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庙灵验, 是经过很多次验证的,原本徐小禧还产生过怀疑,现在徐小禧觉得里面可能真有鬼仙坐阵。
至于清合观, 也是他们这儿一个非常有名的道观。
徐小禧去过几次, 因为在半山腰,风景不错, 至于其他的就没那么深印象了。
所以两者之间, 他下意识偏向前者。
免费供香。
啧, 徐小禧忍不住流口水。
但就算馋, 他也只敢想想。
现在松城里的小鬼都在四处找他, 他哪敢自己送上门去。
那么多小鬼,要是当场被怀疑或者认出来,真是跑都没得跑。
徐小禧一想到几十只小鬼蜂拥而至的场面,瞬间打了个激灵,算了他还是忍着吧,反正小鬼不会被饿死。
徐小禧趁着那两只鬼闲聊的功夫, 偷偷溜走。
徐小禧又坚持了三四天, 寒冬的气温越来越低, 饥饿感侵蚀整个身体, 已经严重到他白天都睡不安稳。
白天的太阳光线让他很不安, 徐小禧抱着双手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身体难受、心情焦躁。
晚上, 他不愿意自己待在烂尾楼里,跑出去四处闲逛。
这几日总能听见一些小鬼聚在一起谈论,哪个庙宇的香好吃, 哪个道观供奉地香数量最多。
其中他们提到最多的就是松城的鬼神庙。
小鬼们说, 鬼神庙的香不但甘甜充饥, 而且供香数量是其他道观、庙宇的好几倍。
特别是前天晚上,天寒地冻,鬼神庙竟供了一整夜的香火。
徐小禧在暗处听的直咽口水,供一整夜的香。
这让他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劝说自己,要不去吃一次吧,就一次,只要没有了饥饿感,他就能轻易地熬过寒冬。
大不了吃完后,他就躲在烂尾楼里长眠,睡到明年开春。
徐小禧这次也是饿狠了,顾不得许多,稍微弄了一下自己的造型,掩去清隽的颜值,让自己显得脏脏的,感觉不仔细看的情况下,那些小鬼应该认不出自己,之后便急匆匆地赶往鬼神庙方向。
鬼神庙大门口。
不少小鬼正凑在一个香炉边,疯狂吸食。
徐小禧站在旁边,闻着空气中飘散出来的香火气,感觉更馋了。
他咽了咽口水,看了眼并排摆着的三个香炉,选择了左手边,小鬼最少得香炉。
这个香炉里的一大捆香已经燃了一半儿,有六七只小鬼凑在那儿吸食,徐小禧过去时,正好有两个小鬼吃饱了,站起身拍着自己依旧瘪瘪的肚子,一脸满足。
徐小禧正好捡了个空档蹲过去,他试着吸了一口气,一股香甜气冲入鼻腔,他的眼睛猛然一亮。
好好吃!
他又连续吸了两口,同时视线还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几只小鬼,生怕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
但庆幸地是他们也都沉浸在吸食香火的快乐中,根本没有心思关心旁边的小鬼是谁。
徐小禧暂时放下心来,一口接着一口地吸食,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高大的小鬼。
对方一身黑色长袍,长发束起,一双剑眉浓而黑,凤眼、高鼻,薄唇,下颌线清晰分明,皮肤苍白如雪,身形修长,双手背在身后。
他望着蹲在地上的一小团儿,抿紧地唇角逐渐上扬起一丝幅度,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伸出一只手,拎住对方后脖颈的衣领,将小鬼给硬生生提了起来。
被打扰吃饭的徐小禧很是不满,皱起眉头,挣扎着质问:”你揪我后衣领做什……”
他的视线与一张俊脸对上,后面抱怨的话瞬间卡在了嗓子眼,结巴着喊道:“我……你你你是张翼!”
黑袍鬼微挑眉头,冷嘲道:“才几个月不见,就认不得了,你是不是找死?”
徐小禧瞬间僵住,大脑宕机,只剩下三个字:我完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在张翼手上,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张翼饶命啊,我没想过对你下毒,我是被冤枉的,求你别杀我。”
张翼皱眉,不满道:“谁说我要杀你?”
徐小禧闻言,哭声突然止住,抽泣一声道:“是你刚刚说我找死。”
“……”张翼反问:“那你真认不得了?”
徐小禧连连摇头,又赶紧点头:“认得的。”
怎么可能不认得。
他刚刚只是太惊讶,才口不择言地爆出一句‘你是张翼’这种无脑废话。
张翼盯着他脏兮兮的脸颊,抬手帮他擦了下,嫌弃道:“脏死了。”
他嘴上虽然嫌弃着,手却没松开的意思。
徐小禧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但因为手脏,反而越擦越脏。
张翼拧眉:“你这往脸上抹的什么?”
徐小禧:“泥巴。”
张翼:“丑死了。”
徐小禧也没去反驳,他往脸上抹泥巴,是为了遮脸,不在乎好不好看。
这会儿他更在乎自己的小命:“张翼,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那鞭子上被抹了毒,是其他小鬼趁我不备,偷偷往上面抹的,我根本不知情,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对待,好端端地,我怎么会去害自己的好朋友呢。”
徐小禧想起之前他听到的流言,继续解释:“我也没有因为钱去出卖你,你不信你可以去查我住的宿舍,还有供养阁里的存款,我是在不知情地情况下被他们拉出来当了替罪羊,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徐小禧喋喋不休地解释着。
张翼没打断,但也不作理会,直接提着小鬼的后衣领往鬼神庙里走去。
徐小禧像是被抓住后脖颈的猫,四肢垂着,一点也不挣扎。
不是他不想,实在不敢。
他见识过张翼束缚着四肢,隔着牢房门差一点把那个看守鬼杀死的情形。
他很清楚自己跑不掉的。
“张翼,我真的没有害你,当初我是被两个上司逼迫着对你行刑的,说如果不接下对你行刑的任务,就免了我鬼差的职位,把我送回枉死城里去。”
“他们也没提过你的身份,要知道你是……”
张翼提着小鬼穿过二门,听见他声音止住,问:“要知道我是什么?”
徐小禧瘪着嘴,欲哭又不敢哭的神情:“要知道你是地府的太子爷,我肯定不敢对你用刑,更不会提出跟你做朋友的话。”
张翼不满道:“不会提出跟我做朋友?”
“嗯。”
徐小禧感觉脸颊被捏了一下,同时传来对方冷声威胁:“你想死是不是。”
“不想。”
他巴拉巴拉解释这么多,就是为了保命。
张翼轻哼一声:“我瞧着你一点求生欲都没有。”
徐小禧连连否认:“有的,有的,我很有求生欲。”
张翼被他这没脸没皮的话逗乐了,但上扬的嘴角很快被强压下去。
为了找他这个小东西,自己可是废了不小力气,不能就这么轻易的饶过他。
张翼这么想着,迈步进入主殿,松开小鬼的后衣领,坐去了上座。
他左手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偏着脑袋将小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确定徐小禧除了脸上脏了一些之外,没有其他受伤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徐小禧被他看的浑身发毛,不自觉地挪动脚步,偷偷后退。
张翼瞧见,神情蓦地冷了几分,威胁道:“再敢退一步试试。”
“……”
徐小禧僵在原地,不敢再动弹。
张翼:“过来。”
徐小禧心里惧怕,但还是听话地往前磨蹭了两下。
张翼见他挪的那点距离,很是无语,郁闷道:“我能吃了你吗,怕什么?”
徐小禧心口不一地答道:“没怕。”
张翼:“不怕就给我好好走路。”
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过来。”
徐小禧摆手拒绝:“不用了,我站着就行。”
这种事情,他坐立不安,倒不如站着舒服。
张翼也不强求,整理了一下衣袖,道:“现在我们算算总账。”
徐小禧愣了下神:“可是我刚刚都解释过了,我没有……”
张翼打断他:“谁跟你说这个。”
他能不知道小东西是被当枪使了嘛,张翼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徐小禧疑惑:“那你要算什么帐?”
张翼:“谁允许你从地府里私自跑出来的?”
徐小禧:“……我自己允许的。”
张翼噎住,转而气笑:“呵,你倒还挺理直气壮。”
徐小禧:“没有理直气壮,只是不想让其他无辜的小鬼替我背锅。”
张翼:“为什么跑出来?”
徐小禧噎住,双手攥着衣摆,低着脑袋,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原因来。
张翼看着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说话。”
徐小禧:“害怕你杀我。”
张翼:“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
徐小禧:“没说。”
但当时那种情况,他怎么还敢跑张翼面前验证。
徐小禧:“地府里都在说你直接把给你下毒的那些小鬼给打死了,还说……还说你脾气不好。”
“脾气不好。”张翼嗤笑:“性格残暴到了你嘴里就变成脾气不好,说得还挺婉转。”
“所以地府里传出的那些流言,你信了?”
徐小禧解释:“嗯,刚开始得知他们利用我给你下的毒,我也被吓了一大跳,但想着我们好歹朋友一场,你应该不会杀我,但后来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就……”
就有点虚了,太子爷这身份,他着实不敢高攀。
长这么大,他都没见过几个厉害的大官儿。
张翼:“出息呢?”
徐小禧瘪瘪嘴:“我没出息儿。”
但凡有点出息,也不至于经不住诱惑,偷跑过来吃香,被他抓个正着。
“你知道的,我胆子小,生前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情,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直接吓傻了,而且……”
徐小禧有点羞于启齿:“而且我还行贿了,上司可能要抓我进牢狱里去,我只好提前跑出来了。”
张翼明知故问道:“行贿谁了?”
“勾魂司里的一个官差,当时为了收集两个上司的罪证,让他帮我找了几个小鬼的住址。”
张翼又问:“行贿了多少?”
徐小禧战战兢兢地伸出四个手指:“四个银元宝。”
张翼对他的老实交代很满意,看向小鬼的神色里不自觉带了三分笑意:“以后还敢吗?”
徐小禧摇头:“不敢了。”
不过没有以后了,他偷跑出来这么久,地府肯定发现了。
张翼身体前倾,盯着他:“徐小禧,你脑子到底怎么长得,我说你笨,你还不服气,怎么遇到事情,总是这么没脑子。”
徐小禧的确不服气:“怎么没脑子了。”
张翼:“你以为地府想抓你,你能跑得掉?”
徐小禧摇头:“跑不掉。”
“但是地府不会为了四个银元宝浪费官差抓我的。”
“……”张翼追问:“我呢?”
“不怕我抓不到你泄愤,把怒火发泄到你家人和明陶陶身上?”
徐小禧犹豫了。
张翼见他犹豫,火气腾地一下上来:“徐小禧。”
小鬼立即摇头:“不会,我觉得你很好,不会做出这种牵扯其他无辜的事情。”
张翼冷哼:“你又在骗我。”
徐小禧:“没有。”
张翼:“那你刚才在犹豫什么。”
徐小禧:“我在想有没有你说的那种可能性。”
其实他之前还真担心过,张翼会对他身边的小鬼或者家人动手,但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否则张翼又要炸了。
张翼把话题拉回正轨,问他:“就因为我的身份,所以你害怕我不承认咱们之间的关系?”
徐小禧低头沉默。
不是不承认,而是觉得他们之间的身份悬殊,做不成朋友。
之前张翼对他很凶,徐小禧只以为他是性格使然,毕竟在很多事情上张翼都帮了自己。
可一配上他的身份,徐小禧就有点不确定了,他是太子爷,肯定会对地府的事情上心,所以不管是上司为难下属、贪污行贿,还是刘盛凯仗着身份作威作福,这些都属于地府管理问题,张翼出手整治也无可厚非。
再加上徐小禧回顾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开始怀疑张翼从头至尾都没把自己当成朋友,只是一个解闷工具,毕竟在牢狱里,张翼每天见到的只有自己。
张翼:“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徐小禧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张翼没听清:“嘟嘟囔囔什么,好好说话。”
徐小禧:“你老凶我。”
张翼:“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徐小禧:“经常。”
张翼:“你胡说。”
徐小禧没有反驳,他怕把张翼给说急眼了。
小鬼突然沉默,让张翼很不适应:“为什么不说了。”
徐小禧:“不说了,你说没凶就没凶吧。”
张翼:“……”
啧,这小鬼,还是一如既往的气人。
总觉得自己吵架输了。
徐小禧见他不说话,似乎在生气,赶忙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张翼感觉更生气了:“你又没错,道什么歉。”
徐小禧:“不想让你生气。”
张翼:“我没生气。”
徐小禧:“哦,那就好。”
张翼:“不以后不准动不动就道歉。”
徐小禧:“可是不道歉你会生气。”
张翼挑眉:“你不想让我生气?”
徐小禧点头:“嗯。”
张翼:“是不想还是不敢?”
徐小禧:“不想。”
张翼:“说实话。”
徐小禧立刻改口:“不敢。”
“……”张翼问他:“为什么?”
徐小禧:“怕你打我。”
张翼诧异:“我什么时候对你动过手?”
徐小禧:“没动过手,但我害怕。”
张翼:“……”
他态度强硬道:“以后不准怕我。”
徐小禧郁闷,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呀。
张翼见他不说话,追问:“听见没。”
徐小禧:“听见了。”
张翼看他回答的不情不愿,瞥他一眼,随口丢出一句:“你太弱了,不值得我对你动手。”
徐小禧:“嗯。”
他们之间实力悬殊这点小鬼承认,只希望张翼能说到做到。
张翼问他:“现在呢,还怕吗?”
徐小禧反问:“你不会杀我,是吗?”
张翼:“那件事跟你没关系,我本就没打算找你麻烦。”
徐小禧露出惊喜之色,睁大眼睛:“真的吗?”
“那真的太好了!”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可是你没打算找我麻烦,为什么还要发悬赏通告四处找我?”
害得他以为自己要完了。
张翼反问:“你说呢。”
徐小禧哪里知道:“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你是要杀我。”
张翼无语,嫌弃道:“徐小禧,你怎么这么笨啊。”
徐小禧不服气道:“那你说,既然不是找我麻烦,为什么弄出这么大阵仗找我?”
张翼下意识道:“当然是……”
徐小禧疑惑:“当然是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明陶陶:当然是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