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说话，还有刚才也是，你当着人家孩子那都是说什么东西呢，脏话也就算了，你说人家小孩儿干什么，人家是客人啊。”
陈思的后背靠到墙壁上，只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冒着凉气：“你他妈的别跟我瞎扯别的，什么客人不客人的，我他妈的还是主人呢！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那个熊？你他妈的是不是压根儿一点都没想起来！”
“记得记得，就那个泰迪熊嘛，穿水手服的那个，你一直在书架上放着的那个，我记得，我知道你喜欢，但是现在人家小孩儿就是喜欢那个嘛，他想要，你做姑姑的就给他呗，你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玩儿玩具了呀，就当是发扬风格了行吧？我知道你喜欢，回头我再给你买个新的行吗，买的一模一样的，不，买个限量版的，不不，到时候咱们去泰迪熊博物馆，你看上哪个了我就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行吗！你就别跟这儿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陈思在原地转圈，她扥着李端午的领子一把把她按在了墙上，她两只眼睛里写满了失望，“你他妈的，你根本不知道！你他妈的还能算是个人吗！你他妈的还有心吗！”
陈思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就连骨节都泛着不正常的白，李端午把自己的手覆上去：“你的手太冷了，你把外套穿上吧，这儿还开着窗户呢，别感冒了。”
陈思一把打开她的手，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李端午的眼睛，她突然就感觉很没劲，失望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情绪，她只感觉是长久以来的猜想终于成真了，她的眼睛不受控地盛满了泪水，她拼命地扎眼想要把显得脆弱而可怜的眼泪憋回去，李端午不知道她这是突然怎么了，她努力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咸咸的。
陈思突然就没力气了，她的手滑下来，好没劲啊。
“你根本不知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行吧？我真诚地向你道歉。但是我现在已经答应人家了，我之后再给你买一个，买一个新的行吗？”
“根本就不是这个，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陈思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她摊在台阶上，“是因为那他妈的是你送给我的！！”她抬头瞪着李端午，眼睛通红。
“啊？”李端午有点无辜，“宝贝我错了，我再给你买一个，我现在就去，好吗。”
“那他妈的能一样吗？！这他妈的是定情信物啊！”
“我就知道你忘了……”
那是她们还在上高中时的某一天，在前一天的晚上，陈思向李端午告白了，陈思说完了告白的话就跑走了，她生怕自己会得到什么令自己伤心的回复。她不敢看手机，不敢在第二天的课间去找她。她一直很忐忑，很害怕，但是她一直安静地等待着那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懂得降临。但是直到晚自习下课，她都没有等到来自于谁的消息。她终于忍不住了，她去了她的班级。
在班级门口，她看见李端午还在桌子上写着作业，事实上，同样一起写作业的还有好几个人，但是她全然没有意识到。她看着她，她的神情之投入就好像没有意识到放学铃声已经响过了一样，陈思的心下紧张，就连腿好像都有点发抖的意思。她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点，但是因为很久没说过话，她控制不好地叫了一声，惹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人们由陈思看向了李端午，李端午简直是万众瞩目，陈思心里酸不溜地站在门口看她。
她在听到有人喊她的时候还有点迷茫，她抬起头好像大梦初醒。看到陈思在门口，她不由得就露出一个笑，然后跑着过去。她问，你怎么来了。陈思说，我来看看你。她说，这有什么可看的，之前不是跟你说我今天会晚一点你不用等我嘛。陈思就没再说话了。
陈思在想，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拒绝了的意思吗？她盯着地板的花纹，不敢抬头看。
李端午笑着碰了碰她的脸，问她为什么不说话。
陈思的眼睛黑沉沉湿漉漉的，几乎要落下泪来。李端午被她这副表情吓了一跳。她搂着她的胳膊问她这是怎么了。
陈思想说什么，但是喉咙里堵堵的说不出话来，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李端午看她这个状态，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她送开搂着陈思的胳膊，小跑着回到了自己座位上，从桌斗掏出来了个什么，藏在衣服下面拿了过来。
她回到走廊，站在陈思的面前。哒哒，她说，然后从校服外套里掏出来了个棕色的泰迪熊公仔。不要难过了嘛。她这样说着。她扭头看了看周围，似是在确认着什么，然后趁陈思接过玩偶的那个瞬间，她踮起脚来小心地迅速地亲了她一下。
不要难过了嘛。
李端午抱着她的胳膊摇来摇去，我今天真的没办法跟你一起回家啦，我们留了好几张卷子呢，我今天一天都没出去溜达过，一直坐在这儿写啊写的都还没写完！你就先走吧？啊？给你个熊熊，让熊熊陪你吧好嘛？我保证，明天我一定会加紧完成作业的！
陈思已经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了，她满脑子都在一遍遍地回放着刚才的那一幕，柔软的，安抚的，香味扑鼻的。
她答应我了！
她没答应我。
可能她从来都不喜欢我，只不过是我当初会错了意。送个熊不算什么的，另一个当事人都忘记了的存在更称不上是什么定情信物。
可悲，可笑！
李端午不知道她在发哪门子疯，她早已进去了，陈思在外面坐着，身上还披着个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可怜的大衣。
或许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又或许是自己真的幼稚，真的斤斤计较，真的在发疯。但是她也是真的难过。真的有一点点难过。
她抽了抽鼻子，走进了屋子。再怎么说今天的聚会还是要有头有尾的。
进去的时候她正好听见了李端午在说着自己的名字，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她现在需要一点私人的时间。从早上到现在，她的心情起伏太大，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失常。她回到卧室，她躺在墙上，她盯着雪白的墙壁。她觉得好刺眼。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她们或许是在讨论她吧，女人的声音真的很有穿透力，她的名字被一遍遍的提起，或许自己真的是个笑柄吧。她无力极了。
“……哎呀没问题，不就是进学校的事儿嘛，陈思一定会帮忙的，举手之劳的事儿嘛，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呀。对对对，现在教育系统是不好进，但是这不是有思思在吗，一家人就是要互帮互助的呀。哎呀没问题，我替思思答应你啦……”
也不知道那人又给自己揽了些什么烂事儿……
之前的时候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