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口吻, 林知衍想了想赵止,他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努力把语气放到平和:

  “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七和老三识相的去一层呆着了, 季彦松扯了扯衣领, 挠挠头顺着坐他对面。

  “计划b,把你从蒋宅救出来。也不知道蒋灼怎么想的, 我还没动手你就出来了。但是,我这个人吧没什么优点, 就是主打一个诚信走天下——”

  “所以这就是你的b计划”

  “……昂。”

  林知衍不禁扶额。

  果然, 跟季彦松这种人打交道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

  俩人都不再说话, 空气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走啊,留一晚上也不行还是说因为你家跟宋家的事”季彦松向对面瞄了一眼,转转手指:“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帮你解决。”

  林知衍张张嘴,想反驳。

  但当那双墨色的瞳孔沉着严肃的盯着自己时, 不由得想到了季彦松的背景。

  他迟疑了。

  救出母亲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但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早餐,或许一个更大的坑正在等着他。

  季彦松一眼便看出他内心的顾虑:“作为交换条件, 你今天——”

  “老大,我们被包围了,来者不善, 要不要通知小帽他们过来”老三往从一层跑上来, 腰间别了什么东西, 异常正经的说着。

  季彦松瞬间冷脸:“老三, 把年年带到卧室, 算了。”

  他说到一半话转了个圈, 索性拉着林知衍一起下楼, 上了电梯他问:“哪家的。”

  老三:“蒋家。嘶、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他来干什么难不成是裴宇盯上我们了”

  “打草惊蛇不是裴宇的风格,先去看看。”

  说着,他拽着林知衍的手又紧了一分力气。

  天际低垂,今天天气不好,大块乌云四面八方堆积而来,大有一副黑云压城的气势。

  掀起一阵风沙,季彦松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袖,老三和老七紧跟着把林知衍护的严严实实。

  蒋家的车队把这座工厂围得滴水不漏,他们出来后,乌泱泱的人群纷纷向前,呈括弧形半包围了他们。

  林知衍从未见过如此浩大的阵仗,手心浸出了汗,他暗暗观察着蒋灼他们下一步。

  “抓我们这几个人,用不着这么些人吧,蒋总”季彦松笑了,侧身伸出手臂展示他身后的三个人,目光不虞地盯着众人为首的那位。

  蒋灼紧绷的下颚线滚动了一下,微微眯起深邃的眼睛。

  在外人面前,他周身又萦绕上了一种让人窒息的、极具压迫感的气场。

  蒋灼回头一瞥,手下立刻冲着林知衍过去。

  上次他在季彦松面前吃过亏,这次不多废话,先把人抢回来。

  老三一身腱子肉不是白练的,纵身挡在林知衍面前,家主没下令,手下不敢妄自动手。

  “真以为这外边没人是吧,蒋总,现在打我的脸等会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季彦松说着,伸手重新抓住了身后的人,微不可查地松口气。

  “让他们都来,我正好一窝端了你们。”蒋灼言语之间丝毫不露退让之意,“我在你眼里算不上什么,我知道,那裴宇呢,知道你在这吗,他最近可是满天地的逮捕你,我可以举手之劳帮你打个电话。”

  说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

  季彦松转身,思考片刻,“我倒是不怕那群条子,只是还有一些事情等着我去结束。年年,今晚之后,我一定放你走,作为救出陈婉阿姨的条件,我要求你今晚留在这,只有今晚。”

  林知衍:“今天晚上你要我帮你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不仅如此,过了今晚我就放了赵止。如果我骗你,你就去找一个叫裴宇的人,带他来这。”

  他把林知衍拉进怀里,紧紧搂上他的肩膀,“这是我的老巢。”

  从胸膛传出的声音震得他半边脸爬上酥麻。

  蒋灼眼看着俩人搂上,方才端着的仪态土崩瓦解,拳头紧握,额间青筋凸起:“放开他,不准碰他!来人,把他抢回来,现在!”

  手下们摩拳擦掌,一拥而上。

  “蒋灼。”

  林知衍乍然出现,冲在前头的保镖措不及防,一个急刹把自己摔得滚了好几圈。他挡着,保镖们不敢轻易动手,纷纷弯腰:

  “小少爷。”

  林知衍直视蒋灼:“我不需要你救,你走。”

  蒋灼沉重地换了一口气:“你参加个葬礼,我在你公寓门口等了四五个小时,一直等到丁念都回来了也不见你,我一刻也不敢停找到你的位置立刻赶过来,你知道这几个小时里我有多害怕吗,我害怕我找不到你了!我他妈动用了半个蒋家,”

  他说着,侧脸看了一眼悬浮在后方数百架待命的直升机,忍着内心的钝痛开口:“你第一句话就撵我走”

  “那你可以继续呆在这,或者再把我抓走,关上个十年八年的,那样你岂不是更省心。”

  “我、”

  蒋灼哑口无言,他只能干瞪眼,看着林知衍自己走进去。

  他吃瘪,季彦松内心莫名畅快,“你不用担心,年年自有我照顾。”

  一口气堵在喉间不上不下,他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咬牙切齿道:“我就在外边守着,你要是敢动他,我非宰了你不可!”

  季彦松俯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气的蒋灼大脑充血,双目赤红,但望着工厂深处,内心竟由然升起无计可施的无力感。

  —

  夜晚,月朗星稀,他独自一个人爬上了屋顶。

  除了待在季彦松这里,他好像也没什么地方能去了。

  他不想看到蒋灼,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宋时臣,抛开这些,他还要救出母亲,查明白二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等等等等。

  他真的需要一个地方静一静。

  “哟,赏月呢。”

  林知衍回头,见季彦松手里拎了两瓶啤酒顺着自己坐下,对方换了一身还算得体的衣裳,那张冷淡俊秀的脸在朝向他时突然灿烂一笑。

  “今天云层那么厚,看不到月亮的。”

  他收回视线:“说好了,今晚我也什么也不用干。”

  “当然了,我说到做到,明天立马把你母亲救出来,赵止也放了。”一说到赵止,季彦松明显心虚:“我今天不是故意威胁你的,我就是、想让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话的……”

  “跟我能说什么话我这个人笨嘴拙舌,根本不懂得安慰别人,又生性懦弱,碰到一点困难就畏手畏脚的。”林知衍半张脸都隐匿在夜色里,他低头闷声道。

  “放屁,谁说你懦弱了。你很勇敢,比我、我认识的人都勇敢。”季彦松盘起腿,目光炯炯,认真的说:

  “你跟……蒋灼得有七八年了吧,听着多吓人,你说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八年呢把自己的所有青春都赔在一个人的身上叫傻;但,拒绝诱惑,始终如一的爱着一个人,这叫勇敢。你拥有人类及其缺乏的勇敢,你一点也不懦弱。”

  林知衍瞥了他一眼,不禁笑了:“哪来的歪理。”

  “歪理也是理。你是想的太多,老给自己压力,人嘛!就得活的通透一点,像我一样无忧无虑的,多好。”季彦松拿起一瓶啤酒,一脚踩着砖块,瓶口在尖角处一碰,“啵”的一声瓶盖叮叮当当的不知道蹦到了哪。

  他仰头畅饮两大口,随即一声喟叹,“爽!”

  过了一会,林知衍说:“你去自首多好,为什么一定要犯.罪呢。”

  季彦松抬手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真想看看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你这不是劝我从良,是劝我吃枪子,就我这样的被抓进去十条命都不够枪毙的,还自首,我早就走上不归路了。像我们这些犯罪的不一定都是被逼上绝路,但那些没有犯罪的一定是还没有见过绝路的。”

  “嗐~所处环境不同罢了!没人喜欢犯罪。”

  林知衍转头,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那你后悔吗。”

  “当然后悔。”季彦松仰头又喝了几大口,打了个酒嗝,“后悔的事海了,后悔当初我为什么没有当上奥特曼、后悔我为什么不能拯救世界、后悔我为什么没有找到时光机。”

  说到这,他好像愣了一下,瞄了一眼林知衍,又抬头仰望天空。

  “我想找到时光机,我要去见一个人,是……高中的那个小白脸,当着他的面说一句‘对不起’,然后再抽自己几十个嘴巴子,跪着当他一辈子的小弟。”季彦松默了默:“他的一生都被我给毁了。”

  “嘿嘿,是不是特别中二”季彦松抬手蹭了一下眼角,把另一瓶酒递过去。

  “不中二,很渣,比蒋灼还不是东西。”林知衍默默吐槽一句,伸手接过了酒瓶,当他用同样的方式打开后,一朵玫瑰花便迫不及待的冲他飞来。

  精准的砸在中了他的鼻梁。

  天空乌云消散,一轮硕大的皎白的月亮若隐若现,仿佛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季彦松拾起玫瑰花送到林知衍面前:

  “月下玫瑰,送给我最ai、a……挨边的人。”

  他磕巴了一下。

  林知衍:……

  作者有话说:

  没有b计划,季彦松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跟年年多待一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