇角扬起笑,一只手插兜,另只手伸到他面前,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遭人听清,“周榕,你好,我是你的粉丝,能拍张合照吗?”
周榕表情一僵,棒球帽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果然,周围立马响起声音,有几个带着可爱发箍的小姑娘惊道:“周榕,真的是哥哥?天啊,我居然没认出来。”
“哥哥,你出来玩吗,耳朵现在舒服些了吗?”
“能给我拍张照吗,签名也行啊,我是你的歌迷......”
短短几秒,周榕便被人围住了。他摘下口罩,笑得官方,“不要挤,注意安全。”
他接过签字笔,顺着视线看到柏腾伸手扶着李锦程的肩膀,进了入口的栅栏门。
周榕眉心一跳,想到因为恋情绯闻的事情,张初正背地里跟他吐槽柏腾。
说他别看表面上高洁做派,其实阴手段可不少,要不然能短时间把公司做到这种规模。
周榕以前还不信,这会儿总算是体会到了。
坐上摩天轮,自动门缓缓关闭。整个车厢是全透明玻璃的,说是能以最好的体感观看到风景。
随着升高,柏腾的恐高症发作,心里愈发焦虑,脚底有些软。
他闭眼捏了捏鼻根,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不去想。
在上升过程中,连杆机械似乎卡了一下,车厢一震。
柏腾被迫睁开了眼睛,透过全透明的玻璃窗,看到地面上的灯光璀璨。像浩瀚星空,布满繁星。
可惜他没来得及欣赏几秒钟,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几乎要滑下银色的光面座椅。
“柏叔叔。”
李锦程轻唤间,走到了他眼前。
随后伸手,搭在柏腾的肩膀上。
窗户半开涌进的风,将他额前的发吹开,露出整齐的眉。他表情认真,慢慢地说:“只看着我,不要看别处。”
柏腾微怔,世界似乎真的只剩下眼前的小孩,以及他背后的风景。
他蓦地想到去年的那个雷雨天,小孩伏在他身边,替他掩着雷声。
自己并不像外界评价那样,无所不能,怕的东西也不少。
可好像每次,都有李锦程陪在身边。明明本应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就这么相遇了。
很奇妙,却又悲伤。
柏腾拾过肩膀上的一只手,攥在手心。他轻轻拨了一下李锦程额前的发,微笑着说:“好,以后叔叔,只看着你。”
车厢悄然升至最高点,高得似乎伸手就能摘下星星。
柏腾毫无察觉,眼里只剩得下李锦程。
而他不知道,李锦程从坐上车厢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想亲吻柏腾。
等一会下去,他想问一问周榕。
如果是在心里吻了心爱的人,那个传言,还作不作数。
从出口处出来后,周榕还没过来。
听周围人讲,方才拍照的人太多,游乐场调了七八个保安过来维持秩序,周榕去游乐场的事情还上了热搜,大批粉丝正在来的路上。
这事把张初正气得半死,打电话过来训他,推掉娱记的采访,跑来游乐场玩,心里还有没有半点事业,告诉他已经带着人过去接他。
又打电话给柏腾,连连道歉,说自己没管好艺人,给公司添了麻烦。
而“罪魁祸首”,周榕的顶头上司柏老板,一手接过买的甜筒,说了声“谢谢”,一边十分大度地说:“他前段时间行程太满,休息休息也是正常的,别太严厉了。”
切断电话,柏腾心情很是不错。不疾不徐地走到长椅前,把冰激凌递给李锦程。
李锦程乖乖地说了声谢谢,环视一圈,说:“周哥哥,还没有过来?”
“不用等他,一会叔叔送你回去。”
见他表情犹豫,柏腾说:“小锦程不想和叔叔多呆一会儿?”
李锦程连忙摇头,诚实道:“想。”
柏腾失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但是把周哥哥自己丢下,很不礼貌。”
柏腾垂眼看着小口吃着冰激凌的李锦程,见他这样在乎周榕,算得上卑鄙的心思慢慢占据心头。
他犹豫片刻,问小孩:“小锦程有没有想过,你周哥哥他,为什么接近你?”
“接近?”李锦程轻皱眉头,表示不解:“周哥哥是朋友,他对我很好。”
“不会有人对你无缘无故的好,除非是另有所图。”
“可是柏叔叔,对我更好,难道也是......有所图?”
柏腾被说得一哑,声音低了些,“叔叔只是......想让你好,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而且周榕他,比较特殊。”
“特殊?”
半晌,柏腾“嗯”了一声,几句话不重不轻:“他是同性恋,喜欢男性,以前也和男人交往过。”
柏腾告诉李锦程这些,目的是想让他提防周榕。他虽然成年,但心思太过单纯,别被人傻傻骗去。
可李锦程没有他预料的那样,震惊不解或者是恐惧类类情绪,而是十分平静坦然的说:“我知道的。”
柏腾一愣,“你知道?”
李锦程点头,“周哥哥,告诉过我。我在他家,看过照片,他们以前,很幸福。”
他舔了下唇,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我和他一样,是同性恋,喜欢男性。”
柏腾看着他发间透红的耳尖,如鲠在喉。
而小孩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一句话都不能说出。
“可是柏叔叔,不也是吗?”
李锦程抬头看他,黑色的瞳仁映着天上的星光,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将他的卑劣不堪,映照的一览无余。
垂在一侧的手轻轻攥起,柏腾喉结上下滑动,开口:“我......”
“柏总。”
身后传来一声,周榕从建筑的后面走过来,唇角冷直。
他停在柏腾面前,皮笑肉不笑,“在背后嚼人舌根,是不是不太好?”
李锦程以为是周榕误会了,连忙站起身,走到柏腾身边维护道,“柏叔叔没有,没有说坏话。”
“程程。”周榕表情缓和了些,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递给他:“我也想吃冰激凌,能帮我买一个和你一样的吗?”
李锦程知道他们是想单独说话,他犹豫着抬头,看向柏腾。
柏腾朝他笑了笑,柔声道:“去吧,一会儿回来叔叔送你回家。”
李锦程抿着唇点点头,没收周榕的钱,三步一回头去了前面的甜品站。
等走出视线,周榕脸上没了笑,攥皱钞票揣进兜里。
“既然柏总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没什么可隐瞒的,我确实对程程有点意思,但现在不会做什么。”
柏腾眉宇间覆着层阴翳,“他还是个孩子。”
“他不是。”周榕立即否定,“李锦程不仅生理上已经成年,他思想清晰有条理,经历过很多成年人都没经历过的事,比大部分的成年人都要坚强。他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比所谓的成年人甚至更加成熟,更能明白事理。”
他向前一步,看着柏腾的眼睛,声音低了些:“柏总,抛开工作关系。我想问你一句,你对李锦程,又是什么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