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顷迟, 你是属狗的么?”萧衍感受着脖颈处的湿热,那或轻或重的气息,在脸旁, 在颈间, 拂面撩颈。

  山遥水远的重逢,情真意切的渴慕。在此时, 在此刻, 像一把火烧过了境, 四面楚歌, 他被困在这里, 无处遁逃。

  “不要走了。”晏顷迟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话音囫囵着,祈求般的说道,“不走了好不好?师叔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萧衍刚要说话,静默的一霎,晏顷迟的额头抵上了他的心口:“我把心给你, 把全部都给你, 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他全身的重量压在萧衍身上, 萧衍以身体感知着他情绪的起伏, 微微的颤抖, 克制而压抑,诉说着从未宣之于口的思念。

  晏顷迟是真醉得深了, 他想要清醒点,但整夜被酒精压制的失意和渴慕都肆意奔涌、流淌在血液里。

  他在这醉意的催压下,不敢松手。怕清醒后, 怀里的温香软玉都是假的, 怕清醒后, 萧衍会再次消失不见。

  “阿衍。你看看我,好不好?”许是酒气的浸染,晏顷迟的嗓音比先前还要低哑温润。

  他贪恋着萧衍的温度,慰藉着这一百多年里所有的相思。怕话有不周,怕惹他生气,更怕他丢下自己。

  “……”萧衍听着他沙哑的嗓音,偏过脸去看窗外。

  窗是半敞着的,从这里能看到街道上的灯,混着清薄的月色,分不清孰亮孰暗。

  晏顷迟挨着萧衍的心口,清晰地听见了那一声又一声的心跳,只是没有任何不安的躁动,也没有任何想象中的波澜。

  萧衍很平静,平静得如同死水,又或者是上面冰层厚重,掩住了下面的暗潮汹涌,无人窥得。

  他在这若有似无的感触里,轻声说道:“晏顷迟,我不喜欢你了。”

  “我也不想再喜欢你了。”萧衍轻重呼出的热量,落在晏顷迟的发顶,他看着他,没了横亘其中的仇恨,也没了往昔的潺潺情意,他这样平静,平静得令自己都讶然。

  他微敛着眼,将深暗的眼眸掩在烛火里,那微挑的弧度不再诱惑,让人再也窥探不到他的情绪。

  “都过去了。”萧衍说道,“在过去很长时间里,我爱过你,也恨过你,这都是出自真心的,此消彼长,现在于我而言不过皆是尘埃。”

  “我们过去都被前情旧债困住了,我也曾对着镜子,认不出里面的自己,因为我看见的已经不再是个人,而是具枯骨。”他在烛火里淡淡说道,“晏顷迟那是我最爱你的时候,从年少时起,到你亲手杀了我为止。”

  “因你而起,也由你结束,有始有终。”

  “后来我不爱你了,你却告诉我你爱我,一切都是为了我,要把这段伤痛,这道疤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你也痛过的对么?”萧衍说道,“你能感同身受的对吗?所以我原谅你了,我原谅我们之间所有的不甘,仇恨和过去,但我不愿再和你有任何牵扯。”

  “不要说了。”晏顷迟低声恳求,不甘的说道,“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走好不好?”

  又是两厢沉默,束缚着身子的灵线在一分分收紧。

  “晏顷迟,我们放过彼此吧。”萧衍的手腕上已经显出了红痕,“你要在此城久居,我就让我的人再也不涉足这里。师父还在宣城,我出来太久他会担心,昨夜我们说过,只是请你吃顿酒,酒你也吃过了,天色都要亮了,你把你的线收起来,我该走了。”

  “不要走。”晏顷迟低语着,“故笙还在,你不走好不好?”

  “晏顷迟,你不能这样留着我。”萧衍觉得情况不大对劲,他本以为开诚布公的说清楚,将所思所想都掰开了揉碎了谈,推心置腹后晏顷迟该懂的。

  但晏顷迟现在完全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他霍然站起身,身子没站稳,趔趄了两步,萧衍被他拖的也跟着踉跄。

  “我可以把谢怀霜接过来。”晏顷迟揽过他的腰,扶住他,不容置喙的说道,“故笙我可以亲自教,你想要权势,想要万人之上,我都给你。你说你还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是我给不了的?别给我说沈闲,你要真这么喜欢他,我倒是不介意把他做成冰尸送给你,还可以给他立最大的碑。”

  “可我不喜欢你。”萧衍神色上的乏倦一扫而空,“你这样留着我有什么意思?”

  晏顷迟没有答话,他一弹指,绑在两人脚腕上的灵线登时收回。

  萧衍以为他是想明白了,谁料下一瞬,那纤细的灵线重新卷住了自己的脚踝,绕着小腿缠上,收紧。

  “晏顷迟你发什么疯!”萧衍后知后觉,着了晏顷迟的道,手被绑缚在身后,现在连腿也动不得,他甚至不用去想,也知道再朝下要发生什么。

  晏顷迟不接话,沉默着将人抱起,扛上了肩,紧箍住膝弯,朝楼上走。

  伙计原本昏昏欲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朝楼上跨步的公子,又怔怔瞧着那个被扛在肩上的男子,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从二层的拐角消失了。

  “松手!晏顷迟你不能这样留着我!”萧衍腰腹被这劲壮的肩硌得生疼。

  两边景象在眼前模糊倒退着,他重咳几声,气还没缓上来,便听砰然一声响,是木板被踢开的声音。

  晏顷迟将门踹开,随后又踢上了门板。伙计立在楼下,还能听得声巨响自楼上传来,震地那木头板簌簌落屑。

  月色已经快要沉了下去,朝日的光从云层中蔓出,只是太过黯淡,衬地天似是渗了水的青。

  屋外,有人倚在窗下,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直到那谈话和响动渐失,他才一掠身,翻到了屋瓦上,欲要接着盯梢。

  然而他刚踏步上去,便见远处似乎还隐隐绰绰趴着一个人影。

  避无可避的,两个人都在出现的一瞬间察觉到了对方,目光交错间,他们的手搭在了腰侧的剑柄上。

  一寸寒光出鞘。不分轩轾的对峙,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心下了然。

  屋顶上,肃杀之气弥漫,就当此时,屋瓦下的一处地方忽然响起接连的碎响,似是东西被砸落的声音,稀里哗啦的响动让两人同时朝声源处轻掠去。

  帷幔遮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光,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急促的喘息。

  萧衍被箍得太紧了,又因咳嗽未平,喘息紊乱。

  地板上是摔落的瓷盏和烛台,纸张凌乱的铺在脚下。

  晏顷迟挨着桌子的边沿而坐,右脚的长靴踩在椅子上,将萧衍抱在身前,萧衍的长发被散开,乌黑的发滑到肩上,背上。

  两个人在昏暗里对视着,萧衍微仰起脸看他,眼里有因咳嗽呛出的泪。

  晏顷迟的手指从萧衍的发间穿过,手罩在他的脑后,以指腹轻摩挲着,近在咫尺的呼吸,浸满了酒香,他垂眸凝视着萧衍,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和克制。

  “怎么不继续了。”萧衍挣动不了,唇边浮出了讥诮,“不是想要欢愉么?是怕睡着以后被我一剑扎死?还是怕没本事被我笑话?”

  “……”晏顷迟只是凝视着黑暗里的影子,萧衍呼吸里的热意勾着他的魂,让意识都变得混沌沉浮。

  “不来么。”萧衍又讥诮道,笑里满是恶意。

  话音方落,晏顷迟的影子忽然倾压下来,避无可避的,灼烫的气息压在唇上,裹着酒香,湿漉漉的。

  萧衍的脑后被一只手托住,只能仰颈受着,喘息都变得断续。

  晏顷迟的呼吸重了,七情六欲在萧衍的唇间越缠越烈。

  萧衍咬着牙,和他怄气似的抗拒着,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太紧,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晏顷迟身体变化的明显,硌到了小腹上,隔着轻薄的布料湿热着。

  外面的光线被帷幔截住,房间里昏暗着,四周空落落的,尽是暗沉沉的影子。

  两人都像是在这浪潮里浸着,薄汗从衣裳里渗透出来,加剧了这股香。

  晏顷迟的手埋在层层衣摆的褶皱里,握到萧衍的大腿上,再绕到腰间,解开了衣带。

  衣带顺势脱落,衣裳登时松垮的罩下来,萧衍的肌肤在暗里显眼,仰首时,这片雪色就在衣衫的滑动里顺延而下。

  晏顷迟压着他的唇,气息交缠间,忽然尝到了一股腥膻,萧衍牙关咬地太紧,咬出了血。

  晏顷迟的手顿住,停下了动作,最终指尖一扣,收回了束缚着萧衍手腕的灵线,想要把人放开。

  然而,缠着身子的灵线方一消失,萧衍忽然间抬手抱住了晏顷迟,启唇回应了他。

  晏顷迟被吻得猝不及防,萧衍温热的气息就弥于唇间,不停歇。

  是含,是吮,是咬,完全没有轻重急缓,利齿咬下去的时候,痛得晏顷迟闷哼了声。

  唇齿相偎,含着余香,水光淋漓。痛完后又是温热熨帖,血被灵巧的舌尖舔舐干净,萧衍吻得太深,晏顷迟几乎要透不过气。

  他清晰的感受到萧衍柔软的手指从肩上滑过去,绕到了后颈,勾得人骨酥筋麻。

  然而,就在这最是销魂蚀骨的一霎,晏顷迟却突然探出手,看也不看的回手并指一夹,那刺在颈后的剑锋登时再难深入分毫!

  四目相对。萧衍的胳膊还勾着他的脖颈,手里的短刃却滑出雪亮的锋芒,凌厉而又锋锐。

  晏顷迟盯着他,血从后颈的肌肤里沁出。

  “怎么不继续了呢?”萧衍望着他,轻笑了起来,笑里恶意不作掩饰。

  *

  作者有话要说:

  晏狗:我给他立最大的碑!

  沈闲:你最好给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