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你也是,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看着我死掉。”
霍今鸿拖着伤臂往回走,血顺着手腕淌下来滴落在地毯上。
白项英痛极了也怕极了,冲上去想要替他查看伤口,却忘了自己两手被缚,身子一晃摇晃着摔倒在桌下。
霍今鸿扶起他,坐下,重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说吧,快点……”
“……”
“大声点,哥哥……别哭啊……”
白项英哆嗦着念出号码,眼看对方一个个照着播出去,而后把听筒递到自己跟前。
冰凉的金属光面贴在面颊上,微微带着颤抖。他屏住呼吸,然而颤抖还在,忙音从遥远的地方一记记传过来,如同催命一般。
许久都没有人接听,白项英又抽泣起来,哀求似的别过脸:“一会再打吧,我先给你止血……”
“……”
“今鸿!”
霍今鸿面无表情地放下听筒又提起:“接着打。”
停顿两秒又扭头似笑非笑道:“现在改号码也还来得及,哥哥,你再想想。”
白项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今鸿,我没有骗你,是这个号码。”
“是不是要等接通了才知道。”
“我怎么可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那就好,哥哥,我放心了……我还不想死。”
同样的号码重又拨了一次,两个人都静静地听着,谁也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忙音和粗重的喘息声。
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
突然就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在暗不见光的刑房里,对方也是这么抱着自己,两人依偎着度过了离别前的最后的时光。
那时候自己浑身是伤,手上戴着镣铐,痛极了也虚弱极了,睁眼望去视线里都是红色。
现在也是一样,一样的灯光,一样的红色,一样的被束缚的身体。那不是他的血,可伤却在他的身上,痛彻心扉。
那时候他可以哄着他,安抚他,骗他离开,这一次却没有办法再故技重施。他变了,他也变了,不再是那个凡事听从安排的稚嫩的少年。
我该怎么办呢,他想,要不一起死了吧。
一起死了,就当是那个时候谁都没有逃出来。
白项英在恍惚中微微扭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时间仿佛真的回到了三年前。
这下好了,什么都不用做,只消等身上的血流尽,那个孩子也会跟着他一起走。
……
……
就在这时忙音骤然停止,窸窣过后电话那头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喂?”
两人似乎都吓了一跳,霍今鸿收紧胳膊,低头用眼神示意白项英说话。
后者回望那目光,短暂的失神过后对着听筒缓缓开口:“孙老板……”
.
两分钟后霍今鸿收回听筒挂了电话。
“哥哥,你看,这不是很容易吗……只要你下决心跟我一起走,后面的事情就都好解决。”
“放开我,快……”
“我知道了,哥哥,别急……你告诉我药在哪里,我自己来。”
白项英急得已然没有精力思考,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直到看见伤口裹上药粉和纱布这才稍稍定下神来。
只是稍稍,并不十分放心,因为那刀口不知有多深,纱布裹上之后马上又被血浸透了大半,显然是没有完全止住。
“今鸿,你失血太多,最好挂点盐水……对,还有消炎药……你放开我,我去给你拿药……”
“哥哥,你会挂水?”
“会,平常生病的时候就自己弄。”
“哥哥,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快点放开我啊!”
无论白项英怎么央求霍今鸿都置若罔闻,迟迟不肯解开他腕上的腰带。房间里的温度早已冷却下来,烟味消散,地毯上的血凝固成了褐色。
霍今鸿拿薄毯裹住白项英的身体,扶他半倚在沙发上,自己则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从柜子里翻出消炎药服下。
失血过多导致的晕眩使他动作略有些迟缓。这样不行,他想了想,下楼去厨房泡了点盐水喝,回屋的时候发现白项英摔在地上,两腿被毯子缠着,正拼命拧动手腕想要挣脱束缚。
两步上前抱起对方扔回到沙发里,他也跟着坐下,俯身压上去:“为什么总是想要逃跑呢,哥哥,我才离开一会儿,你要去哪里?”
“我没有要逃跑,我这样子又能逃到哪儿去?”
“不知道……我如果知道你会去哪里,就不会找了整整三年。”
白项英在经过一番无用功之后意识到靠自己无法获得自由,此时也顾不上对方胡言,顺势应道:“我哪儿也不去,你放开我……我得准备些东西,一会儿去码头我不能就这么出门!”
“东西,不是已经收拾好了么……”霍今鸿扭头看看桌上放的箱子,那是对方替自己收拾的行李,似乎再添些衣服就足够。
“我再给你拿些烟草,哥哥,你烟瘾这么大,到了那边要是一时半会买不到会很难受的。”
“今鸿!”
“嗯?怎么了?”
“我,我这样子……”
“啊……”霍今鸿闻言回头,这才注意到对方难堪的遮挡私处的姿势。
雪白的皮肤上青紫和血痕交错,都是自己留下的东西,仔细看狼狈中带着一丝旖旎。
“对不起,哥哥,我光想着自己,没有顾到你……”掀开缠绕在膝上的薄毯,他俯身近距离观赏白项英的身体,一边试图用手指抹掉那些血痕,“等我收拾好东西就带你去洗澡,然后换身干净衣服……”
白项英像个木偶似的任他翻弄,以为忍过这点羞耻就能结束,然而对方一把抱住自己在耳边喃喃:“若不是急着要走,我真想永远这样跟你在一起,绑着你,哪里都不去……这里真好啊,没有光,没有别人,只有我能看到你的样子……”
“别说了……”
“你不会再把我推开,什么都依着我……你也只能依着我,就像现在,我要是不帮你你就没办法到浴室去……”
“求求你别说奇怪的话,今鸿……”
“来吧,哥哥。”霍今鸿松手起身,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带镣铐的细长锁链,“换上它,我带你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