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向他坠落>第15章 14 晦气玩意

  霍今鸿搬入东院后的某个晚上霍岩山将白项英叫到屋里。

  “我仔细考虑过了,今鸿这孩子感官敏锐,异于常人,做普通士兵实在浪费。”

  “司令是打算……?”

  “我打算送他去上学。”

  饶是白项英知道霍今鸿身份特殊,听到这话还是大为惊讶。送去上学,这简直是在把人当儿子养。

  而霍岩山自有一番打算:“省政府现在用的人当初都是从大帅手底下出来的,像吴世宗跟杨文虎那几个都留过洋,回来直接带兵当团长。”

  “吴世宗好像是在日本读过士官学校。”

  “姓韩的看不起我,因为我是土匪出身,这么多年打东打西比不上军校出来的黄毛小子。”

  白项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司令是想送他上学,然后去读军校?”

  “今鸿现在正是该上中学校的时候……年纪上可能小一点,但是我看也差不大多。”霍岩山道,“文化院的大藤理事前两天又来过一趟,叫我参加九月份的典礼。我看李宏烈的儿子在那边读书,听说是日本人和中国人在一起上课,两国话一起讲。李宏烈都敢把儿子交给日本人,那我送今鸿去念两年书应该也没大问题,问起来可以说是老部下的儿子。”

  李宏烈是青岛工商会议所的华董,侄子还在市政府任职。连他都这么做,那说明政府跟领事馆的确是“关系友好”,不怕受到南京方面的责难。

  白项英不太懂文化院那边的事,但理解霍岩山想送霍今鸿去上学的心思。

  若是从普通士兵做起,就这年纪不熬个三年五载连排长都当不上。虽然以他的资质将来立功有的是机会,但要是能去士官学校之类的地方镀层金,再结识一些官家子弟,那回来全然又是另外一种境遇。霍岩山现在兵是有了,奈何省政府那边没人,行事处处收到排挤,缺的就是上得了台面的左膀右臂。

  “司令打算什么时候送他去文化院呢?”

  “过两天我找大藤问问,日本人的习惯好像是夏天开始上课。”

  “真要送去上学的话最好是在市里安排个住处,或者住学校校舍,否则每天来回两三个钟头……”

  “那当然是叫他住学校去!怎么,我供他上学供他吃穿,难道还要雇个佣人伺候他?”霍岩山见对方煞有介事地已经安排起来,没有缘由的突然有点光火,“你是不是当老妈子当上瘾了?”

  白项英迅速住了嘴,一只手抬起来按住领口。

  他有点不明白对方这发的是哪门子火,因为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听命行事,霍岩山让他回去看看“今鸿怎么样”,他就回去看,霍岩山叫他“给今鸿添点合身的衣服”,他就让人去置办。

  是霍岩山在叫他当“老妈子”,结果他吃力不讨好,当了老妈子还要被骂瞎操心。可像上学和安排住宿这种问题,就算现在不想到时候事情还是会落到他的头上。

  “我看你跟小兔崽子玩得挺开心!让你干别的事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霍岩山火气一旦上来了轻易灭不了,且发火目标逐渐从霍今鸿身上往别处扩散,“昨天宴会上那么多人,齐顾问也没对你怎么样,你怎么不知道对他殷勤点!?”

  这说的是昨天济南来人,霍岩山在县城的饭店里摆宴会招待他们的事。

  自从塘沽停战协定签订之后长城一线划分非武装区,关东军的势力渗透到华北,河北通州一带成立了贸易联合会专跟日本人合做麻药生意。最近几个月该联合会在青岛市郊动作频繁,据说还组建了私人武装,省政府得知此事派专员前来视察。

  霍岩山自然是盛情款待以表诚意,表示冀东那块的情况自己并不知情。

  那名叫齐继尧的监察员此次前来顶的是政治处顾问的名头,听上去来头不小,实际上本人跟霍岩山一样是马贼出身。放在十几年前霍岩山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如今不知怎么的竟混到省政府里头,除了手上没兵样样都比他光鲜。

  参加宴会的都是军中要员,酒过三巡丘八气露出来,餐桌上的话变得不干不净。那齐继尧嘴上对霍岩山以“老朋友”相称,实际言语间没多少客气,借着酒劲把他那些可作为饭后谈资的“糗事”全翻出来调侃一遍,包括“好男风”,“生不出儿子”,以及“去省里开会都要随身带个暖床的”,这让此时正好坐在对面的白项英脸上十分难堪。

  类似事情并非第一次发生。霍岩山对外从不掩饰白项英的“用处”,认为相比起那些逛妓院养戏子的“假正经人士”自己睡个副官根本算不得什么。

  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白项英来说却是“公开处刑”,光是背地里嚼嚼舌头还好,碰上齐继尧这种存心打趣还要刨根问底打听细节的,无异于是将他剥光了当众羞辱。霍岩山不给他台阶下,他只好装聋作哑强行把自己当死人,没想到此举竟引起霍岩山的不满。

  “他叫你喝你就喝!没让你去敬酒就不错了,还反过来端架子!?”

  “我……我夜里还要送司令回营里,喝多了不好开车。”

  白项英想起昨天被那人逼着喝烧刀子,是单纯拼酒还是存心戏弄他,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他以为自己有权拒绝,起码在这种场合,可以“端架子”格挡一些不怀好意的举动。

  但现在看来是不被允许的。

  “放你妈的屁!我带了这么多人,要开车找谁不行?”

  霍岩山越说越气。那顿饭本来吃的就不太舒服,考虑到对方监察员的身份他不得不摆出十二分的客气,然而面子上又不肯太献殷勤。他不肯献殷勤,那总得有人要献,纵观全桌白项英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反正那齐问尧看着不像个正经人,搞不好也有那么些“不入流”的癖好。

  ——哪知道白项英突然这么的没有眼力见,这种事难道不是他最擅长的吗!?

  一句话骂完屋里陷入沉默。

  白项英领下罪状,无力反驳也无话可说。好在齐继尧过两天就要回济南复命,只要咬咬牙忍过这波火,此事就能够蒙混过去不了了之。

  霍岩山看着他那张骂不还口的顺从的脸,认为这属于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心里气非但没消反而烧得更旺了。

  “现在摆出这幅死人样子是给谁看?我叫你过来不是为了看你哭丧的!”

  白项英知道对方这个时间叫自己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说霍今鸿的事,因此按照惯例在上楼前花了整整半个钟头清理身体,但看样子今天晚上是用不上了。

  ——既然已经发觉苗头不对,那最好在事态彻底恶化之前从对方眼皮子底下消失,千万不能等到了床上再当冤种。

  “是我做的不周,司令……”他瑟缩着垂下头,把一句话拆成三段讲,“我昨天……不大舒服……闻不了酒味。”

  果不其然,霍岩山一见他那如丧考妣的表情,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姓欲直接蒸发:“滚滚滚!晦气玩意!”

  下一秒白项英很听话地滚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