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你心里, 我是下一个姜成。”季时屹口吻暗淡,看她的目光是洞察人心的雪亮。
阮栖听他一针见血,忍不住垂下脑袋, 视线落在自己鞋子上,嗓子是哑的,说不出话。
季时屹大约真的气到极处,忍不住自嘲:“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点档次?”
阮栖喉头涩涩的。
季时屹失望透顶, 最后看她一眼, 转身大步上了黑色迈巴赫。
他掉头时,从后视镜里, 看见阮栖依然垂着黑漆漆的脑袋,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青筋泛起,隔了会儿, 狠心收回目光。
阮栖在冷风里站了半响, 有水滴不断落到地面上,她蜷紧了手指,竭力控制住自己情绪,很久,才有些艰难的踏进小区。
那天晚上,阮栖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第二日早晨洗漱,眼睛又十分红肿, 阮栖找来冰块冰敷。
上班时要非常集中注意力, 才不会出错。
但中途, 还是因为有小护士忽然提起“今天阮医生的花还没到”而勾起波澜。
去厕所给自己的脸泼了两次冷水,强制打起精神, 在患者面前绝对不能出错。
下午时,喝了一杯冰咖啡,情绪好转,工作状态胜过上午。
许佳宁抽空跟她分享餐厅项目的进展,言语间有第一次创业的兴奋与紧张,餐厅选址已经敲定,她们有拿到一块位置绝佳的铺面,比带阮栖看的三间,条件都要更好,也更适合私房菜定位。
而铺面已经快速进入装修阶段,许佳宁发来的装修现场图片里,乱糟糟的,还是初始阶段。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阮栖面前提过姜成或者姜书禹。
但分明以前,许佳宁跟她聊天,几乎句句离不开丈夫跟儿子。
阮栖回了母亲几句,都是鼓励打气的话。
她想许佳宁这次也许会成功,也许会失败,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许佳宁确实在脱离金丝雀的牢笼,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下午三四点天空又下起细雨。
下班时,雨依旧淅淅沥沥,没有停歇。
阮栖这次准备了伞,她离开工位时,看了一眼窗外楼下的被雨水临湿的海棠花,心想,这次再也不会有替她撑伞的人。
下露天台阶,手机声响。
阮栖看了一眼来电,有些怔愣,任铃声响了三遍才接听。
“在你们医院对面,车不能停太久,直接过来。”季时屹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淡。
阮栖抿了抿唇,侧头往医院外望过去,没有看到季时屹。
她走了几步,到门口时,才看到季时屹的车,在对面街道的车流里,位置不打眼,但大约因为汽车本来很打眼,于是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阮栖过红绿灯,打着伞,抬手敲了一下车窗。
车窗降下,季时屹偏头看她,阮栖肩上沾了点雨滴,淡妆,莹莹的一张小脸,隐约透着一点婴儿肥,黑白分明的眼睛,弯腰看他时,额角有发丝被冷风吹动,整张脸沾着春雨的冷清。
有几秒钟,两个人都没说话。
隔了会儿,阮栖还是问:“什么事?”
看她被风吹得肩膀瑟缩了一下,季时屹松口:“你先上车。”
阮栖抿着唇,没动。
季时屹唇角就拉出一抹弧度:“怎么,怕我绑架你?”
阮栖就收了伞,弯腰坐进去。
对比外面阴冷的空气,车内温度暖和,空气里有车载香水的味道,混合乌木与佛手柑的香味。
“装备带了吗?”他问。
阮栖茫然了一下。
季时屹看她眼神就知道,直接吩咐司机:“先去嘉南公馆。”
阮栖反应过来季时屹指的是跑步训练的事,忍不住张了张唇:“我以为......”
“我不像你,习惯性半途而废,决定的事,一定要做到。”他打断她,目光落在面前一份文件上,口吻冷硬,似乎预判她会提起昨晚的不愉快。
阮栖默了默,将话补充完整,小声的:“我以为......下雨就可以偷懒了。”
季时屹被噎了一下,终于忍不住侧头看她。
阮栖眼珠转了转,避开他眼神,仿佛不是故意要噎他似的,乌溜溜的眼睛透着几分清澈的无辜。
“......所以去室内运动场。”季时屹似乎懒得理会她,又低头处理气文件,强调。
连前面开车的司机似乎也忍不住,往内视镜里扫了一眼。
于是从那天开始,季时屹教她一些跑步技巧。
第一天在室内,教她一些跑步前活动关节的常规动作,以及跑步时,肢体要如何摆动,才能避免跟腱拉伤和膝盖酸痛等。
“收紧核心!”
“手腕在摆臂的时候尽可能贴进腰!”
“重心踩在脚下!”
明明只是简单平常的跑步动作,阮栖偏偏被他严格的挑出很多毛病,半场训练下来,手脚简直不知如何摆动,越练越怀疑自己蠢笨如猪,连基本的跑步都不会。
她被教得越来越混乱,索性一屁股坐地上地上,双手插兜里生闷气:“不练了,你越教,我越不会。”
她被气得脸颊鼓鼓,光洁额头有隐约的薄汗,咬着粉唇,胸脯起伏,像只被气急的花栗鼠。
季时屹从台上拿了瓶矿泉水,半蹲在她面前,觑她脸色,忍不住勾笑递给她:“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阮栖瞪他一眼,明明只是场公益活动,偏偏有人正儿八经,非要赛前训练。
但她确实练习得口渴,抬手接那瓶依云,季时屹不放,另一只手递给她,示意她起来,阮栖把手搭上去,借助力道站起来。
接过那瓶水的时候,还是不服,用瓶身捶了他手臂一下,才肯平气,继续训练。
第二日在她家附近公园的绿化带,挑战8公里长跑路程。
她有戴运动手表,大约是真的很久没有长跑过,不到一半路程时,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心率很快,季时屹全程带她,提醒她注意呼吸方式和昨日讲解的动作。
对比她喘息如死狗般的费力,跑完全程后,季时屹轻轻松松。
第三天晚上,加到12公里,她依然跑得很喘,但可能他教的一些动作真的管用,她控制比较缓慢的速度,也能慢慢坚持。
跑完步不能立刻休息,要走一会儿。
两个人慢慢走回嘉南公馆。
司机小跑过来,提醒他有紧急电话。
季时屹用白毛巾擦了擦薄汗,戴上蓝牙耳机,找了旁边僻静的地方回电话,
阮栖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等待。
公园路灯带一点黄昏的色调,季时屹穿黑色宽松运动服,肩颈线条跟腰肢线条都很明显,跟人通电话时面色冷肃,是一惯的认真,颀长身体一半在光里,一半隐没在黑暗,握着矿泉水的那只手冷白如玉,即使在暗夜里,似乎也因为气质过于独特,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阮栖忽然想起,其实季时屹教过她很多东西。
他教她骑马、教她赛车、教她滑雪、教她冲浪,还教她玩德州,怎么投资股票,细数起来,确实很多,而现在,他正教她跑步。
有些她学会了,有些她一直学不会,但他确实在她身上,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以至于在后来漫长的时光里,她确信再也不会有跟他一样的人。
阮栖思绪纷飞时,季时屹已经挂断电话,抬脚走过来。
“是很急的事吗?”阮栖收回思绪,顺嘴问了一句。
季时屹抬手看一眼运动手表:“还好,已经处理完。但我现在要洗澡。”
阮栖:“诶?”
“坚持不了,不舒服。”他扯了一下领口,仿佛少爷洁癖病又发作。
阮栖反应过来,他是想去她家洗澡,果断拒绝:“不行。”
季时屹完全不跟她争论,已经抬脚往嘉南公关走。
阮栖跟上他:“季时屹,你回去洗!”
“坚持不到回去。”
“昨天都可以。”
“昨天就不舒服。”
“我管你舒不舒服!”
两个人幼稚的争论到嘉南公馆门口。
但季时屹显然神通广大,居然有权限,被保安放行。
阮栖本来因为跑步就很累,还要追他,更是精疲力竭,好不容易赶上他,他已经等在楼栋口,等她人脸认证。
阮栖组织好语言,尽量不真的得罪他:“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基本的分手男女的边界感。”
季时屹长腿长脚的站着,身上透着一丝雅痞气,嗤笑:“我反正都要厌倦,也不会珍惜你,需要什么边界感,嗯?”
阮栖:“......”
“我就借你家洗个澡而已,你有什么可紧张的,在心虚什么?”季时屹单手插兜,微微弯腰,眸光落在她粉颊上,透着一丝戏谑。
“我没什么心虚紧张的。”阮栖嘴硬。
“那就开门。”季时屹用下颌点了一下密码输入口,目光懒洋洋的。
阮栖将他放进去的时候,隐约有种失控感。
仿佛又被季时屹牵着鼻子再走。
但他神态自若,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真不过是身体黏腻,借她浴室洗个澡而已。
直到他只穿了一条黑色长裤出来,露出那里流畅平滑的肌肉线条。
恰好南初正在微信上八卦她:“不是说要试一试吗?你跟那个谢学长有什么最新进展吗?”
阮栖闭了闭眼。
心里默默回答南初:我脏了,我不配,我刚看了前男友的人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