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神君他又想渣本座[重生]【完结】>第152章 团子 你怎么赖着我师尊?

  坠入的刹那, 眼前景象碎成荧光,黑暗中浮现出无数的光点,在萧衍的脸上映照出深浅不均的光斑。

  他在白袍飞散间朝沈闲伸出手, 冷风从指尖呼啸掠过, 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黑暗模糊了过往和现在,在这极短的一瞬, 他好似看见了一百三十八年前晏顷迟坠入火海的场景, 火光吞噬晏顷迟的刹那, 也将他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燃烧殆尽。

  在过去的无数个雪夜里, 他经常会梦见这样的场景, 那种镂骨铭心的情感交缠,如同厚重的雪原,压在他的内心深处,寒意凝滞。

  他无数次的从梦魇中惊醒,然后在深夜的烛火里披衣坐起,彻夜难寐。

  彼时窗外落雪无声。

  萧衍最终还是没能碰到记忆里的那只手, 风擦耳掠过, 阴冷潮湿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他, 他如坠深海, 跌落在这平静的水面上, 泛起涟漪。

  深渊下,此刻盈满了点点的荧光, 在黑暗里游弋着。

  耳边呼声嘈杂,萧衍头痛欲裂,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缠上了他的四肢, 温软而有力, 托起了他的身子, 没有让他就此坠下去。

  黑暗被掸去,萧衍回神的一霎,看见的仿若是幻境。

  原本深不见底的流沙暗渊,竟然转瞬变成了静谧而潮湿的水底丛林!

  无数荧光在水里沉浮游弋着,分散又聚拢,借着这些微弱的光点看去,依稀可以看见覆在四面岩壁上的暗绿色水藻,这些藻类沿着石面在缓缓蔓延,厚密而柔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中。

  萧衍的五蕴六识被封闭,未觉呼吸不畅。那缠在四肢的氤氲雾气,在水里托着他的身子,直到他站稳,才化成了一个雪白的小团子。

  小团子奋力一蹦,跳到了他面前,一团雪白里透出了两点隐约的红,像是覆在团子上的小小眼睛。

  什么东西?

  萧衍抬起指尖,想要拨开它,未料这小东西竟然抱起萧衍的手指就是一通乱蹭。

  “……”萧衍把它拨开,它便又贴上来,不得已,萧衍只能把它拎起来,晃了几下,然后随手扔了。

  他拍去掌心的碎屑,想起坠下来时的场景,仰头去看上方。

  上面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此处寒冷异常,他视线迅速绕了一周,发觉黑暗里除了游弋着的荧光,便只剩下了水藻。

  那巨大的水藻平铺在四面岩壁上,在不断蠕动攀爬,吞噬着黑暗,应是个活物。

  “沈闲?”萧衍试着能否在此处出声。

  他的声音在水里迅速传递回荡开,只是无人应声。

  萧衍逡巡着朝前走,小团子还想再跟上来,跑了几步却是步履蹒跚,跟着跌倒在柔软的水藻上,它似乎被萧衍晃晕了,两点红色的眼睛虚虚眨动着。

  萧衍瞧见了,走上前,拨了拨它:“为什么赖着我?”

  小团子说不了话,它精神萎靡,却坚持翻了个身,趴过来看他。

  算了,可能是此地风水养出了个通灵性的东西,说不定能派上用处。

  萧衍把它重新拎起来,想要轻轻拨到袖袋里,小团子却从他的手里爬出来,吭哧吭哧的沿着萧衍的手臂爬上了肩,随后埋头到萧衍的肩上,蹭了蹭,又“哧溜”一声蹦到了他面前。

  “你要带路么?”萧衍问。

  小团子眨了眨眼,随后蹦跶着朝前跑。

  萧衍心道这东西难道还会读心术?可他现下无法判断自己所处的环境,便也只能跟着它了。

  许是深陷地下的缘故,水里的气息隐隐压抑着萧衍,让他总觉得这地方似乎压制了什么庞然大物,才会让此处水流变得极为阴冷。

  水里点点荧光倏明倏暗,时聚时散,借着这些光,他依稀能看见攀附在岩壁上的巨大藻类正在疯狂蔓延着,从低窄的甬道里一径朝着空隙处侵蚀。

  水里潮湿而阴冷的气息裹覆在身上,让人倍感压抑。

  萧衍始终跟在小团子的后面,也不知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化成的,通身氤氲着白气,在水里翻动时,时而会吐出几个泡泡,荡开几圈波纹。

  萧衍怀疑它的本体是条鱼。

  黑暗难辨的路上,无数荧光幽幽亮了起来,似是星汉点点,为他照亮了前面的路。

  脚下是厚而软的水藻,从这里踩过去,便见得一方宽阔水域。随着萧衍视线缓缓变得清晰,黑暗里,不知从哪浮出了零星的红点,混在荧光里,无尽延伸着。

  这条深不见底的水道,终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眼前是片昏暗的水域,礁石嶙峋,夹出深浅不一的沟壑,上方被黑暗吞噬,下方水流激荡,一旦靠近,便会被这股逆旋的水流挤进狭隘之中。

  在黑暗的最深处,有无数红色光点狂热的一涌而出。

  那株深红的水藻,如庞然大物般停栖于陡峭的礁石上,散出大大小小的红色光点在黑暗里游弋着——这竟然是赤莲水藻的孢子。

  窸窸窣窣的,这些孢子迅速游闪在深水里,明灭的红光,映得水里泛出一片诡异的红。

  见萧衍怔在原地,小团子又赶紧蹦跶着跑了回来,钻进他的掌心,想要拱着他朝前走,只不过力量微乎其微,拱了半天也没让萧衍挪动一分。

  萧衍回神,警惕的跟着它,等到靠近这株深红水藻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霍然呈现在他面前——

  水藻缓慢蠕动着,红色长叶里竟然严严实实的缠绕着一个人!

  萧忆笙合着眼,被兜在这张巨大的暗红色网里,细密交织的叶线缠在他身上,宛若蜿蜒的裂纹。

  “故笙?”萧衍面色霎时惨白。

  萧忆笙没有任何回应,他束身的袍子在水里铺散开,上面弥漫着点点红色,在他的肌肤上映照出密集不均的红斑。

  肌肤里透出诡异的红点,仿佛是从他体内渗出的某种菌类,沿着他的手背一直蔓延到了心口。

  小团子跳到了萧忆笙的腰上,滚了下来,似乎在提醒什么。

  萧衍视线一偏,看见了在萧忆笙周身簇拥着蘑菇似的菌种,密密麻麻蠕动着,闪烁在他的身躯间。

  红菌在飞速成长,伞下的孢子成熟了,准备释放出更多的飞雾状孢子,寄生到萧忆笙的身体里。

  妄念迅速凝结成形,凛冽的剑气让正在蔓延的红痕刹那间停止了!

  仿佛被这戾意所震慑,赤莲水藻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刺耳尖叫,茂密的长叶蠕动着攀爬在礁石上,裹覆着萧忆笙,缓缓朝深壑里退去。

  萧衍见势一剑斜掠,剑气粗暴的碾过礁石,震得岩壁寸寸龟裂。

  赤莲水藻被这剑气刮掉些许长叶,登时发出嘶嘶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红色的光束从它的长叶里射出,在水里变作红雾,瞬间冲向萧衍。

  密密麻麻的红色孢子将萧衍可躲的地方飞速压窄,似是织成了一张网,迎面罩下。

  小团子迅速游闪上去,灵活敏捷的穿梭在长叶间。

  赤莲水藻蜷曲起长叶,想要将小团子也裹下去,黑暗笼罩下来,近在咫尺的长叶眼见就要卷住自己,小团子竟然在眨眼之间挣向了最后将要闭合的一线空隙。

  与此同时,深渊下似乎有东西冒出,使得上面的水流倏然转向,疯狂的朝暗礁下涌纳,要将上面的所有东西都倒吸进去。

  萧衍在水里行动受限,无法随心所欲的稳住身形,如果他再靠近赤莲水藻一步,便会被这激荡的水流卷下去。

  眼见赤莲水藻要沉入黑暗里,忽然间,有一道青碧色的光从茂密的长叶里直冲而出,竟然在瞬间粉碎了黑暗!

  光在长叶的空隙里流转出青碧万千,连绵不绝的碧色如水波纹般在黑暗里飞速涤荡开,甚至穿透了礁石,扩散在方圆百里的寒水里,将人裹住。

  赤莲水藻登时抽动起长叶,发出刺耳的尖叫。萧衍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见小团子扯着萧忆笙的衣带从深渊里破水而出,水藻的长叶蜷曲着探出,想要拽下他们,在险些碰着的时候,妄念倏然斩出一道墨色的光,将那些叶片齐齐削断。

  赤莲水藻畏惧着,想要退下,妄念上的剑光却陡然大亮,黑暗中但见几道白光横封斜掠,水花迸溅下,水藻被砍的七零八碎,浓绿的汁水涌出,散开。

  萧忆笙被小团子拖出来,巨大的重力带着他们在水里滚了一圈。

  萧衍收剑,要上前去看,岂料这团子竟然倏地一下冲撞进萧衍的怀里,贴着衣襟就要直往里钻,似是吓得。

  “疯了?”萧衍一把提溜起它,想要把它甩到一遍,可它却又虚虚的眨起眼,两点红豆委屈似的盯着萧衍。

  “……”萧衍无法,只得松开手,随它去了。它见萧衍不再抗拒,便一个猛扑扎进了萧衍的怀里,爬上了萧衍的肩,挤到他的脑袋边,贴了贴他的面颊。

  然而奇怪的是,萧衍竟然能在这刺骨的冷水里,感受到它的温热,好似这个团子是鲜活的,它极度依赖着萧衍。

  另一边,萧忆笙身体里的红点在迅速退散,孢子们在一股温润如水的灵气下悉数死去,化作了浓黑的雾。

  萧衍封闭了萧忆笙的五蕴六识,免得他刚醒就被水呛到。

  萧忆笙的神识在逐渐被收拢,他在散乱的荧光中,恍然看见远处立着一道形单影只的白衣,这影子让他觉得熟稔,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那影子似乎正在修复着他的身躯,胸口的沉重在缓慢褪去,随着神识的重新聚拢,眼前那道白影散成了朦胧的雾,凝化成了一只由雾气包裹着的小小雪团子。

  雪团子?萧忆笙猛地一抽气,光线散乱的映入瞳孔,睁眼的刹那,一颗像是雪球的东西正抵着他的脸颊,两粒红色的豆子眨了眨。

  萧忆笙挨着它,似乎能感觉到它正在给自己渡气,那如风春风的暖意沿着灵脉涌入四肢百骸,修补了他原本虚无不定的灵府。

  “醒了?”熟悉的声音贴覆在耳边,唤醒了萧忆笙最后的意识。

  他猛地坐起身,在看清萧衍的刹那,忽然紧紧的环住了萧衍的脖颈,着急错乱的说道:“师尊你有没有事?师尊你还好吗?哪里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萧衍轻拍着他的背,说道:“我无碍。”

  “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萧忆笙如释重负。

  他顿了须臾,又好似想起什么,后知后觉的惊诧道:“您怎么也会在这里?!我昨夜找不到您,还以为您出事了!”

  他抓着萧衍的肩,目光仔仔细细的沿着萧衍的面看了一会儿,生怕萧衍哪里受伤了。

  他还没看完,便觉背后突然一重,他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发现是那只小团子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角,在朝后扯,两颗红豆大的双眼正紧紧瞪着他,明明没有表情,却能感知到它的怒气。

  它生气又着急地蹦跶起来,哧溜一下跳到了萧忆笙的肩上,趁着两个人分开的须臾,赶紧沿着他的胸口滑到了两个人的中间,似是在有意将他们的距离隔开,随后好整以暇的卡在了最中间。

  “我一下来就看见了它,可能是在这里活了千百年,养出的一条有灵气的鱼。”萧衍用手拨了拨它,它便扒住萧衍的指尖,不肯松开了。

  “不要赖着我师尊,你已经是个有灵气的东西了,要是给师娘看见了,小心他削你。”萧忆笙微蹙眉,想把它拽下来,岂料它竟然一下拍开萧忆笙的手。

  萧忆笙怔愣了一下,偏要把它揪下来,团子抵不过这样的力气,被拎起在水里滚了几滚,再爬起来时,头晕目眩的走不稳。

  “不要这样,”萧衍说,“它救了你。”

  随后他偏头看向团子:“过来。”

  团子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萧衍一抬手,它便跳进了萧衍的怀里,扒住,冷冷哼唧了一声。

  “这东西还真是……”萧忆笙觉得它有些得寸进尺。

  萧衍没大在意,团子已经揪着他的衣襟,爬到了他肩上,坐稳了。

  “你怎么在这里?”萧衍问。

  “我醒来时没见着您,着急去找您,结果这沙子忽然活动起来了,我没留意便被拖到了这里。”萧忆笙说道,“好在这是地下暗流,那群鲛人便是被拖下来了也无事,就是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萧衍思索片刻,说道:“沈闲不见了,晏顷迟还在沙漠上,我得想办法出去,晏顷迟那里我不放心。”

  “师娘还在沙漠上?!”萧忆笙悚然回神,“他不是不能见光吗?如何还能留在沙漠上?”

  就当他一筹莫展之际,身后水藻密布的甬道里,又有一道身影走出来,萧衍凭着敏锐的直觉,在对方靠过来的一瞬间,瞬间弹指刺出一道流光!

  “二阁主!”萧忆笙陡然喊出声。

  ——*****——

  扎格拉玛沙漠上,烈日灼烧着这片无际的沙海。

  从沙土下蒸腾的热气将人烤的无精打采,驻扎在此处的军士已经有些不耐了,热汗扎的眼睛刺痛,他们匍匐在黄沙上,隐在暗处,手里漆黑的弓弩无不对准了视线中间的一堆鲛人.人质。

  这些鲛人被悬吊在几根金属锁链上,在烈日的灼烤下,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只是那干裂的嘴唇里还在不断低喃着什么话。他们要在暮色合拢的时候,被全部绞杀在沙漠上,作为献给晏顷迟的礼物。

  而只要晏顷迟一来,这些隐在暗处的弓弩手便会按下机关,千百支裹覆着火焰的利箭会在瞬间贯穿晏顷迟的胸膛。

  “格老子的!怎么搞得,都过去这么久了,晏顷迟怎么还没有过来?”副将在一旁来回踱步,热得大汗淋漓,“不是说他无法跋涉在这里的日光下吗?该不会是中计了吧!将军还在等着我们的讯息,若是无法确定晏顷迟的行踪,他们那也无法攻打坞城。”

  他说着,又含沙射影的对蜜善儿说道:“该不会是你的冥灵鸟嗅觉都坏了吧。”

  蜜善儿冷笑着睨了他一眼,说道:“你直挺挺的站在那儿,晏顷迟只要不是瞎子,就能注意到你。”

  她说罢,腰间匕首倏地弹出,不偏不倚的掷在了副将的军靴下。

  雪亮的锋芒晃到了副将的眼,他被逼的连退几步,摔倒在黄沙上。

  晌午的大漠,砂砾炽热如炭火,副将刚刚摔下,立马又反射似的弹了起来:“哎呀我的亲娘啊!烫死我了!”

  “聒噪。”蜜善儿冷睨他,“一个大男人也这么怕吃苦,真是丢你主子的脸。还不赶紧给我趴下!”

  副将清楚这是下了军令,只能不情不愿的趴在了茂盛的红棘后,沙土上蒸腾着丝丝热气,很快在他的肌肤上烙下大片红印。

  他望了一圈周围埋伏着的兵甲,这些士兵早就在烈日.日复一日的灼烧下,成了古铜色的肌肤,汗水沿着他们的脸颊滴落,他们却看不出丝毫不适,仍是动也不动的匍匐在红棘后。

  副将收回视线,小声嘟囔起来:“你倒是练过什么功法,我又没有,我要回后面的营里呆着去了,反正白日里晏顷迟也不会轻易露面,搞不好他已经死在某处黄沙上了呢。”

  蜜善儿闻言倏然侧眸,这比男人还要具有威慑性的深碧色双眸,一瞬不瞬的压在副将的身上,无法抵抗。副将被看得胸口一窒,手脚发凉,登时嗫嚅不敢再言。

  鲛人们被淹没在毫无遮挡的日光里,无不神色恹恹,许是知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他们在不断祈祷着信仰的神君。

  眼见祈祷声越来越大,在一旁待命的刽子手望向了他们隐在红棘里的少将——一个年轻漂亮的胡姬女子。

  蜜善儿伸手划在自己的脖间,做了个手势。

  刽子手登时清明,扬起大刀,骂道:“妈的,唱什么唱!唱破喉咙你们的神君也救不了你们!”

  刀光一掠即逝,血迹喷溅在沙漠上,一颗头颅瞬间滚落,嘴唇还在翕动着。

  旁边的士兵捡起血淋淋的头颅,快步走向了一只停栖在沙土上的冥灵鸟,他把这颗头颅塞进冥灵鸟的长喙里,冥灵鸟登时扑棱棱的煽动羽翼,朝着坞城的方向展翅掠去。

  这是他们送去的第一个“礼物”。

  血光在空中撒下一道弧线,副将闪躲不及,淋了满身,登时兢兢战战的抹了把脸,更想跑了。

  蜜善儿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一把按住了他的脑袋,把他按在红棘里,不给动弹。

  屠杀还在继续。

  余下的鲛人仿若未觉,他们闭着眼,祈祷声如潮水般涌出,只不过嘴唇微微哆嗦,声线里也多了些许颤抖。

  “怜我族人!”随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另一个鲛人被拖到了沙土上,而这回,刽子手没有直接手起刀落。

  对于这群执迷不悟的鲛人,蜜善儿眼中流出深切的厌恶。

  流沧有千百种让鲛人体会痛苦的死法,其中也不乏剔骨吞炭,她朝站在一边的士兵手打了个眼色。

  士兵受到命令,强硬的撑开那个鲛人的嘴,鲛人挣扎反抗着,却始终无法挣动分毫。

  刽子手用火钳捡出一块炭火,塞进了鲛人的嘴里,咝咝啦啦的灼烧声登时响起,伴随着升腾的烟雾,鲛人发出了痛苦的嚎叫,滚烫的炭火让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

  鲛人被枷锁紧紧束缚住,腹中剧痛难忍,炭火迅速腐蚀了每一块肌肉,几近融化的肌肤下露出了森然白骨。

  “晏顷迟在夜幕降临之前,一定会来的。”蜜善儿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濒死的鲛人,笃定道。

  ——*****——

  幽暗潮湿的水底丛林里,萧衍果真找到那些被一齐卷下来的鲛人军士,不比他们靠着灵息沉在水里,各方面都受限,鲛人们在水里是如鱼饮水,速度敏捷,行动自如。

  为首的鲛人首领简要交代了一下昨夜的情况,萧衍清明后,让他们分散开,去寻找这片水域的出口,不要耽误时辰。

  鲛人们得令离去。暗礁边,又只剩下了三人,还有一只团子。

  沈闲盯着那只团子,那只团子便也盯着他。

  团子扒在萧衍肩上,晃着腿,像个小动物似的乖顺,只有在看沈闲时有几分提防的意思。

  “这是什么?”沈闲微笑着,“我可以摸一摸吗?”

  萧衍偏过脸来看他,说道:“捡来的灵物。”

  “它除了师尊可以碰,别人都不给碰的,连我也不行。”萧忆笙提醒道。

  “是么?”沈闲含笑,抬手欲抚摸团子的脑袋,岂料团子毫不客气的拍走了他的手,目光也变得凶狠起来。

  沈闲眸色沉了沉,却是佯作无事的硬压下手,按在了团子的脑袋上,揉了揉。

  团子炸毛似的跳起来,它扑抱住萧衍的肩,顺势滑到了萧衍的衣襟里,瑟缩着,只露出来一对豆眼,可怜极了。

  萧衍察觉到了异常,冷笑道:“你不会连个灵物都要欺负。”

  “只是觉得可爱罢了。”沈闲说道。

  “萧忆笙,”萧衍漠声说,“你去传音,问问他们情况如何了,我不想耽误太多时辰。”

  萧忆笙明白这是师尊和二阁主之间有话要说,也不多留,一把捞过团子就要把这小东西一并带走。

  团子正依赖着萧衍的温度,被防不胜防的抓走了,它不肯离开萧衍,便只能死死扒住萧衍的衣袖,像是拽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如何也不放开。

  “我不欺负你了,你跟我走吧。”萧忆笙无可奈何,“人家要说事,谁让你也是个活物,定是不能留在此处的。”

  团子闻言,登时更急了,它紧攥着那块衣角,急切的看着萧衍,眼里清晰的倒影着萧衍的侧脸。

  “跟他去。”萧衍一拂袖,团子便滚身在水里,翻了个跟头。

  萧忆笙怕它又要黏上去,赶紧捞过它,塞进袖子里,踩着礁石离开了。

  团子只看得见萧衍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它又哼唧起来,只不过细弱的声音在萧忆笙的耳朵里恍若未闻。

  团子红豆似的眼睛又虚虚的眨动起来,委屈巴巴的盯着萧忆笙。

  “你怎么这么赖着我师尊?”萧忆笙看它从衣袖里冒出的脑袋,好奇道,“你很喜欢我师尊吗?”

  团子哼唧着,它不能说话,只得揪着萧忆笙的袖口,想要往外挣。

  “不,不行。”萧忆笙把它按回去,意味深长的教育道,“喜欢师尊的人有很多,但师尊只能是师娘的,别说你现在连人形都没化成,就是化成了,你也没有机会了。等我们找到水域的出口,你就可以回去了。”

  团子终是不哼唧了,它看见了萧忆笙袖口的缝线不知在何时被东西刮破,隐隐露出了个口子。

  萧忆笙落到一处礁石上,观察着此处地势,丝毫没留意到团子已经借着那被撕破的袖口,自个儿悄悄溜走了。

  萧衍和沈闲在岑寂里四目相对,两个人沿着甬道,走回了坠下来的那片黑暗里,这里荧光碎成万千的星点,在水里浮荡着。

  “你替我做过很多事,”萧衍说道,“所以这次就当我还你一命,我们此后便两不相欠。”

  沈闲笑了,他的笑意未达眼底,也不说话。

  “等这里事情都结束之后,你就离开吧。”萧衍又说道。

  “是要赶我走了吗?”沈闲笑问,“为什么?因为晏顷迟回来了?”

  “我不想把话重复第二遍,”萧衍站住脚步,冷声道,“在你给我下蛊之前,就应该知道有什么结果。我不要你的命,是因为师父,也是因为故笙,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我不会把这件事和任何人说,如果你还想当他们心目中的二阁主,就自己准备好理由离开吧。”

  沈闲没有看他,而是望向了点点荧光,问道:“萧衍,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

  萧衍没明白他的话意从何而来,便又听他说道:“如果你不爱我,又为什么会在晏顷迟面前选择我呢?”

  不远处,团子举着片宽厚的肥叶,小心翼翼的蹦跳到了甬道里。

  它因怕被人发现,便只能拽了片肥叶用来遮蔽自己的白色影子,想要溜回萧衍那里。

  然而,当它看清站在前面的两道身影,突然又停住了。

  “你爱我的对么?阿衍?”沈闲伸手,拂开了萧衍的脸颊边的发,随着他掌心里流光的漫溢,萧衍的眼色在变得黯淡。

  萧衍如似睡着了,他在黑暗里凝视着沈闲,呼吸微沉。

  沈闲微偏过脸,贴近他,那灼热的呼吸落在萧衍的唇上,不过一分距离,悬而未决。

  肥叶在水里晃晃悠悠的飘荡下去,团子望着他们,红豆似的眼睛似乎连眨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