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容墨竹俯身拾起被简玉酌斩断的茎根,扬手卷上了他的腰!

  藤蔓在简玉酌的腰上缠了三圈,紧接着,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将简玉酌带回了安全的土壤。

  “咳咳咳……”

  简玉酌没克制住力道,直接摔在了容墨竹身上。

  容墨竹用力揽住他的后背,“哥哥,你还好吗?”

  简玉酌有种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的混乱感,他撑着晕眩的头,仰起脸,从一处柔软之地擦过。

  唇上好像在发烫。

  他愣愣的抚上唇,旋即愕然,一把将身下的少年推开,“你……干什么!”

  容墨竹面色通红,小声说:“是哥哥自己凑上来的。”

  话是这个理,但简玉酌怎么可能承认?

  他努力调整好气息,强作平静的说:“不小心碰到的。”

  说罢,他不看身后的少年,兀自停在诡异土壤的交界处,半蹲下身。

  殊不知,身后的少年嘴角已然翘得老高,甚至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方才触碰的地方。

  等简玉酌沾了一点泥土,回过头时,容墨竹早就恢复没有表情的模样。

  “这个土的味道有股腥味。”简玉酌生硬的说。

  “是吗?”容墨竹乖巧地在他旁边蹲下,装模作样的也沾了一点土,“好像是的,像血。”

  简玉酌眉心微皱,把细碎腥黏的土屑抖落,用手帕仔细把手指擦干净。

  他已经能确定了,这一片的土大概就是用血浇灌而成的。

  现在被雨水一浸润,整片土都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味,而他们刚刚竟然没闻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他直起身,望了一眼他们走过的路,被不知名目光注视的感觉愈发强烈,“得赶紧想办法过去。”

  “哥,这是食人蔓,”容墨竹慢吞吞的说,“用火烧就好了。”

  简玉酌微讶,“你知道?”

  “嗯,”容墨竹从袖子里取出巴掌大的火石,“用这个就行。”

  火石跟简玉酌平常见过的不太一样,威力超乎寻常的迅猛,几乎是一点燃就将整片诡异的土壤覆盖。

  伴随着滋啦的声响,一股焦臭腐烂的味道从地底蔓延,像是老鼠的尸堆在烈日炎炎下发臭,令人几欲呕吐。

  “唔……”简玉酌忍着干呕的欲望,兰花香的巾帕紧紧捂住口鼻,“还要烧多久才能烧完?”

  “哥哥要等它烧完吗?”容墨竹站在他身后,嘴角噙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至少要三天三夜了。”

  “这么久?!”简玉酌不由愕然。

  “嗯,肯定不能干等。我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容墨竹压了压嘴角,一派正经的转向土壤和深林的临界。

  雨点越发小了,简玉酌看着少年逐渐接近深林的身影,眉心倏地一跳。

  “站着,容墨竹。”

  他气息不稳的上前拽住容墨竹的袖子。

  “这么黑,你过去干什么?”

  “可是不找其他路的话,我们怎么出去?”容墨竹挑了挑眉,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简玉酌深吸一口气,“飞过去。”

  若不是他有恐高的毛病,这会儿甚至用不着纠结。

  看来在这个世界,必须尽快克服恐高了。

  “就像我们之前那样,你捂住我的眼睛,我操纵剑的方向。”简玉酌强作镇定。

  容墨竹似有若无的扫了一眼他藏在宽袖里的拳头,含笑道:“好呀,哥哥。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阴风四起,简玉酌紧紧闭上眼睛,手指控制着剑的高度。

  御剑之术说难,实际只要有金丹期的实力就能入门;可若说简单,这世上有一大把入不了金丹期的人,对这些人来说,御剑算是一辈子的梦。

  简玉酌对御剑之术的领悟不算透彻,很大一部分原因取决于他对高度有着无法克服的后天因素。只要站在两米高一点的地方,就克制不住的心慌,总感觉身后站着个看不见的人,只等他放松警惕,一把将他从高空推下。

  “哥,别紧张。”

  少年灼热的呼吸像火星,燎得简玉酌耳后的肌肤染上一层绯红。

  身后未知的空白被容墨竹逐渐坚实的胸肌填补,简玉酌感知着脚下簌簌而过的凉风,除了耳边少年的呼吸声和飞鱼幼崽的呼噜声,再听不到其他。

  “还……没到吗?”他轻喘着握住身后人的手腕。

  “没有,这一片非常大,哥哥你再坚持一下。”

  腰间的力道逐步加大,简玉酌甚至有种自己要被嵌入对方身体中的恐怖感觉。

  “你松开一点,”他咬紧牙根,“我要窒息了。”

  话音刚落,腰间的力道瞬间消失,连带着身后也没有了实感。

  若不是捂着眼睛的手还在,简玉酌都要怀疑容墨竹是不是被怪物拖下去了。

  心再次开始慌乱起来,简玉酌强压着心底的惊慌,反复默念“不要怕”,按着剑柄的骨节却用力到青白。

  [宿主,实在不行你还是让气运之子抱着你吧。]

  “闭嘴。”

  简玉酌的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商城道具千千万,怎么治恐高的药就没有呢。

  [宿主,你的恐高不是先天性的,要心理干预,本系统暂时还没开放心理方面的功能哦。]

  “建议开设一个。”毕竟他最近有点怀疑容墨竹的心理状态。

  并非因为容墨竹喜欢他,他就觉得容墨竹有病。

  而是直到最近,他才发现这家伙好像只有在自己面前很“单纯”。

  这也太可怕了。

  “啪!”

  “哥小心!”

  空荡荡的腰间再次缠上了一双手臂,这次简玉酌没有让容墨竹减轻力度。

  因为他就要被拽下去了。

  根据脚上缠上的一圈圈冰凉的触感,简玉酌猜到可能是土里钻出来的藤蔓,拖拽的力道险些把整个剑都拖翻了!

  “快把它斩断!”简玉酌吃力的扒着容墨竹的手臂。

  随着破空声起,容墨竹颤抖的声音在简玉酌耳畔响起——

  “哥,这一片不知道为什么燃不起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脚上缠绕的东西掉了下去,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更难缠的藤蔓,简玉酌心跳砰砰得快钻出胸膛。

  不知抱了多久,简玉酌腰都快被某人勒断之时,总算没了翻搅的动静。

  “到了。”

  漆黑的世界开始缓慢的恢复光亮,简玉酌被抱着下了剑,差点没站稳。

  “好了,你可以松开我了。”他略微不自然的挣开容墨竹的手。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银色的手铐被解开,容墨竹低垂着头往旁边侧了一步,闷不吭声。

  让简玉酌颇有种把人用完就丢的既视感……

  “都已经到边界了,就解开手铐。”他欲盖弥彰的解释了一句。

  “嗯……?”容墨竹却仿佛没觉察出简玉酌的敷衍,满眼惊喜的仰起脸,“我知道了。”

  好哄得跟以前一样。

  这条路确实有危险,但比起他们之前走的那一条,一个食人蔓着实算不上什么。

  简玉酌环顾一眼四周的环境,密不透风的高大绿林将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包裹,暗淡的月光下,辨不清那中间藏着多少双窥视他们的眼睛。

  简玉酌深吸一口气,道:“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多危险都藏起来了。”

  “哥……是不是跟这个家伙有关?”容墨竹试探地抬起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呼呼大睡的飞鱼幼崽,“百烨山上的妖怪好像还挺忌惮它的。”

  一直没想通的点在这一瞬亮了。

  简玉酌颇为意外的伸出手指挠了挠小家伙的下巴,轻笑道:“小朋友还挺厉害。”

  他眼底的柔光像水波般荡漾,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容墨竹嘴角的笑容沉了下去,冷漠的从简玉酌的手指间抽离了飞鱼。

  “怎么了?”简玉酌有点没反应过来。

  “它现在还小,沉睡期间不能被打扰。”容墨竹掀起外袍,裹住小家伙的身体,语气冷淡。

  “……好吧。”简玉酌依依不舍的收回手。

  他对毛茸茸的动物实在有点无能抵抗。

  “走吧,那边就是山口了。”

  两人并肩而行,接近出口时,简玉酌还多留了个心眼,毕竟越是接近尾声,就越容易出事。

  但出乎他意料的,什么都没发生。

  一切安然无恙。

  雨停了,清凉的山风将两人湿透的袍子吹得发凉、发冷。

  简玉酌微微偏过脸,高挺的鼻梁像一斩利剑,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容墨竹的脚步顿住了,学着简玉酌的姿势侧耳倾听。

  少顷,他面容凝重的道:“有小孩子在哭。”

  “好像是从这个方向传过来的。”简玉酌掉转了个头,朝着深不见底的路尽头去了。

  “哥!”

  容墨竹有些气喘的从身后抓住他的手。

  “能不能不要管了?这很有可能是诱饵。”

  月光下,少年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祈求。

  简玉酌禁不住拧眉,手腕上的温度像要把他灼伤,“我们已经出了百烨山,如果那真的是一个小孩,很有可能是城卫的孩子。”

  城卫的恳求仿佛还在耳边萦绕,简玉酌作为一个在21世纪受过全面教育的青年,在听到婴儿的哭声后实在无法做到坐视不管。

  他去意已决,容墨竹失望的松开手,喃喃道:“是不是无论遇到什么人,无论可能遭遇什么样的危险,你都要去救?”

  不待简玉酌回答,他像是累了,背脊分明如平时一般挺直,却给人一种瞬间萎靡塌陷的错觉。

  月色冷白,少年一步一步往后退,出挑的面容落满斑驳的树影,神色凄苦又讥嘲。

  “你心里真的装了好多好多人,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作者有话说】:晚了一步嗷嗷啊…!!!今天的明天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