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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清冬说的这一切，夏正松根本不知道。
他对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的仅存的了解，只有他是自己的儿子，是个男孩，是个理发师。
丁清冬说的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
就像一颗原子弹在脑层深处炸开，让他难以接受。
胡兰英松开门把手，没有进去。
这个时刻，或许让丈夫和他的私生子单独待在一些更适合一些，她就不去打扰了。
“你了解你的身体。”夏正松试图平静，“但在这个世上，就算是人体结构，也要讲究医学证据。不是你这种缺乏常识的小孩，自己怎么认为就怎么说。”
“《人体解剖学》208页，《生理学》421页，《解密人体》388页，图书馆的台阶28级，2号管理员脾气好，7号每次值班都爱答不理，因为她觉得我没有学生证，怕我借书不还。”
丁清冬一口气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然后他问夏正松：“你是不是我没文化，什么都不懂？”
夏正松叠起的腿放下去，“看书是好事，但有些答案不是书里能有的，需要去做检查。”
“所以你和付哥不一样。”丁清冬说，“付哥相信我，我说什么他都信。而你不行。”
他想起自己被付北陆发现秘密的那天。
其实那天太晚了，而且公共厕所的灯很黑，他根本不知道付北陆到底有没有看见他的下边，
他第一反应是惶恐，第二反应是破罐子破摔，怕付北陆厌恶自己，和别人传闲话，
惊慌失措下他愚蠢到找付北陆坦白，说他是双性儿，他也不想这样，可他没有办法。
丁清冬记得自己当时坦白后，紧张的胃液上涌，快要吐出来。
他脑海里就一个念头，万一付北陆不信，怎么办？
付北陆却没怀疑，点头之后说我知道了，然后再无下文。
丁清冬第一次碰到不会质疑他的人，忍不住又问一遍：“你真的相信我？”
“为什么不信？”付北陆笑道，“你一看就不会说谎，是个诚实小孩。”
他当时鼻子酸酸的，感动到要摘下全世界的星星送给付北陆，觉得他是个好人。
那个时候是，现在更是。
丁清冬说：“原来真的只有付哥相信我。只有他，没别人。”
他本来就不缺爸爸妈妈。
夏正松和胡兰英本性暴露，自私又多疑，让丁清冬更伤心。
“你们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他问。
“至少一个月。”夏正松说，“从竞选到出结果，也就是一个月，不会太晚。”
“我可以在这儿留下，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你要手机干什么？”
“我19岁了，成年人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但你的选择不能伤害到别人的利益。”夏正松今晚听到了太多秘密。这让他意识到很多事都不是他的管辖之内。
至少，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认回丁清冬究竟是不是好事。
父子俩一番对峙，最后夏正松退了一步，把手机给丁清冬。
“你妈妈很看重这次的竞选，你可以讨厌我们，但你不要犯蠢，伤害别人。”
丁清冬皱眉，“那你们伤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
“我说了那只是一个意外。”
“我不信。”丁清冬厌恶地看着夏正松，“所有抛弃孩子的人都可以把作恶多端说是意外，来逃避他们的罪责。你这样更招人烦了，比你充值一千块就要抱我更招人烦。”
夏正松跟他交流不了，手机扔在人脚边，砰的摔门离开。
丁清冬才不理会，捡起手机，给付北陆打电话。
那头，小树正捧着课本看。
爸爸给他买了一套书，他已经在家看过好几遍。可是学校发的课本下来，他还是捧这津津有味的读。
儿子第一天上学，付北陆晚上接完小树，专门去市场买了肥美的大螃蟹。
这头刚蒸上锅，他嘱咐小树看火，去从头再来找丁清冬。
这段时间大检查，本来大部分店铺都通过标准，不知因为什么，上头又下了第二道令，要着重检查美发行业的染剂产品，担心有人为了赚黑钱用三无产品。
付北陆差的往前走，远远就见从头再来门前聚了一堆人。
看热闹的，穿制服的，还有辉哥阿阳他们几个，神色各异。
理发店的灯没关，玻璃门上贴着白色封条。
付北陆一愣，大步穿过人群，问：“怎么回事？”
刘哥看见他，胳膊都疼的要劈开，直往辉哥身后躲，牙齿磨的咯吱响。
“付老板，你赶快帮忙讲讲好话吧。”辉哥愁眉苦脸，“我们店都是合法经营，什么证都有，怎么还能关我的门呢？”
几个理发师绕成一团，付北陆没看见丁清冬，问：“小丁呢。”
“小丁——”辉哥还没说话，阿阳抢嘴道，“哎呦，丁哥不干啦！我早就说丁哥是咱们店的镇店之宝，辉哥你糊涂啊，竟然把他开除；你看看人家前脚走，后脚咱们关门，这可怎么办？”
“开除？”付北陆面色骤变，“开除什么意思？小丁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把小丁带坏了！”刘哥躲在辉哥身后嚷，“要不是你跟小丁乱搞，他能一气之下走人嘛？那小子真是，说他两句还不愿听，撂挑子走了，真他妈让人瞧不起……哎哟，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付北陆一只手拽着刘哥领子，“是不是你又欺负小丁了？我上次说过吧，再欺负小丁你什么下场，这么快就忘？”
刘哥理亏，直叫辉哥，“姐夫你看看他，我这胳膊就是他给打折的，现在他又闹事儿！”
“有话好好说啊，付老板。”辉哥做和事老，“你打他干什么。”
“他欺负小丁，我当然要揍他。”付北陆松开刘哥，看着门上封条，“领导，究竟因为什么把门市查封了？”
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店倒是没有三无产品，不过消毒不合格。这次封一个星期算是警告，回去好好整改，到时候检查过关，还可以开门。”
“消毒不合格，什么意思？”
几个理发师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声。
以前从头再来都是丁清冬负责染发，那些染发的碗一天用几十个，全是他在刷，在收拾，他们用完往台子里一扔就不管了，反正有人弄，何必再费力气。
丁清冬一走，那些碗没人弄，大家都怕染膏粘在手上。
有两个学徒甚至觉得麻烦，随便一冲就拿出来给客人用。
没想到刚好让检查的抓住，这才贴封条关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