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顺着额头一滴滴滑落,一颗颗接连不断的网球在眼前编织出巨大的网。中原中也心无旁骛的挥动手中的球拍,如被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般一下又一下,抬手——挥拍——击飞。

  他的体力素来可怕,平时的训练量甚至难以让他出汗。没有人知道中原中也在这里训练了多久,而只有这样机械性的训练,才能将他脑内的杂念彻底清空。

  自从太宰离开这里后,中原中也的心便一天天乱了起来。

  没有预兆,也没有任何原因,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奇怪的焦躁中。隐隐约约仿佛有什么藏匿于世界角落,与他灵魂相连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可一旦要深入探究,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便会化作一团迷雾,将他彻底包裹在其中,滋生情绪的增长。

  他很讨厌这样不受控制,充满被动的感觉,可是却又无能为力,不知从何处突围。

  那天与太宰通了电话,他本想要从太宰口中得到一些信息,却只听见对方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家伙——

  中原中也用力将球拍挥出,网球在巨大力量的作用下重重击在了铁丝网上,印下深深一个凹槽。

  太宰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说好了从此以后不会再隐瞒,要互相信任的呢?

  中原中也将手中的球拍仍在一旁,甩掉额头的汗水,闷闷不乐的想着。

  “喂。”好听的女声骤然在耳畔响起,是青行灯。

  自从在他们面前现身后,青行灯便格外喜欢缠着自己。不到两周的集训时间,只要中原中也落了单,青行灯都会上来和自己闲聊几句。更多时候,她会像普通观众一样坐在训练场边的长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北岛网球队的学员们训练——明明连最基本的规则都不明白,却看得津津有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青行灯自带的力量,她就像炎炎夏日中的一株薄荷,在酷暑中送来浅浅一丝,却足以宁心的清凉。

  中原中也也曾试着从青行灯口中再获取一些情报,然而这个妖怪长久留在这里,早已与外界脱节,知道的东西早就在最初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干净净,中原中也只能遗憾作罢。

  中原中也抬眼看她,身着青色和服的女人依然虚虚的飘在半空中,光线穿透她的身体,明明是妖,却蓦地生出几分神圣感来。她的鬓角别了几朵小野花,是路边常见的花种,清醒淡雅,倒是为她增添出别样的生机。

  比起初见,青行灯倒是活泼鲜明了许多。

  此刻,这只妖怪正噙着笑容看自己,声音柔柔的:“中也,你们要走了吗?”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集训已经到了最后一天,现在队员们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午饭后他们就会坐上接应的大巴离开这里。中原中也东西不多,早早收拾好了无事可干,便一个人跑来这里训练了。

  “真好呢,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去。”青行灯晃悠着自己的双腿,似是在感叹分别。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他知道青行灯的故事,却不知该用何话语去回应。虽然担了个“神”的名头,但他比起青行灯这样实打实活了上百年的妖来说实在是嫩了点,哪有资格去指手画脚别人的伤疤,只能思忖再三开口道:“你也可以离开这里。如果没有地方去的话,要不要跟我走?”

  港口黑手党虽然以异能力为主,但他相信无论是BOSS还是红叶大姐都不会拒绝一个活生生的“妖”。正因为是黑手党,他们才不会被常人的三观与思维束缚。如果真要给青行灯一个家,他倒是想不出更适合的地方了。

  青行灯愣了一瞬,瞳孔微张,显然没有想到中原中也会主动邀请她离开。她的表情有片刻的恍惚,许久,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

  为什么?中原中也心想: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那个光头和尚显然是个大忽悠,一言不合玩消失,把你一个妖留在这里几十年,就为了守一块宝石,还没有工资。同样是忽悠人,至少森先生给的钱多啊!

  中原中也毫不“偏心”的想。

  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为什么不离开呢?去看看这个世界也好,去一个远离世俗安稳生活的地方也好...至少是自己的选择,留在原地痴痴等待,实在太过寂寞了...

  一只手轻轻贴在了中原中也脸颊,青行灯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大半,只留下嘴角一抹浅浅的弧度,却比先前的温柔要真实许多。

  “我知道你的想法。”她轻声道:“以前我也想过,当听完一百的故事后,就扔下一切,随心所欲的离开。慧寸让我听到了九十九个故事,七十四年的时间,我又怎么会凑不到最后一个故事呢?但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还记得慧寸给我的那封信吗?我以为他会写上离开的原因,对我的歉意。可上面只记录了他离开这里后的所见所闻,有奇闻异事,有山川大海——那是他给我的故事,我的第一百个故事。其实,他并不打算真的让我等七十四年,他和我说,他的旅程结束了,如果我愿意,便替他游历世间吧。可是,一个人的旅行,该有多孤单呢?”

  “人类的生命,终究是太过短暂了啊。”

  青行灯伸出手,将中原中也轻轻抱在了怀里。

  “中也,如果有能够陪你一起看风景的人,好好握住他的手,可别松开了哦~”

  ...

  太宰治站在街边,目光漫无目的的徘徊。路边人来人往,频频有年轻的女子对他投掷或暧昧或爱恋的目光。每当这时,太宰治便会回馈她们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对女性向来友好,可一旦她们试图靠近自己,向他询问联系方式,太宰治便会毫不犹豫的用礼貌却带着疏离的话语不露声色的拒绝。

  被他精致皮囊吸引的女性们往往在他的花言巧语中哄骗得五迷三道,一心沉溺于太宰治迷人的外表,却无人察觉到他眼底一抹浅浅的青色,与藏匿在风衣口袋中微微颤抖的手。

  ——自从离开壹原侑子的店,他便再没睡过一个好觉。

  在森鸥外处乍一获得记忆时,其实太宰治还有些不真实。那些记忆实在太像一部部精美的电影,在他的脑海中滚动播放着。虽然清晰,却总带着一份不真实。

  可随着时日的增加,那些胡乱的记忆一点点与他原本的记忆融合,纠缠,太宰治这才明白这份记忆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不止一次从极度的恐惧与痛苦中醒来,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陷入恍惚,他想不起这是哪个时间,哪个世界的自己。直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情绪逐渐稳定,最终在那繁杂如大海般浩瀚的记忆中抖擞着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在港口黑手党,【lupin】,甚至是走在街头,他都会不自觉的陷入混乱,然后突然落入极端的恐惧之中——仿佛下一刻中原中也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带来新一次痛彻心扉的诀别。

  越是熟悉的场景,这样的混乱便越多。

  在接收记忆之处,太宰治甚至一度对最初那个自己感到轻蔑——拯救人的方式有那么多种,如果能与中也合作,又何尝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去救下织田作?

  可是现在,他终于能够明白当初自己的想法。纵然壹原侑子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可现在的他再如何也不过只是一个人。人的承载是有极限的,数以万计的世界记忆被塞入大脑,光是产生的错乱便足以将人逼疯。

  那个世界的他,沉溺于平行世界的痛苦记忆无法自拔,不过是凭借着异于常人的毅力苦苦支撑罢了,单单是活着,便是无尽的折磨。

  “嘟嘟——”

  堪称噪音的喇叭声打乱了太宰治的思绪,他抬起头,收敛眼中所有的情绪,眼看着一抹橘色的身影从车上走下,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湖蓝色的瞳孔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雀跃,然后毫不犹豫的冲向自己。

  ——命运这种东西,很久以前太宰治并不相信。

  他的智慧让他能够看穿一切,连那虚无缥缈的“命运”,都能成为他手中可以控制的玩具。

  太宰治并不喜欢被控制的人生,如果有一天有个人突然跑出来告诉他——你的人生从你诞生的一刻开始就已经被确定了,无论你怎么挣扎,结局都不会改变的,放弃吧——那么太宰治一定会将愤怒与不满藏进心里,用压抑着情绪营造的笑容调笑般道一声“是吗~” 然后让这个胆大的家伙好好品尝一番什么叫做“被安排的命运”。

  可是这一刻,太宰治仍然不受控制的感到欣喜。

  那混蛋的老天终究赐予了他唯一的恩赐,用“命运”一次将他和一个人生生世世绑定在了一起。

  他伸出手,将那抹明艳的色彩紧紧抱在怀中。

  那是他维系自我,留于世界的根。

  那是他的珍宝,他的全部。

  作者有话说:

  在奶茶公司上班久了,离职后和同事去做了个体检,结果一个个血糖超标,已经有了糖尿病的预兆_(:з」∠)_

  每天扎手指测血糖愣是快给我对针脱敏了(虽然没那么痛但是还是好怂啊_(:з」∠)_)

  亲测多喝奶茶的后果,果糖这种不好消化的东西果然不能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