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靳斯年顶着严重的黑眼圈带来了新研制出的营养液，他的眉心印出两条浅浅的纹路，眼睛布满红血丝，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
出乎阮梨的意料，明明他只给了这人半杯水，但靳斯年还给他的营养液远远多出这个量。
阮梨咂一口，忍不住浑身打个激灵。
天呐，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喝的东西！
他半睁的眼睛一下子瞪大，眸子晶莹明亮，眼珠子仿佛黑珍珠一般。
看着眼前的人抱着营养液不撒手，跟个贪吃的孩子似的，靳斯年被萌翻了，眼睛轻轻眯起来，嘴角也挂起微笑。
阮梨浑身发热，脸颊酡红，抱着瓶子“嘿嘿”直乐，宛若醉鬼。
昳丽的容貌焕发光彩，脸蛋上满满的全是胶原蛋白，青葱的少年白皙无暇，皮肤透明地仿佛是美玉。
变故就在一瞬间……
阮梨的身体忽的一颤，突然间摔倒，眼瞅着就要瘫到地上。
靳斯年赶忙上前抱住阮梨的腰肢将他接住。
怎么会这样？
靳斯年的眼镜片闪过一丝寒光，浑身发冷，抱着阮梨腰的手心开始沁出湿冷的汗水。
浑身黏黏腻腻的，让他的洁癖发作，反胃的恶心感觉不停上涌，脑子却在飞速思考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阮梨的情况太特殊了，根本没有类似的例子作参考，那点灵泉液体都被他做实验了。
他背着阮梨专门调查过最近接触他的人，查到了赵阳澈。
想到那个少年，靳斯年的眼神沉沉郁郁的。
靳斯年找到赵阳澈是在基地外很遥远的地方，少年略有些稚嫩的娃娃脸上满是嗜血的残忍。
刚打一个照面，他就知道这个家伙和他根本合不来。
骨子里满是疯狂的谵妄，独狼根本不需要任何人靠近。
赵阳澈将自己的身上弄得全部都是鲜血，好像掉进了红色的颜料桶一般。
靳斯年轻轻蹙眉，嫌恶地扫过一眼，真是脏死了。
“研究员竟然出了基地，还来专门找我，究竟是为什么事？”
少年见到他倒是笑嘻嘻地亮出白牙，阳光灿烂的笑容和脸上大片的鲜血交缠在一起。
没心没肺的笑容竟然让那肮脏的血液看起来仿佛是玫瑰花……
靳斯年更讨厌他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就是靠着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接近阮梨的？
他甚至懒得搭理赵阳澈，掏出一个瓶子扔过去。
赵阳澈打开瓶子，里面的液体摇摇晃晃的。
见到这水，他的笑容不禁停顿一瞬，随后慢慢变大。
环顾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为了练习自己开发的杀伤性技能，他最近也开始出基地专门猎杀变异生物。
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杀人好时候……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少年疑惑地搔了搔头发，娃娃脸上满是天真的神情。
“不过没关系，杀掉了就好了。”
靳斯年不慌不忙，仿佛根本没听到赵阳澈对他的安排。他缓缓接近少年，低低地讲了阮梨的情况。
……
“事情就是这样……”靳斯年拿手托了一下眼镜，而后转身和赵阳澈拉开距离。
他身上的血腥味太臭了，洁癖都担心自己也被染脏了，实在受不了。
眼前的研究员高冷矜贵，只留给赵阳澈一个冷淡漠然的背影。
他的手有些痒，恨不得将这家伙利用空间错位四分五裂。
赵阳澈只需轻轻抬一下手，就可以让靳斯年瞬间惨死在荒郊野外之地。
何况这家伙是背着所有人溜出基地的，根本不会有任何知道杀人凶手是他。
但是……
赵阳澈猩红着眼睛，抬手摸到脖子上挂着的一个MP3。
这里面保存着阮梨唱的歌曲。
之前雷首长拜托程信风配合阮梨录制声音，用来稳定基地异能者的精神海，赵阳澈自然也有份。
如果真的像靳斯年说的那样，阮梨没有高级的营养液作为后续供养，会不会死掉？
不……他根本不能想象……
赵阳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好，我答应给你灵泉水。”
说完他继续补充着，“水你要多少给多少，一定要尽快研究出来！”
靳斯年大概率没有骗他，赵阳澈心里已经信了七分。
当然，就算他有九分怀疑，都会答应靳斯年的要求的……
因为赵阳澈根本无法接受阮梨会死亡的可能……
一点点都不行……
那株鲜活的、美丽的、娇弱的小含羞草本应该在温室里招摇着恣意生机，而不是在混乱无序的末世中悲惨枯萎。
……
靳斯年和赵阳澈就这样达成了合作。
他能研制出高级的营养液离不开赵阳澈源源不断供应的灵泉水，虽然靳斯年暗搓搓地一句好话都没跟阮梨说。
……
靳斯年将阮梨抱到卧室的床上，目光沉沉地检查着阮梨的身体。
他现在满心满肺都是焦躁，愤怒，恐惧……
他怎么这么没用！
阮梨喝了营养剂竟然突然昏迷了，和他预想的结果完全不同……
靳斯年嘴角边的肌肉不断抽搐着，脑瓜子里嗡嗡作响，最后他深深吐出一口郁气，准备给阮梨做个全身检查。
他的指尖还没碰触到阮梨，眼前突然爆发一阵白光，刺得靳斯年的眼睛流出生理性泪水。
白光散去，阮梨的身上竟然长出了无数枝叶。
他原本白皙纤瘦的四肢变成了碧绿的枝条，而且还在不断成长……
“不……不！”
靳斯年目眦欲裂，他疯狂扑到阮梨身上，想要堵住阮梨身上不断生长的枝叶。
可是没有任何作用，他只能徒劳地跪坐在地上，亲眼见证这场堪称神迹的改造。
靳斯年怔怔地看着阮梨变成了一株巨树。
巨树的枝丫捅破了坚硬的天花板，簌簌的石子和尘土即将落下，马上就要砸在根本提不起逃跑念头的靳斯年头上。
粗砺有力的树枝温柔地接住了所有的碎石，像是保护婴孩一样护住了靳斯年。
他的热泪禁不住夺眶而出，靳斯年猛地抱住阮梨化成的树干。
“是不是你，阮梨……”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让你变成了这副样子……”
已经有很多年很多年，他都没有哭过，在这个能吃人的末世里，哭泣是最没用的表现。
只有废物才会无能的哭泣……
靳斯年一直在秉持着这样的人生信条，直到遇见了那株含羞草……
他仿佛被激发了一根情丝，冰冷淡漠的心灵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他总是会为阮梨的所作所为牵动着喜怒哀乐。
他变得会吃醋，会嫉妒，会愤怒，会痛苦，会恐惧……
现在的靳斯年只能痛苦地哀嚎着，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往常灵活的大脑此刻像是未开刃的钝刀……
树条上各色的鲜花绽放，大片大片的绚烂极了。
翠绿欲滴的树叶映衬着花朵，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花香。
……
闻到花香，基地内的人每个人都停下了动作，清雅的味道远远地传来，就像之前变异鼠潮的那股香气一样。
“是神明的花朵……”
虔诚的信徒跪倒在地上，陶醉地嗅着，感恩神明的馈赠。
阮梨还在不断长高，那棵树枝繁叶茂，仿佛能冲破天际去。
所有人都远远地看见了那棵树，更加伏低了身子，他们专注地祈祷，膜拜着自己所信仰的神灵。
等巨树停止生长以后，已经耸入云端，高到看不见树梢了。
树枝上的鲜花摇曳在微风中，程信风飞跃着奔到阮梨的身边。
那棵树是阮梨？
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心脏急促得怦怦直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丝毫不愿意往不好的方向想。
也许呢？
也许只是他杞人忧天呢……
程信风凑到跟前，只看到树枝笼罩下的一个白大褂。
他满怀怒气地拽出靳斯年，狠狠朝着他的脸上打了一拳。
靳斯年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却一点也不反抗，仿佛已经丧失了一切心气，主心骨都没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
“你竟然用阮梨做实验！”
“人渣……混蛋……”
程信风拳拳到肉，朝着靳斯年的身上猛锤，他赤红着眼睛，完全无暇细想。
愤怒惊恐的火焰在他双眸中燃烧着，足以将罪魁祸首架上台子烧死。
靳斯年任由他打，心里也有了一点求死的心智。
他眼睁睁的看着阮梨变成了树，心里感到恐惧。
究竟……究竟阮梨是进化成人类的异植，还是说，阮梨根本是人类，这么多营养液壮大了植物，把阮梨给同化了？
不能细想，不能深究，不然他会崩溃的……
靳斯年闭上了红肿的眼睛……脑子混乱不堪，精神海已经因为主人的痛苦已经掀起了惊涛巨浪。
“快点，怎么办！怎么办！”
程信风额头的青筋鼓鼓跳动，手上大力攥着靳斯年的衣领，把那干净的褂子攥出皱痕。
他现在还能让这家伙活着，就是抱着希望让阮梨恢复原来的样子。
“不可能了……”
“阮梨被树吃掉了……”
靳斯年喃喃道，话语轻的让人听不清。
但是程信风是风的异能者，所有的声音都能借由风送到他的耳朵里，可是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是个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