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就剩了两人,代文修静静坐在床上,无意识揉搓着左观棋的后脑,不知在想些什么。

  左观棋被揉的舒服,可半晌也没听见那人哄人的声音,让他有些不解,便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掌心,彰显自己的存在。

  手下的脑袋不安分的乱动,代文修回了神,发觉左观棋束好的头发,已经被自己揉的毛躁了。

  “怎么了?是不是脖颈开始疼了?”代文修摸了摸他的脖子,左观棋的头埋在被子里低垂着,早该僵硬了。

  “来,抬头,让王妃看看……”

  代文修收敛了情绪,轻声笑着,两手捧住左观棋的脸颊,迫使他从被子里抬起头。

  左观棋拖长语调哼唧两声,极不情愿抬起脸对上代文修的眼神。

  他两眉微皱,眼泛泪光神情落寞,面庞在被子里揉搓的极红,无助的像个被丢弃的孩子……

  啧……

  永昌帝留下的烂摊子!

  “父皇说你了?”代文修擦去左观棋眼角未干的泪,将他散落的碎发拨至耳后。

  “先起来,坐这里!”

  代文修拍了拍床边,左观棋跪在地上的时间不短,衣衫又单薄,膝盖怕是会留淤青。

  左观棋扁着嘴低下头,两手死抱着代文修盖在身上的被子,“父皇……”

  刚一出声,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打湿了代文修的手腕,左观棋哽咽着,受了天大的委屈,颓然的将头砸在了被子里。

  代文修手足无措,笑意僵在嘴角,将他往自己身边拽。

  “不提他,不提他,好不好?”代文修急切道。

  左观棋一哭就什么也听不进,代文修便俯身凑近他的耳朵讲话。

  “不能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先起来,要不然膝盖有淤青,就需要上药了……”代文修吓唬道。

  左观棋哭的耳朵通红,代文修心里骂的极脏。

  恨死永昌帝那糟老头子!

  好端端的来什么睿王府!不知道你这儿子难哄吗!

  一看就是不常关心左观棋之人,亏得刚开始还疑惑为何左观棋不与他亲近,这要是亲近就见了鬼了!

  在代文修的腻哄下,左观棋起了身,坐到了床边,被代文修主动拉到了怀里。

  左观棋顺杆子往上爬,随即搂上自家王妃的腰,即便没了泪,也硬生生挤出几滴挂在睫毛上……

  代文修袖子都不够擦泪的,突然想起之前也给过左观棋帕子,就是不知在身上收着没……

  “我之前给你的帕子,在不在身上收着?嗯?”

  代文修探进左观棋的怀里,后者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的险些跳起。

  “怎么了?”代文修担忧的问。

  左观棋脸色不自然,将脸埋在他肩膀的衣物上擦泪,以做伪装……

  怀里的帕子搁的浅,代文修几下就摸到了,擦去左观棋脖颈哭出的汗后,又抬了抬肩。

  “观棋,把脸转过来,把泪擦了。”代文修侧脸看过去,只能碰到他被汗液打湿的头发。

  左观棋在代文修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将自己那被泪洗了一遍的脸露出。

  他嚎的嗓子都疼了,如今正低声咳嗽着,看着好不可怜……

  “喝不喝茶?”代文修柔声道。

  左观棋嘴唇有些干裂,要不是永昌帝坐在这儿说了那么久的话,也不至于哭这么久,一口茶都喝不到!

  “……不…呜……”左观棋摇了摇头,显然还没缓过神。

  左观棋在他怀里靠着,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代文修的腰有些撑不住了,便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暂时起身。

  “先莫要抱着我,腰有些发酸了,让我靠着床头。”

  闻言,左观棋恋恋不舍的松开环着他腰的手臂,即便哭的在惨,也为代文修垫好了软枕。

  “过来吧……”代文修倚在床头,朝他伸出手。

  左观棋没做犹豫,直接攀上代文修的脖子,黏了上去。

  “不哭了?”代文修看着眼前的大猫,不觉好笑。

  “嗯……”左观棋发出一声猫叫,轻微点头。

  “一会儿想吃什么?”代文修轻拍他的背部,温柔的说。

  现下即将入冬,天黑的早,府中用膳也提前了时辰。

  “……都好……”左观棋声音有些沙哑,触碰到代文修心里的一处柔软。

  “那我可就不叫下人来了,一会儿有什么就吃什么,不能闹。”

  “好……”

  两人依偎在一起,左观棋搂着他脖颈的手不曾松懈,隔着一层被褥,代文修都能感觉到左观棋的不安。

  “父皇……他说了什么……”

  纠结之下,代文修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左观棋原本就不会处理感情,伤人的话憋在心里,越来越会没有安全感。

  “他……”左观棋抽泣两声,代文修急忙抚摸他的脸庞,已做安慰。

  “他说,母妃不要我了……”

  左观棋声音低沉,随后像是又鼓足了勇气,继续说道:“还说,往后哥哥也就不要我了……他们都会受不了我,然后离开我……”

  说完,左观棋掐着自己的手心,硬是落下几滴泪,惹的代文修心疼不已。

  代文修脸色难看,气的头懵。

  这是个做父亲的应该说的话?!

  哪有咒自家儿子的!生怕孩子过得好是不是!

  生于皇家,兄弟之情本就难以信任,可左峥掏心掏肺对待自己亲弟弟,这份感情难能可贵,左观棋撞了大运,才遇到这样的兄长!

  可做父亲的非但不夸奖反而落井下石,怪不得左璃和左钰的关系紧张,定是做父母的偏心!

  代文修拂去他脸上的泪,压下心中的怒火,他只是面色难看,说出的话却异常温和。

  “他是瞎说的,母妃最心疼观棋了,才会托兄长照顾你,而兄长那里,一有好物件,就先紧着给你,他疼你还来不及怎会不要你……”

  左峥对左观棋的好肉眼可见,原本代文修对左峥抱有的感情复杂,一直以为是自身有利可图,他才会纵容自己。

  不曾想是因爱屋及乌,左峥把他当做了自家人,从未想过将他弃去,这点就够代文修钦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