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温度消失,江兰衡转过身,看见了浑身血迹斑斑的楚怀信。
他正躺在血泊之中,眼睛半眯着,仿佛累极了,但又舍不得闭眼。
他浑身疼得厉害,却朝江兰衡露出了一个微笑:“师尊。”
他的声音轻轻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了浑身的力气。
江兰衡走向他,想抱起来他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他浑身都是伤口,江兰衡怕弄伤了他。
楚怀信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揪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生怕江兰衡嫌弃自己。
江兰衡看着他的伤口,心疼道:“辛苦你了,干的很不错,我送你出去,能起来吗?”
楚怀信点了点头,咬着牙想用自己那个尚未受伤的手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但是他太累了,猛地卸下力气导致他浑身的疼痛像是潮水一般涌来。
在他倒下之前,江兰衡一把揽住了他,血迹沾湿了他的青色外衣,在他洁净的衣服上显得尤为突出。
楚怀信想撤开身,江兰衡却将他的头压在肩膀上,低低道:“抱好。”
楚怀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绕上了他的脖颈,眼眶有些发热,委屈巴巴地喊出了声:“师尊,我好疼。”
江兰衡愣了一下,随后将手放在了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他并不会哄人,只会放轻了声音,低声哄道:“乖,辛苦你了。”
楚怀信垂头,没再说话,只是不知道是血还是泪流到了他肩上的衣服上。
江兰衡抬手,将传送符烧烬,眼前的一切变换了起来,一转眼之间他们就已经到了琴逸门后山上。
陆修白快步走上前,看见江兰衡怀中血迹斑斑的楚怀信,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厉害?”
陆修白身后的医士走上前,也吃了一惊,随后焦急道:“快把他放回床上,我们帮他包扎伤口。”
江兰衡点点头,脚下的时鸣飞快地朝小院飞去。
后面的那群医士吃惊地望着他消失在远方的身影,还是陆修白走上前打破了沉默。
“我带你们去。”
江兰衡走到小院中,一脚踹开了楚怀信的房门,将他轻放在床上。
他的眼睛紧闭着,眉头紧皱,口中溢出呻吟,只是那双手还紧紧揽着江兰衡的脖子。
江兰衡轻拍着他的脸,低声喊到:“时宴,时宴?”
楚怀信挣扎着睁开了眼,看见江兰衡靠近的脸忍不住傻笑了一下。
江兰衡抚上他的脸,帮他擦去了脸上的血污:“乖,放开我。”
楚怀信第一次拒绝了他,尽管十分困倦,但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傻笑。
眼看着医士已经站在门外了,江兰衡温柔劝道:“我就在这等着你,先放手。”
楚怀信怕他生气,还是乖乖放开了手,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江兰衡道:“师尊会陪着我吗?”
得到江兰衡肯定的答复后他才露出了笑脸,闭上了眼。
医士们走上前,纷纷皱着眉头,想要喂他喝点麻沸散,只是他嘴唇紧抿着,怎么喊都喊不醒,灌进去的药又被吐了出来。
“系统,能不能暂时屏蔽男主的痛觉?”
“好的,宿主。”
江兰衡站在一旁,淡淡道:“不用了,直接包扎就好了。”
那群医士惊了一下,还是听了江兰衡的话,小心翼翼地拿着剪子剪掉了楚怀信早已经被濡湿的衣服。
那衣服有些地方已经干了,沾在肉上,哪怕医士们再小心,还是会扯到伤口。
江兰衡看着楚怀信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系统,这得有多疼啊。”
系统也静默了片刻,才启声道:“大概是十级疼痛吧,大概是孕妇生娩的疼。”
江兰衡沉默了,良久才问道:“这个伤害屏蔽能用多久?”
系统叹气道:“在男主醒来前就得关闭了,我们不能做出不符合这个小世界常规的事。”
江兰衡站在床尾,看着那群医士将楚怀信身上的衣服褪下,又为他撒上了特制的药粉。
他浑身上下就没有几处好的地方,就连那群医士都忍不住唏嘘。
江兰衡直直站在床尾两个小时,眼前的楚怀信被白色的纱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上被盖上了一层薄被。
那群医士擦了一把头顶的汗,朝江兰衡点点头道:“仙尊,伤口什么的都已经处理好了。”
江兰衡朝医士们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麻烦你们了。”
医士们提着药箱走了,陆修白走了进来,看着床上的楚怀信,心中多了几分羞愧:“要是我多给他备些东西,他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江兰衡摇了摇头:“师兄你给的灵器很多,他能伤成这样,是我没保护好他。”
“师兄,听晚呢?”
陆修白抬眼,轻声道:“就在她自己房间,她刚出来就晕倒了,我看她昏昏沉沉沉的就喂她喝了清灵草,大概明日就能醒来了。”
江兰衡为楚怀信掖了掖被角,站起身道:“好,我去看看她。”
就在江兰衡转身要走时,楚怀信睁开了眼,喃喃道:“师尊……”
他刚一睁开眼,浑身的疼痛逐渐涌了上来,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看起来楚楚可怜。
陆修白拍了拍江兰衡的肩膀,轻声道:“你在这陪着他,听晚那边让她再睡会,我去器域外等着。”
江兰衡轻声道:“好。”
陆修白为他关上了门,江兰衡迎着楚怀信的视线坐在了他房间内的凳子上。
楚怀信还是眼巴巴地望着他,不肯休息。
江兰衡撑着下巴扭头看他,询问道:“怎么了?”
楚怀信撇了撇嘴,轻声道:“师尊,我疼。”
江兰衡叹了口气,走上前,握上了他完好的手掌,为他用灵力缓解疼痛。
楚怀信惊诧道:“师尊,这样你的灵力消耗会很快的。”
他想抽出手,可是江兰衡攥的很紧,温热的手掌紧贴着他的,让他不由的动作不由地慢了下来。
江兰衡将他散在脸边的头发捋向一边,轻声道:“休息一会吧,现在应该舒服一些了吧?”
楚怀信轻声“嗯”了一声,手心处传来的灵气让他身体的疼痛逐渐被减缓,虽然还是很痛,但楚怀信还是乖乖闭上了眼,他很想让江兰衡为他担心,又不想让他太过担心。
楚怀信感觉到手腕上缠上了一条凉丝丝的东西,想必是玄奇那家伙。
不知过了多久,楚怀信察觉到身旁人站起身,衣衫摩擦的声音。
他想睁开眼,可是他太累了,忍不住昏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时,胸口处仿佛被火灼烧着,疼得厉害。
楚怀信像是又被沉入水底,但身上被汗水浸湿,想睁开眼却仿佛被谁捂住了一般。
他溺在水中,喘不过气,喉咙仿佛被谁掐着,窒息的感觉他感觉到了痛苦。
楚怀信手在半空中挣扎着,想要往上游,可是越是往上,他沉的越快。
“师……尊……”
他在脑海中呢喃着,下一瞬,他的口被撑开,有呼吸渡入口中。
他大口呼吸着,身体仿佛在海水中被人托举着,让他的口鼻得以露在外面。
“楚怀信,呼吸!”
在海水波涛之中,他仿佛抓到了一根漂浮在海面上的朽木,他会帮助自己,活下去。
楚怀信用尽力气睁开眼,眼前是江兰衡的脸,他正焦急地看着自己,嘴里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
楚怀信想叫声师尊,只是他的口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压着他的舌头。
江兰衡看见他睁开眼,狠狠松了一口气,他刚进林听晚的屋子,还没看看她的情况,心中就没来由的慌乱了起来,系统的警报声都快震聋了他的耳朵。
他闯进楚怀信的屋里,就看见他浑身冒着冷汗,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但额头却烫的要命,仿佛呼吸不过来一般,脖子上的青筋显露。
江兰衡把他抱了起来,伸出手钳制住了下颌,眼见着他十分痛苦一般紧咬着下唇,江兰衡没办法,只能将手伸了进去,压着他的舌头,让他呼吸。
眼见着他呼吸缓和了下来,眼神逐渐清明,他把手拿了出来。
楚怀信感觉自己终于得救了,他的胸口处隐隐有些发热,一种舒服的感觉流进四肢百骸。
他沉下心思,探寻着那不同的一处隐秘,一枚丹元周身正围绕着浓郁的灵力,有一种浸泡在温泉中的感觉。
楚怀信窝在江兰衡怀中,低下头就看见了他手背上的伤痕。
“师尊,对不起,弄伤你了。”
江兰衡看着手上的伤口,淡淡道:“没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怀信轻声道:“还好。”
江兰衡将他一把抱在怀中,朝门外走去,温柔道:“晚些时候换身衣服,这几日先睡在我床上。”
楚怀信的耳尖红红的,低声应了一声。
江兰衡把他放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因为步入金丹期,愈合的速度加快了很多。
江兰衡为他上了新药,又为他换了新的纱巾,伤口愈合的时候身上会痒,江兰衡压着他的手,防止他挠破自己的伤口。
江兰衡伸手摸上了他的胸口,那里的灵力已经稳定了。
“你先在这睡着,我去看看听晚。”
楚怀信乖乖盖上了被子,满是期待地问道:“师尊晚些时候回来吗?”
江兰衡直视着他,思索片刻,才认真道:“会回来看你的。”
“嗯。”
眼见江兰衡背过身关上了门,楚怀信钻进被窝中,脸上的笑意这么也消不下去。
他身上正穿着师尊的衣服,还躺在师尊的床上!
楚怀信忍不住露出笑意,窝在被窝中,鼻尖满是江兰衡身上的香气。
楚怀信闭上眼,窝在这熟悉的气味之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兰衡走进林听晚的屋中,轻轻走了进去。
林听晚正坐在床上,倚着床头,呆愣地望向窗外。
察觉到江兰衡走进,林听晚转过了头,不知为何,江兰衡在她的眼中看见了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
江兰衡走进,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轻轻抚上自己颤抖的睫毛,声音轻的像只蝴蝶一样。
“师尊。”
江兰衡的眉头紧皱,看着她的神情落寞,仿佛经历了许多。
“怎么了?”
林听晚颤着声音道:“师尊,我梦见一个女人,她说她好想死掉,她好痛苦,她问我为什么自己要出现,为什么没有人爱她。”
她的手颤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着。
“师尊,她身上好疼啊。”
她抬起头,破碎地看着江兰衡像是亲身感受到那种痛苦一般。
江兰衡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林听晚身体逐渐软了下来,在他的怀中低声哭着。
江兰衡轻抚着她的脊背,心中不禁恼怒。
他亲亲可爱的女主好不容易快快乐乐高高兴兴长大了,自信又开朗玩,为什么又要被那些该死的混蛋恶心?!
江兰衡在心中默默骂着那群该死的人,嘴上还是温柔地安抚着自己的乖乖女主。
系统默默出声道:“宿主,我感觉你有点人格分裂了。”
江兰衡冷冷道:“我要是不分裂都对不起写这本书的作者,我这么可爱的女主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子了都!”
系统:“宿主,淡定,你来就是为了解救女主的。”
林听晚的声音渐停,抬眼看着江兰衡,眼圈红红的:“师尊,我都把你的衣服整脏了。”
江兰衡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不用担心,现在还难过吗?”
林听晚摇了摇头,抚上自己的心脏处,轻声道:“做完那个梦之后心脏很痛,哭完之后好多了。”
江兰衡轻轻颔首,眉头舒缓了许多,温柔道:“我晚些时候去碎玉山上的宝库中给你拿个粟玉枕回来,再给你配个安神香囊,这样的话没准会好的多。”
林听晚揉着眼睛,答应了下来。
她梦中的女孩跟她长的很像,但是他们完全不一样,梦中的女孩没有羁绊,仿佛孤身一人。
而他不一样,她有师尊、师伯,有楚怀信和清欢师兄,也有昭天门的大家。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办法爱她,照顾她。
她看着窗外,轻声喃喃道:“要是你也跟我一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