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魏尔伦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神带着慈爱与温柔，对他而言，中原中也的愤怒不过是小孩子在长辈面前的玩闹与任性。
“你若是真能杀了我也不错，可在那之前，你必须先认清自己的身份。”魏尔伦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不断在中原中也耳边回荡：“那是你的使命，也是你唯一的宿命。”
“宿命？”中原中也口中发出一声冷笑，身体化作黑红的光芒，将蕴含着他全力一击的拳头重重挥上魏尔伦的脸。
不能逃。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魏尔伦已经对公关官他们产生了杀意，如果他逃走了，魏尔伦一定会去围堵公关官他们，将他们彻底杀死。
如果带走我能让魏尔伦留下他们一命...
“毫无力量的拳头。”魏尔伦很是失望：“人类的感情，已经让你变得如此软弱了么？”
他又如何能看不出中原中也的决定？正因为如此，他才这样失望。
“我是人类！”抗下魏尔伦的回击，中原中也咬紧牙关道：“我究竟是什么，我心里最清楚，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我明白，你还小，也需要时间去选择，去烦恼，去体会——这是我思虑不周了，忘了你还不够成熟。”在中原中也愤怒的目光中，魏尔伦用轻飘飘，却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学会认知自己是你踏上神座的第一步，现在，先让你看看证据吧。”
魏尔伦抬起手，轻松接住了中原中也再次挥来的拳头。
异变就在这一刻开始。
黑红色的火焰在中原中也蓝色的瞳孔中燃起，痛苦的嘶吼在喉中溢出，呼吸被扼住，氧气无法进入肺部。灵魂仿佛撕裂成两半，一半在体内挣扎，一半正视图撕碎他的身体，从胸膛处穿出。
“从现在开始，我会为你把‘门’打开一丝缝隙。”魏尔伦的声音温柔地如同在教堂中念诵赞美上帝的诗歌：“放心，不会开很大，一眨眼就能关上——要让你理解‘真实’，这一点就够了。”
风暴便在这一刻出现。
从中原中也的体内诞生，一瞬间直径扩散至数十米。
树木被连根拔起，车辆被掀飞，大地颤动着，连建筑物也变得摇摇欲坠。
“地震吗？”
“龙卷风？”
路人们尖叫呼喊的声音在风的指引下不断送入中原中也耳中，但他已经没有精神去解析这些声音。
【异能指数正在飞速上升！】
检测到这一点的亚当毫不犹豫地拿出□□，对着魏尔伦便是“砰砰”几枪，却在触及到魏尔伦皮肤的一瞬间被弹开，又在重力的操控下直接反射回亚当身上，轻而易举的贯穿了他的肩膀，剧痛让亚当发出一声闷哼，子弹的冲击力让亚当在地面翻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住身体。
“观众请勿用手碰表演者。”魏尔伦冷冰冰的说，声音不带情绪，半点没有对中原中也时的温柔。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发出痛苦的嘶吼，黑色的火焰喷涌而出，仿佛将一切焚烧殆尽...
下一刻，火焰尽数消失，中原中也被魏尔伦举在手中，汗水与血液混合，弄脏了中原中也身上的高档西装。中原中也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双目无神，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是人类吗？”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
从魏尔伦打开“门”，到再次关闭，一共只用了0.3秒。
这种感觉，中原中也曾经体验过。
八年前，造就“镭钵街”的那场灾难便是如此。沉睡在他体内的“怪物”被唤醒，化作黑色的球体，将触及到的一切全部吞噬，化作长达数公里的深坑。
中原中也并非忘记这一切，只是从不愿意承认，也从不愿意去想起这些——作为他“非人”的证明。
如今，魏尔伦再次唤醒了他的“噩梦”，生生切断了他作为“人”的最后一点连接。
比起心理上的折磨，身体上不断传来的痛疼已经不值一提。
中原中也咳出一口鲜血，颓废地呼吸着。
画面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每一帧都是他所经历过的，只属于的“记忆”。
如果他是代码构成的生命体，那么这些记忆又算是什么？
代码为了让我自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而虚构出用来自我欺骗的“幻境”么？
我是人类啊...
我明明是人类才对....
我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是曾经的“羊”之王，是【旗会】的一份子...
我在北岛学园上学，有二十九个同学，我们还要一起参加运动会...
我是北岛网球社的正选，下个月，我们就要一起参加都大会选拔赛...
这些都是我身为“人”的印记，难道这一切也是虚假的么？
我是中原中也...
我到底是什么...
“真是难看啊，中也。”
黑暗中，有什么人在说话，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
他将自己搀扶起，坚定的，轻柔的背在了背上。
“太宰...”
中原中也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不由自主的将搭在对方脖颈处的手又搂紧了几分。
仿佛那是汪洋大海中只属于他的浮木。
...
中原中也从沉睡中苏醒。
身体每一寸都痛地像是被碾碎，他咬着嘴唇，忍着疼痛从床上坐起。
亚当坐在他的窗边，正一板一眼地削着苹果。
见中原中也醒来，亚当将苹果放下，伸手在中原中也背后塞了个靠垫，好让中原中也能够更靠得更舒服一些。
“我...”
中原中也声音沙哑而虚弱，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一只削好皮的苹果已经塞进了他的手中。
“吃苹果。”亚当道。
“...谢谢。”
收到中原中也的感谢，亚当显得非常开心，回完“不客气”后，他又拿起一枚苹果，熟练且快速的削了起来。
中原中也默默地看了一眼放在亚当手边的盘子中，五个被精心削去果皮的苹果，有些无语道：“还有别的人要吃苹果么？”
“没有啊。”亚当道：“手册说了，病人住院的时候要吃苹果。”亚当的声音带着得意与自豪：“看，这些都是我给你削好的苹果。”
中原中也：“...谢谢，不用了！”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咬下手中的苹果。脆甜，微微的酸，味道很好。
连味觉也是代码模拟出来的吗？
中原中也看着手中的苹果，陷入沉思。
“中也先生，苹果不好吃吗？”见中原中也吃了一口便开始发呆，亚当好奇地问道。
“...不，很好吃。”中原中也垂着眼帘，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亚当却还是感觉到他的失落。
亚当还想问些什么，中原中也却已经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主动岔开话题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中原中也认得出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私人医院。
以魏尔伦的脾性，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放他们离开。中原中也也许他不会去伤害，可作为干扰自己行动的亚当，魏尔伦没有理由如此轻易的放过他。
陷入黑暗之前，隐隐约约听见了太宰治的声音，难道是他么...
“有人把你背回来的。”亚当含含糊糊地说。
“是太宰么？”
“太宰先生说了，我不能告诉你。”
中原中也：“......”
看来是太宰了。
太宰那家伙从来都难以捉摸，再加上【人间失格】这样bug般的异能力，逼退魏尔伦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现在人呢？”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亚当默默捂嘴，不愿意再开口。
“...算了。”
中原中也一把拔下手背上的输液管，掀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
“中也先生，你身体还没好...”亚当连忙想要拦住他，却被中原中也一把推开。
身体的疼痛让中原中也费力地喘息了一声，却没有停下身上的动作。
见拦不住中原中也，亚当只能将动作改做搀扶，一边又问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这次中原中也没有拒绝：“【新世界】，就是被你弄破屋顶的酒吧。”
“你是要去找你的五个朋友么？”亚当突然道。
中原中也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太宰先生告诉我的。”既然已经暴露了，亚当便不再隐瞒，直接对中原中也到：“他说，你醒来后如果闹着要走，一定是要去找你的五个朋友。”
“...他还有说什么吗？”
“他说，到时候我只需要告诉你：他们没有死，就在楼下的病房里。”
中原中也瞳孔一缩，耳边已再落不下任何声音，一把推开亚当，踉踉跄跄的就往外跑。
加护病房内，五个年轻人并排躺在其中。他们带着呼吸机，双眼紧闭，面容憔悴，显然伤得很重。
中原中也靠着ICU的玻璃缓缓滑落在地，双眼通红，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他最害怕的，就是魏尔伦趁着他昏迷的时候找到【旗会】五人，将他们残忍杀死。
还好，至少他们活下来了。
“喂，混蛋玩具。”中原中也低声道：“你之前说的合作还算数么？”
亚当眼睛一亮，连中原中也口中的“混蛋玩具”也选择性的忽略了，连忙点头道：“当然！中也先生，你是愿意和我合作了吗？”
“如此玩弄，伤害我朋友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愤怒的火焰在中原中也眼中点燃：“但是，我有一个前提。”
“是什么？你尽管说。”
“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比起搜查总部，我的命令才是首位。否则，我就不和你一起行动。”
“是要覆盖命令权限吗？”
“没错。”
亚当没有说话。按照制作时的命令，他是不允许做出如此胆大的选择。但不知为何，他并不想要拒绝中原中也的要求。
也许是当时听见魏尔伦对中原中也说“他并非是人类”，从而产生的对同类的惺惺相惜。
又也许是这个少年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的，浓烈到让人窒息的悲哀与愤怒。
尽管中原中也对他很不礼貌，但亚当还是很喜欢这个少年。无法用纯粹的程序语言去形容的喜欢——就好像诞生了属于自己的心一般。
于是亚当决定遵从这份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于“心”的判断。
“承认命令。现在覆盖命令系统协议。”亚当向再次向着中原中也单膝跪下。他低下头颅，右手按在胸口，向骑士一般对中原中也致意：“中也大人已重置为本机最高级别的命令者，请您随时下命令。”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他本不过随口提的条件，却没想到亚当如此爽快的答应了。
“可以吗？”
“是的。根据本机的判断，中也大人不会下达让本机为难的命令。”亚当从地上站起，一边回答中原中也的问题，同时悄悄在心中省略了部分最真实的想法。
本机和人类接触多了，好像也学会了人类的狡猾呢。
亚当在心中想道。
“...中也大人是什么鬼？”
“这是对于最高命令者的专属称呼。”
中原中也：“...那你的制作者恶趣味还真是不小。”
“不能更改吗？”中原中也决定最后再挣扎一番。
“可以更改。但是变更的话就不属于最上位命令者了。”
“...行吧。”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尽可能的压下心中的厌恶。
大概是感觉到了中原中也的不愉快，亚当想了想，从口袋中拿出一盒口香糖，递给中原中也：“手册上说，吃点甜食可以让人愉悦。”
说罢，自己拿起一颗口香糖，嚼了几口便直接吞了下去，脸上露出快乐的表情。
中原中也：“......”
这口香糖...真的不会卡住机关么？
中原中也忽然很想给亚当来场解刨，好好观察一番他体内究竟是什么构造。
“话说，口香糖应该不算甜食吧？”中原中也道：“只能算是休闲食品？”
“...诶？”亚当手中的口香糖滑落在地，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宛如宕机。
...
根据亚当提供的情报，对于魏尔伦袭击的目标，中原中也心中渐渐有了数。
魏尔伦是偷·渡入境，根据这一线索，亚当通过黑入横滨警局与黑手党系统，找到偷渡名单并进行对比，最终找到了魏尔伦偷渡日本的关系网，并从中得知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魏尔伦在完成工作后会留下白桦树枝雕刻而成的十字架，作为他的工作签名。
这次，魏尔伦找供应商采购了四根白桦树枝。
“但有一件事非常奇怪。”亚当又忘嘴里塞了颗口香糖：“根据魏尔伦的工作习惯，除了你以外，他没理由也不应该在下手的时候留手。”
中原中也的手猝然紧握。
但中原中也心中清楚，亚当所说没有错。
【旗会】的五人是第一个受到攻击的对象，根据魏尔伦对中原中也的态度来看，很显然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将这些与中原中也相关，影响到中原中也行为的人全部杀死，让中原中也心甘情愿的跟着他离开，那些白桦树枝也正是为此准备的。
但中间很显然出了什么差错，魏尔伦选择留手，白桦树枝也未用上。
中原中也可不觉得魏尔伦会突然心软。
那么究竟是谁阻止了魏尔伦的行动？
对了，魏尔伦在他因为假的公关官尸体暴走时说过：“那家伙说得没错，这些人果然是你的软肋。”
“那家伙”究竟是谁？
知晓自己软肋的人...
太宰治的脸在中原中也眼前浮现。
不，不会吧...太宰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中原中也下意识想要否认，可是心中却愈发的慌乱起来。
他从来没有摸清过太宰治的想法，如果是那个人，无论做出什么行为，好像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可是...太宰他为什么要和魏尔伦合作？
对了，是不是因为太宰和魏尔伦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魏尔伦才对他们手下留情？
现在看来，这应该是可能性最大的解释了。
可是太宰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魏尔伦呢？
难道...
中原中也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正在往嘴里放口香糖的亚当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讶的看着的中原中也——也不知少年究竟想到了什么，原本身上暴戾的气息突然变得缓和，好像有什么压力正从他身上卸下，整个人彻底松了口气。
“中也大人？”
“...没什么，我大概才到魏尔伦下一个袭击的目标了。”
中原中也从地上站起，将心中的想法压下，转而道：“我们赶紧走吧。”
虽然他已经可以判断魏尔伦暂时不会杀死他们，但看【旗会】五人身上的伤，平白无故被一顿打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必须赶在魏尔伦攻击前拦下。
如果一切如他猜想的那般，那么第一个遭受攻击的——很有可能是白濑。
...
重新换上高级西装的中原中也坐在副驾驶上，低头翻看着手机。
边上负责开车的，便是他新晋的保镖兼司机亚当。
自从“羊”解散后，成员们便被送往了全国各地进行管教监督，就在横滨的只有一个白濑。
中原中也和亚当前往的，便是白濑如今上班的工厂。
距离中原中也被白濑背叛，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虽然中原中也并不怨恨对方的背叛，可让他再次面对，心中总是有些变扭。
中原中也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按下了某个名字。
电话内传来“嘟嘟”两声忙音，中原中也的精神瞬间紧绷，连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直到电话被接通，熟悉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中原中也才终于松了口气。
“中原？”
“幸村，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你怎么了？”幸村精市有些奇怪：“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像是在抖？发生什么了？”
“你没事就好。”中原中也松了口气。【旗会】五人出事前不久正和幸村精市待在一起。【旗会】五人好歹是经受过训练的人，又有异能力傍身，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即便受伤恢复速度也能相对快一些。
但幸村精市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拥有着优秀的网球天赋，理所当然的该成为伟大的网球手。若是受伤，他的运动生涯很有可能就会断送在此。
“没什么，就是...我朋友们出了点小事故，我担心你和他们在一起，也受伤了。还好你没事。”
“受伤？”幸村精市一愣，声音很快焦急起来：“没事吧？伤得严重不严重？”
“没事，只是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我插一句嘴，那种伤口可不像是小...伤...”
亚当在中原中也的瞪眼中默默闭上了嘴。
“总之，你没事就好。对了，这些天你尽量别出门，或者出去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陪你一起。”中原中也认真道：“拜托了。”
如此郑重的请求让幸村精市有些不明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认真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
中原中也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我还有事，先挂了。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和我打电话！”
“我会的。”
“……”
电话被挂断，中原中也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还好，幸村没事。
但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这么不安？
究竟还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作者有话说：
部分涉及到十六岁原作小说的内容参考来自理绘太太的视频和微博
晚上还有一章更新！因为加班的原因会稍微晚点发！
感谢在2021-11-20 19：10：04~2021-11-22 10：2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纸巾会死星人 10瓶；逾腐书生 5瓶；La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