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行南帮小女孩把嘴巴上的线拆开，又敷上了药粉。
迟行南在要动手之时告诉过她会很疼，谁知那女孩才醒来时也不哭闹，只是好奇地看着迟行南给她讲一些要注意的事。
她让她每日里不能张口，她就乖乖的闭着，只是一双大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别人。
说不让乱吃东西，她就呆呆的看着桌上摆着的糕点，口水一个劲的往下咽。
让她每日里喝些苦药，她也是甘之如饴，若是哪日里煎药煎的晚了，她也会学着楚怀信的样子，将那些药按量放进罐子中，就连对于火候的控制也十分熟练。
迟行南知道之后也啧啧称奇，告诉江兰衡等小女孩呆熟悉之后就把她送去万药山。
他那两个小徒弟只知道制毒，还一直冷着脸，他早就想再收一个乖点的了。
眼看着小女孩嘴巴日渐好了起来，也能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了，只是说话时难免会有些疼痛，嘴唇也回不去原来的模样。
江兰衡曾问过她叫什么名字，她轻声道：“狗儿。”
江兰衡翻着手上的书，想要再为她取个名字，可是想了几个后又越发觉得不满意。
没办法，他们就去找了师兄，眼见着陆修白沉思良久，才缓缓道：“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不如就叫还明如何？”
小女孩重重点了点头，满脸写着喜悦，她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名字，不再被人真的当做猫儿狗儿一样。
江兰衡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又一个问题问题问了出来：“可是师兄，那他该姓什么呢？随她娘亲的姓？”
还明轻声道：“娘亲她姓沈。”
江兰衡一拍掌，高兴道：“那就叫沈还明如何？”
沈还明笑了起来，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模样，看起来娇俏可爱。
“对了，老鬼说想要让你跟他去学行医 你可愿意？”
沈还明搓着衣服，既有些向往又有些担忧：“可是我能学会吗？”
江兰衡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当然能，你到那去，还能跟山下的学生一起去听课，到时候学会了写字，还能出昭天门做个四处行医的医士。”
沈还明虽然十分激动，但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那我还能会碎玉山上来吗？我很喜欢哥哥姐姐。”
“当然可以！”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江兰衡第二日一大早就把沈还明送去了万药山，还附赠了一大堆点心。
“以后你就在万药山上呆着，有什么需要的就跟迟行南讲，找不到他的时候就问你泠然姐姐，知道了吗？”
泠然站在江兰衡身旁，面色冷淡地点了点头。
将沈还明的事情办完之后，江兰衡去了梧桐苑，据楚怀信所说，林听晚这几每每到了半夜便梦魇，惊叫出声。
江兰衡走进小院里时，林听晚正坐在梧桐树下修炼，小脸上冷汗直冒，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是遇到了很大的难题一般。
江兰衡在一旁坐了许久，眼见着她的眼睛骤然睁开，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看见江兰衡时，瞳孔猛震，在江兰衡认真的目光之下缓缓低下了头，小嘴紧紧抿着。
“知错了吗？”江兰衡声音淡淡，其中却隐含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知，知道了”林听晚弱弱说道，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楚怀信说过，师尊容易心软，先低头肯定会被原谅的。
“说吧，在永山庄后山，你都见到了什么？才能吓得这副模样。”
林听晚想起那梦中的场景，脸色又是一白，像是破了的瓷娃娃一般。
她闭上了眼，轻颤着嘴唇说道：“我梦见了我变成躺在床上的孕妇，看着那些人拿着剪刀生生划开了我的肚子，将我的胎儿拿了出去。”
“我奄奄一息之时，他们拿着针线缝上了我的嘴。”
江兰衡将她的手握在手中，体内的灵力缓缓输入，帮林听晚缓解了临近崩溃的情绪。
“我还梦见我变成了一个小孩，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他们把我淹进水里，我没有死，就有人拿起榔头一下下敲碎了我的脑袋。”
她仰起头，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师尊，我当时好疼啊师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江兰衡握紧了她的手，认真道：“听晚，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那些女孩的错，有错的是那些做这些十恶不赦的人。”
江兰衡伸出手，轻轻拂去了林听晚脸上的泪水，轻声道：“那些人对女孩的成见就像是一条长长的沟壑，埋葬了许多无辜的女孩，而造成这问题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觉得女孩子做不成大事，生出来也是一个赔钱货。”
林听晚抽噎着，轻声道：“我知道，哪怕是师尊给我的话本子里，那些女子为了成功所要付出的一切，远比男子付出的多得多。”
江兰衡点头，肯定道：“是啊，所以听晚要是想帮那些女孩，首先就要让所有人看到，你比那些男人更有实力，你要用自己的方法，去告诉那些人，女子并不比男子差。”
“我可以帮你藏起这段记忆，但怕你在修炼之时会成为你的阻碍。”
林听晚摇头，坚定的眼神直直看着江兰衡：“师尊，我不需要，我会靠自己去战胜它，我会用我的全力去拯救那些本该好好活着的人。”
江兰衡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笑道：“我家听晚长大了。”
林听晚笑着道：“师尊，我都二十了，当然长大了！”
江兰衡拧眉道：“你二十也是小孩好吧，一副没长大的样子。”
林听晚看着他的笑容，伸出了她的手手掌心用灵力汇成一朵朵小花，然后猛然炸开，化作碎片落在林听晚手心。
“师尊，看，是烟花。”
江兰衡摸着她的脑袋，神色温柔。
“师尊，我想去山下修行。”
江兰衡的手僵住了，有些担忧地问道：“听晚是缺些什么吗？还是在山上呆腻了？”
林听晚摇了摇头，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师尊说的对，我只在碎玉山上，还是个小孩子，只有下了山，我才能见到我以前见不到的那些事，知道我曾经不知道的东西。”
江兰衡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有了自己想法的女主，他在江兰衡手中，像支鲜艳欲滴的玫瑰。
可是如今这是玫瑰有了自己的方向，想要化作鸟儿，去见识自己未曾见识过的地方。
江兰衡当然愿意，她有了自己努力的方向，自己又怎么能忍心阻拦呢？。
江兰衡一腔柔情不知从何吐起，只是慈爱地看着林听晚，眸光温柔至及：“好，不过你一个人去，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林听晚撇了撇嘴，抱住了江兰衡的撒娇，像只小猫一般在他怀中呢喃：“师尊，我这么强，不会有人能欺负到我的。”
楚怀信被她磨的没办法，却总不肯松口。
楚怀信站在院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撞破这甜蜜的光景。
他的神色暗淡下去，旁边的云声嘈杂在耳畔：“不是，谁的醋你都吃啊？”
楚怀信冷冷地看了那朵云一眼，低声道：“闭嘴，师尊为什么不能只看着我！”
“时宴？”
听到江兰衡的叫声，楚怀信转过身，脸上的表情顿时变成了十分乖巧的模样，就连那朵云也为他情绪的转变而感到震惊。
“师尊。”
楚怀信迈着步走到江兰衡身前，一双黑色的眸子紧紧看着江兰衡。
江兰衡看着眼前长的高大的楚怀信，冷着脸的样子多了几分桀骜张扬。
只是一看见江兰衡就变了样子，满眼写着孺慕，哪还有高冷的模样。
“你可愿意跟听晚一起下山修行？”
楚怀信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了江兰衡，他不想离开江兰衡，只想在他身旁陪着他就连这样都不行吗？
楚怀信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低眸，不敢说话。
见他许久都不言语，知道他不愿意，江兰衡皱了皱眉头，脑海中的系统实时提醒道：“宿主，下山的话女主该遇见男二男三了。”
江兰衡叹气道：“所以我才想让男主下去陪着她，男二男三的实力不知如何，若是听晚在山下受了委屈怎么办？”
没想到还没等到楚怀信回话，林听晚便先出声了：“师尊，不用怀信跟我一起去的，我自己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江兰衡眉头轻皱，反驳道：“只是为了让你们两个有所陪伴，今日之后我便要闭关修行了。”
楚怀信惊诧地抬眼，紧紧揪住了江兰衡的袖子：“师尊，这一走，又要几日才能相见？”
春日的微风拂过额头，楚怀信的头发散了了些，只是那一双眸子还在紧紧盯着江兰衡。
江兰衡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明明他都没怎么管过他们，怎么没来由黏起人来了，总不可能才到青春期吧？
系统无语，吐槽道：“宿主，男主他都已经21了，已经不是未成年了，哪来的青春期啊。”
楚怀信神色哀切地收回了手，侧过脸，头发挡住了他的神色，声音沉沉的：“算了，师尊，我跟听晚一起去，我会保护好她的。”
楚怀信转身想走，江兰衡又在身后拉住了他的手，惊得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江兰衡不知道自己错哪了，惹得他又生气了，心中烦闷，硬是要得到个结果再说。
“说吧，究竟为什么生气？”
林听晚吐了吐舌头，转身朝外跑去，那朵云围在她身旁，跟了出去，他才不要看着自己的一副傻样子。
楚怀信抿着嘴，明明都比他高了，每次生气还都是一副自己欺负了他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
楚怀信低垂着头，未语泪先流，一颗颗泪滴下，有的落到了江兰衡手上，溅起一片涟漪。
江兰衡伸手抬起来他的脸，他看着江兰衡的眼睛，哭的越发狠了。
江兰衡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楚怀信只是紧咬着嘴哭，不出声，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惹得他连哭都不敢出声。
楚怀信的眼眶红红的，不知为何，江兰衡从那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幽怨，不由得让江兰衡反思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什么。
江兰衡将手指伸到他嘴唇上，冷声道：“张开。”
楚怀信乖乖照做了，张开了嘴，果不其然，嘴唇都被咬流血了。
这人是属狗的吧，咬自己都咬这么狠。
江兰衡用帕子擦去了他唇上的血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以后不许再咬自己了，知道吗？”
楚怀信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揪住了江兰衡的衣服。
“师尊”他刚出声便是一阵颤音，听得人心疼。
江兰衡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容易共情他人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心疼。
“别哭哭啼啼的，到底怎么了这么委屈？”
楚怀信哽咽着，轻声道：“我不想离开师尊。”
江兰衡吃惊道：“就为了这种小事？”
“这不是小事！”
楚怀信声音陡然大了起来，看见江兰衡怔愣的眼神，顿觉不该，又扭过头不愿意看他。
江兰衡强硬地掰过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你是修仙之人，自然要学着独立，我不可能一直常伴在你身边的，修仙之人，虽受天命，但已突破了常人的极限，几百几千岁的老鬼也是有的，你若是陪在我身边，过不了多久也会腻歪的。”
楚怀信不再流泪，反而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低声说道：
“不会。”
江兰衡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是见到他停下了落泪便开心，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哎呦，不哭了就好，哭太久会眼睛疼的。”
楚怀信抬眼，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柔柔地看着他，轻声道：“我愿意跟听晚一起下山，我会保护好听晚，会努力修炼，等师尊出山时候便去找我好不好？”
江兰衡摸上他的脑袋，为他的懂事而感到欣喜：“这是必然，你等我。”
楚怀信点头，乖乖放开了他的衣边。
是啊，他只要一个约定，便足矣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