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兰英摘掉眼镜，放在桌上：“上学的事我和你儿子说。他不喜欢，看样子能不能成不一定。”
“能不能成不是听他的。”夏正松眉头紧皱，“将来要是真有一天发生意外，得把这孩子带给老太太。我总不能领回去一个白丁，大字不识一个，只会给别人剪头。”
“我倒是觉得有门手艺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他能养活自己，流浪这么多年也是靠这个吃饭。”胡兰英说，“对了，他生母……”
提起那个女人，夏正松一张脸铁青：“奇耻大辱。”
胡兰英一愣，没想到丈夫对那个女人会有如此评价。
却很快笑起来，“你既然了无牵挂，那这场戏演下去，也不是不行。横竖我是白捡一个儿子，而且还不用承受生育之苦，怎么说都是我赚。”
夏正松知道胡兰英什么人，心中迟疑一阵，说：“这孩子毕竟是我的种，你想升官我能理解，可还是别做太过了。他毕竟是个小孩，很多事儿都不懂。”
“老夏，当年你犯了事，要不是靠着我里外打点，你今天能当上这个省图书馆的馆长？”胡兰英笑着，眸光却淬毒那般阴冷，“做人可不能忘本呐，如今你夏家要靠我一个女人扶持，就别再提什么要求了。你说你大忙关不上，又是小忙再添乱，哪天我一心烦，不愿意再跟你过下去，你这馆长还有没有的当？”
夏正松被扼住喉咙，看着妻子半天都没讲。
马失前蹄仅此一回，就足够妻子拿捏他一辈子。
活到这把年纪，他现在也不想要什么官僚敬仰。
于是那些憋咽下去，只好捧碗吃面，不再吭声。
……
另一头，刚刚天明，付北陆就听见门外有动静。
他把卷帘门升上去，几个人瞧见这儿有年轻的，急忙过来，挺客气地给他散烟：“老板，您早啊，想跟您打听一人，不知方不方便？”
眼前几个穿的都偏休闲。
可看样子却身份不简单，往小了说也得是科长。
付北陆不乐意跟这些人打交道。
一圈人对视三秒，后退一步，就要把卷帘门拉下来。
“哎，别关门啊，老板。”一个眼疾手快的撑住门，“咱没别的意思，就是跟你打听个人，不妨碍你做生意，真的。”
另一人也吱声，“是啊老板，你放心吧，我们都不是来查什么牌照的，就是单纯问个人，你不用害怕。”
“不害怕。”付北陆说着，却没半点招呼他们的意思，“你们问别人吧，我脸皮薄，一问三不知。”
“哎呦，你怎么这样呢？”好不容易找个年轻的，当然要抓住不放。
领头的问，“我们在找一个姓丁的孩子，可能也就十七八岁？你在西街这一片开的门市，知不知道哪有个姓丁的？”
整条西街，姓丁的只有一个。
就是丁清冬。
付北陆眯了眯眼，卷帘门又抬上去：“你们找姓丁的干什么？”
“哦，他是我们家姐的一个亲戚，听说在这边住，想请他过去住几天。”
“你们家姐叫什么？也姓丁？”
“不是，姓李，远房亲戚。”
付北陆一琢磨丁清冬跟他说的话，明白了。
八成这些人是胡兰英对家的手下，来找丁清冬，是真被他说中，要抓他去做把柄。
付北陆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当官儿的真奇怪，自己人搞斗争，还要把无辜人士牵连进去，烦不烦？”
几人一听，他这是知道什么，急忙问：“这么说你认识小丁，他在哪儿住？方不方便带我们过去？”
“小丁搬走了。”付北陆指着从头再来的方向，“他吧，跟那边的某一家吵了一架，然后闹掰了，就决定孤身闯天涯，背上行囊，买了火车票走了。至于去哪不知道，反正挺远的，漠河？可能是那儿。”
几人一听，怀疑的不轻：“他老家也不是漠河的呀，去那儿干什么？”
付北陆抱着胳膊：“谁知道呢，可能是想当国产企鹅。”
“……”
几人一看这二手店老板不愿意说，再结合前头问的几家，就知道李冰要找的人肯定不在这了。
于是一使眼色，坐上车离去。
没再耽误。
他们前脚走，后脚，付北陆去二楼，给丁清冬打电话：“小丁。”
丁清冬正坐在桌前不高兴。
接到他电话，勉强提了点精神：“嗯。”
“今早有一群穿黑衣服的人过来找你，说一个姓李的女人是你亲戚，要请你住几天。我把他们打发走了。”
胡兰英和夏正松就坐对面。
听见这话，都面色一正。
反正是和胡副书记有关，丁清冬就打开免提：“付哥，你再说说具体情况。”
付北陆听见咔嗒一声，像是手机放在桌上。
他知道小丁身边肯定有人，就挑了几句重要的重复。
胡兰英听完，跟夏正松对视一眼：“确实是李冰，”
付北陆一听果然有人，没讲话，听那头的动静。
“你之前就说，合同一到手李冰肯定按捺不住，真应验了。”夏正松说，“她既然能找到西街，证明肯定把情况摸了个透。”
“所以说把小丁接过来是对的。”胡兰英一脸笑，“要不然让李冰先下手一步，事情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两口子研究关到，丁清冬偷摸拿下去手机，假装挂了。
然后往兜里一装：“不是说好了很快就让我回家，拿这些东西什么意思？”
付北陆静静听着，怕小丁受伤害。
“我昨天跟你说了，你爸爸给你找了学校，想让你去念念书，体验体验大学生活。”胡兰英随手拿起一张宣传页，“你的条件上正经大学估计够呛，只能从这些花钱上的里面入手。”
“看看吧，有没有喜欢的？”夏正松跟妻子坐在一排，总算踏实，“这些学校虽然比不上正宗的好，但至少是个出路，念完能有正规文凭。比如这个工业大学，里面的机械系就很有名，你喜不喜欢？”
丁清冬翻翻，“不喜欢，没意思。”
“那这个呢。”胡兰英推荐，“你长得好看，学传媒也可以。将来找找人送送礼，能去电视台当主持，也行。”
丁清冬还是摇头：“不喜欢。”
七八所学校他都不喜欢。
夏正松就有些急了：“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你到底要怎么样？上学是为了提升你的个人学历，不是为了让你喜欢；说难听话，大街上流浪你喜欢，可你能一辈子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