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禧决定继续用昨天的哄鬼方式, 不管如何，先道歉。
“对不起，昨天我突然脑抽了。”
“您大人有大量, 宰相肚里能撑船, 心胸坦荡、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跟我这种小鬼计较的, 对吧？”
张翼听完, 嘴角抽了抽。
这话还真是……熟悉。
昨天刚听完一遍, 今天换汤不换药的又来一遍。
徐小禧看他无动于衷, 开始搜刮夸人的词：“张翼, 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你这么豁达的性格，应该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他见对方依旧不理，无奈道：“要是你真觉得很生气，你就狠狠地骂我一顿。”
“但在你骂我前, 能不能先把这条锁链收回去, 它硌着我腰, 好痛。”
原本他练了一晚上招式, 就浑身酸痛, 这锁链又冰又硬，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不适。
张翼抬眼朝小鬼瞥了下, 锁链锁在腰间，紧紧掐着他的腰。
平时徐小禧穿着宽松的白色官袍，虽然瞧着身形纤瘦, 但也没那么明显, 现在长袍一收, 他一个成年男生，那腰竟细与不盈一握的女子都有得一比。
真是弱。
张翼心里嫌弃，但还是动了动手腕，将锁链收回。
徐小禧眼睁睁看着银白色锁链收入对方的袖袍中，心生疑惑，按理说犯了罪的小鬼被押进牢狱里时，都会被彻底搜身，不可能让其携带任何利器，那张翼身上的这锁链是怎么带进来的？
而且之前他还用这条锁链把原来那个看守鬼差给吊在牢房门上，事后对方竟然没有将其收走，难道张翼带这东西，是默许的？
徐小禧心想，有时间还是去问问上司吧，不管怎样，这件事不能隐瞒，不然万一哪天上头知道了，张翼肯定要倒大霉。
虽然作为朋友，自己背后告状不太好，但明知道他做了错事，自己假装看不到，不顾不问好像也不好，毕竟当初他帮了自己那么多。
不过两个上司跟张翼认识，应该不会害他吧？
张翼等了好一会儿，却没等来对方开口，斜眼瞥向小鬼，发现他正在发呆，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
张翼胸口发闷，这小鬼什么意思，哄自己几句就让他这么为难？
徐小禧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看向红衣鬼，说道：“张翼，我准备好了，你骂吧。”
张翼：“……”
徐小禧等了一小会儿，没有等来对方的责骂。
他暗松口气，冲红衣鬼笑着夸赞道：“就知道你这种大度的性格不可能跟我一只小鬼斤斤计较，要是你实在骂不出口，不如就放过我这次吧。”
“其实男生之间互相开玩笑，当不得真的。”
徐小禧见他依旧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拉住他的袖袍一角，轻轻晃了晃：“别生气了。”
张翼斜眼瞥过去，嘴角微微上扬，轻哼了声，算是原谅小鬼了。
徐小禧的笑容加深，赶忙后退几步，从袖袍里掏出昨天挣得金元宝，与红衣鬼分账。
分完钱，见到自己的钱增加，红衣鬼并没有表现出高兴，只淡淡说了句：“还不错。”
然后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小鬼可以拿几根香火吃。
徐小禧倒也没客气，抽出四根香火。
不过他没有当即点上，而是问红衣鬼：“张翼，这香火我可以带走吗？”
张翼蹙眉：“带走？”
徐小禧：“嗯，这香火很好吃，我想带给朋友尝一尝。”
昨晚他主要练习招式和速度，并没有跟李教练对打，所以身上倒不像之前那么疼。
明陶陶稍微娇气一点，一夜训练下来，不停喊疼。
徐小禧见红衣鬼没说话，以为他不情愿，赶忙道：“你要是不想，也没关系。”
毕竟这是红衣鬼的东西，他有支配的权利，能分给自己吃已经是大度了。
张翼：“你与那个什么陶关系很好？”
徐小禧用力点头：“嗯，他对我很好。”
张翼：“你上次救下来的那只小鬼？”
徐小禧再次点头：“嗯。”
张翼脸色微沉，直接拒绝：“不行。”
“……”徐小禧表示理解：“好吧。”
他又问：“那我还能吃吗？”
张翼轻哼了声，表示同意。
徐小禧很高兴，将刚刚抽出来的四根香火插在地上，说道：“那我要等会跟你一起吃！”
张翼没有异议，甚至在听到这句话时，嘴角微微抿起。
徐小禧抽出后腰间的鞭子，对红衣鬼提醒一句要开始了，扬起鞭子，开始行刑。
半个时辰后，徐小禧两只手各举着四根香火，右手凑到张翼面前，左手凑到自己面前，满足的吸食着。
张翼见他一口一口吸食的贪吃模样，右侧眉角微微挑起，不动声色道：“你说那小鬼对你很好？”
徐小禧：“对呀。”
张翼朝他丢过去一个眼神。
徐小禧接收到后，立马懂了，开始主动交代：“他和我一样，有点胆小，但性格很好，比我开朗健谈，我救他那天，他还请我吃香来着。”
张翼不满：“你现在没吃？”
徐小禧嘿嘿傻笑，赶忙补充：“你也很好。”
“不过他可不止请我吃香火，还跟我说了很多地府里的事情，让我了解了很多地府的规则。”
徐小禧说完，生怕张翼炸毛，赶忙补充一句：“还有你，之前也跟我说了很多地府有关的事情，还告诉我挣钱的方法，我从心底对你俩表示感激。”
“还有，我之前只跟他说了句想练武防身，他就立马帮我找了个教练，还说要跟我一起学，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刚练两三天就想放弃了，但又怕我自己出不起学费，才一直咬牙强撑着。”
“前几天我不是疼的爬不起来床嘛，李教练从阳间弄了一些止疼的香火，按理说是要给钱的，陶陶知道我没钱，就私下里把香火从李教练那里全部买走，然后每天晚上带给我吃。”
“虽然他没说，但我都知道。”
徐小禧又不是傻子，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心里门儿清。
他突然凑到红衣鬼面前，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笑容，歪着脑袋道：“其实，你对我好，我也能看得到。”
他说着深深吸了一口，细细品尝，晃了晃手上的香火，说道：“这个，味道变了。”
之前那一捆，张翼让他吃过，不是这个味道的。
那个，醇香的味道更浓，吃起来能明显感觉到魂体凝实。
现在这个，檀香的味道偏中，果香味更重，但吸食后细品时，能感觉一点点的涩味，只是这点苦涩的味道非常不明显，如果不仔细品尝，根本发现不了。
但只需要吸食几口，身上的痛感就会消失。
至于徐小禧怎么发现这股不易察觉的涩味，是因为昨天他吃明陶陶给他的香火时，随口嘟囔了句怎么感觉这香火越来越涩了？
李教练解释，说里面的苦涩味是一种去除痛感的草药。
所以他刚刚特意品尝了下，竟在张翼的香火里品出了同样的涩味。
他问红衣鬼：“所以你知道我训练受伤后，特意让朋友送来的这种香火吗？”
张翼吸食香火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皮与小鬼对视，见他眼眸里溢出的笑意。
张翼心底咯噔了下，猛然转开视线，故作冷淡道：“你想多了。”
徐小禧的笑容僵住，撤回身体，重新站直：“是嘛？”
竟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也没关系。”徐小禧也不失望，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晃了晃手里的香火，道：“反正被我蹭到了。”
张翼垂下眼皮，敛去眸中情绪，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徐小禧情绪没有受到影响，继续边吃边聊，大部分都是说他跟明陶陶闲聊时听到的事情。
张翼听着，没接话。
很快，他们的香火全都燃尽。
徐小禧将剩下的木棍照常丢去西北角落里，与红衣鬼打招呼道：“那我走了。”
以往，这句话说完，红衣鬼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可今天张翼却突然唤住他：“等一下。”
“啊？”徐小禧问：“怎么了？”
张翼：“点香。”
徐小禧十分诧异，问：“你还要吃？”
张翼：“嗯。”
“……好吧。”
估计刚刚没吃饱。
徐小禧表示理解，去东北角里重新拿出四根点上，送到红衣鬼面前。
张翼吸了一口，朝小鬼丢过来一个眼神。
这次徐小禧没看懂，问：“怎么了？”
张翼沉默了半秒，见他是真的疑惑，出声提醒：“继续说。”
“说什么？”徐小禧问完，立马反应过来：“哦，你是想继续听我和陶陶闲聊的事情吗？”
原来张翼不是没吃饱，而且想找个理由留住他。
这倒是个稀奇事儿。
不过，徐小禧很快就想明白了，是因为陶陶跟他说的都是阳间的事情。
张翼每天被困在牢房里，肯定无聊，估计跟他一样，对阳间很向往吧。
也幸好，他和明陶陶都是话唠，在一起时什么话题都聊，所以知道的事情不少。
张翼默默听着，徐小禧就不停地讲着。
直至这柱香也燃尽，徐小禧长长吐出一口气，问红衣鬼：“怎么样，阳间是不是很精彩。”
红衣鬼没说话，过了许久，才缓缓问出一句：“你和那个陶聊过这么多吗？”
徐小禧：“不止，我们每天训练的时候就各种闲聊，只不过有些话题你可能不感兴趣。”
张翼不满：“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
徐小禧：“……”
看来真是在牢狱里憋坏了。
“他经常跟我聊感情，还有帅哥什么的。”
“他生前是个游戏主播，每天都会在网络上接触很多网友，跟他们聊天打游戏，有时候还会问那些网友的感情经历，所以陶陶知道的事情特别多，见识也特别广。”
张翼听完更不满了。
为什么他在徐小禧的语气里听出了崇拜？
对一个胆小的游戏主播有什么好崇拜的。
他忍不住冷嗤，嫌弃道：“没见识。”
徐小禧：“……”
张翼：“你刚刚说他每天都会带香给你吃？”
徐小禧点头：“嗯。”
张翼：“和我的相比，谁的香更好吃？”
徐小禧没有丝毫犹豫：“你的。”
红衣鬼的下巴微微抬起，眉眼间多了几分得意：“我与那只小鬼比，谁更厉害？”
徐小禧不懂：“为什么要拿你们两个相比？”
性格都不相同，而且他们只互相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张翼：“我乐意。”
“说。”
徐小禧只能随便选择一项：“在功夫上，他跟你比不了。”
张翼心情颇好，嘴上不依不饶：“你的意思是，其他方面我不如他。”
徐小禧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你其他方面也很好，就是话没他多。”
性格也没有他好，后面这半句徐小禧不敢说出口。
张翼嫌弃道：“话多有什么好的。”
徐小禧点头应和：“的确，不算什么优点。”
但他挺喜欢的，跟明陶陶在一起时，可以听他说阳间各种有趣的事情。
张翼：“还有呢？”
徐小禧仔细想了想，说道：“嗯……你性格比他傲娇。”
红衣鬼生气：“傲娇怎么了？”
徐小禧：“挺可爱的。”
“……”张翼的眉头微微舒展，语气却很不好，嫌弃道：“少拿可爱这种词用我身上，恶心。”
徐小禧：“……”
啧，不得不说，傲娇这方面，他目前认识的小鬼里面，还真没一个能跟张翼比拟的。
“行吧，你不是可爱，是高大帅气。”
“不过我要走了，趁着这个时间去赚钱。”
张翼与明陶陶相互比较这个话题，过于敏感。
徐小禧好不容易才将对方哄好，可不想再把红衣鬼惹火了，哄起来还挺麻烦的。
张翼：“等一下。”
徐小禧朝外走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红衣鬼，问：“怎么了？”
张翼被问的噎住。
是呀，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一想到小鬼走出去，就可能与那个陶什么小鬼有说有笑，张翼心里就很不舒服。
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有点像……自己刚看上眼了一个东西，结果突然冒出来另一只小鬼，说也看上了，甚至比自己跟小东西相处的更加融洽，只差最后一步付账。
啧，好生气，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
可说到底，徐小禧不是东西，不能随他与那只小鬼来回争抢，甚至不能霸道的说不让小鬼跟对方相处。
徐小禧不明白他喊住自己，却又不说事情，重新问道：“张翼，怎么了？”
捆着红衣鬼手臂的锁链轻轻晃了晃，张翼握紧拳头，沉默许久，憋出一句：“我和他，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徐小禧：“……”
我的老天爷，非要问出这么致命的选择题嘛！
徐小禧紧张地吞咽口水。
张翼见他犹豫，瞬间涌出火气，语气不好道：“很难选？”
徐小禧赶忙摇头：“不不不，不难选。”
张翼：“那就说。”
徐小禧急得直挠后脑勺，但也知道不能惹怒面前的傲娇猫。
不过明陶陶不在身边，所以自己短暂地违心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徐小禧：“如果你不经常凶我的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毕竟在他刚来地府，最害怕、无助，困难的时候，只有张翼帮了他。
明陶陶，对不起！
你俩都是我认真对待的朋友！
但他现在不能这么说，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张翼得到了想要的答应，眉头微挑，轻哼了声，表示这个答案他很满意。
同时暗地里吐槽，一句重话都不让说，真是个娇气的胆小鬼。
徐小禧：“……”
完了，更像猫了。
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张翼傲娇且愉悦地晃尾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跟我做朋友，你也配？
现在：快说，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明陶陶：妈耶，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攻，小孩子吗？
张翼：？
明陶陶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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