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拙?”南丧见周拙原地不动了快两分钟,不由动了动手指,问,“怎么了?”
不知是铃山公墓的灯光太强,还是周拙昨晚没有休息好,看上去脸色苍白,嘴唇绷直了更是显得冰冷。
又等了半分钟,南丧感觉到周拙把他的手合拢了,包在自己的手心里。
“没事……”周拙吸了口气,“A1,我会调查清楚,给我一点时间。”
南丧抿唇,点了点头,又看向刚才离开的方向:“我……我想再去看看辛辅……研究员……”
“叫爸爸也可以的……”周拙垂眸,“他确实是你的父亲。”
南丧眼睛亮了亮,立刻说:“好……”
他们回到刚才的地方,周拙静静仰头望着辛辅的名字,视线上移,落在那只机器人小手掌上,突然停住。
眼睫微微下压,周拙拉住南丧的手:“跟我来……”
大堂中的工作人员又被周拙吓了个正着,腰杆笔直地工作,周拙找到铃山公墓的负责人,问:“辛辅博士追悼大会上,有一个黑色的盒子,是他曾经存在铃山的东西,现在是不是被作为遗物管理了。”
负责人立刻点头:“是,有一份遗物。”
他亲自引周拙到地下室,“我们保存着。”
“什么时候存到这里的?”周拙问。
周拙工作时脸上基本没有表情。顶级Alpha的压迫感直逼面门,导致手下人总是没来由地紧张,负责人焦头烂额的,结巴道:“不,不记得了,但是我们收纳物品,都会有,有文档记录的,辛辅博士的应该也有。”
他用指纹开了地下室的门,进入遗物管理室时,转身向周拙鞠躬:“因为里面放的都是比较贵重的物品,我也无权开启,需要司政官的授权。”他小心打量,不确定周拙是否要把这件事暴露给戚瑞辞。
“你在系统申请,我会和他说。”周拙打开了通讯器的信号,立刻被电话挤爆,他连续挂了三个,终于有空隙打给戚瑞辞。
南丧不敢乱走,但大约是铃山地理位置的原因,地下室比第九研究所憋闷许多,令人不太舒服,南丧等了两分钟,过去牵住周拙没有拿通讯器的手。
周拙偏头看他一眼,见南丧只是单纯想牵牵他,便没有再问,将他的手捏了捏,放在自己手心里。
电话接通,周拙没给戚瑞辞开口的机会,直言道:“是我,我在铃山,公墓负责人在系统上申请了遗物室的开启权限,处理一下。”
戚瑞辞问他去公墓干什么,周拙只说:“时间有限,尽快同意。”随后挂了电话。
很快,负责人的通讯器弹出申请通过的提示,他立刻用虹膜解锁了遗物室内门,请周拙进去。
见南丧也要跟着进去时,他有些犹豫。但周拙什么都没说,他也就选择缄口不言。
遗物室与旧时银行的保管箱大致相同,负责人很快找到了属于辛辅的那一个。
“应该是2068年8月13日寄存到铃山的。”负责人试着用给自己的权限打开,无效地滴滴两声以后,说,“保险箱需要寄存者设置的指纹或者密码才能解锁。”
周拙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南丧。
南丧眼睛微微睁大:“我吗?”
在周拙点头示意后,他不太确定地走过去,将五个手指都在衣服上蹭了蹭,问,“哪个手指啊?”
“都可以……”周拙说。
反正都是一样的。
南丧吸了口气,把右手食指放在冰冷的感应器上。
负责人看着眼前这个懵懂的少年,心里虽然疑惑他的出现,但也觉得他能开启辛辅博士遗物的概率很小。
辛辅博士没有结婚,也没有生育,几乎是为望城的研究所奉献了一生,他就算有遗物留下,大约也是给自己最亲近的朋友。
怎么会是这个看上去还不过十八的少年。
“滴——咔——”
解锁声清脆,保险箱打开。
负责人瞪大了眼睛,竟然真是他!
周拙手按着保险箱门,对负责人说:“麻烦稍微回避一下。”
原则上,负责人是必须全程陪同的,周拙没有为难他,说了句:“转过身就行。”
“好,好的。”
周拙松开手,对南丧说:“你打开吧。”
南丧同样惊讶,他没想过自己竟然真的能够打开辛辅的遗物,指尖触摸到厚重的保险柜门时都有些颤抖。
门打开,里面却是非常空的。
南丧又拉开了一些,看见最角落里的一只小机器人手掌。
和辛辅骨灰盒边的如出一辙,但这一只,是左手手掌。
机器人手掌制作材料上乘,总体比南丧的手心小,却沉甸甸的,每个指节都做的很好,可以自由活动,南丧托着它看了许久,才转过身给周拙:“是这个……”
“也许是他想要留给你的礼物。”周拙说,“收着吧……”
南丧在自己口袋里摸了摸,又说:“周拙,我怕丢,不敢放。”
“那我替你暂存半个小时?”周拙说。
“嗯……”南丧小心递给他,周拙便将东西收入了制服的内袋。
他重重地合上保险箱的门,带着南丧离开,到地面后,南丧还是去看了一眼辛辅,和骨灰盒边的小机器人右手掌。
回去一路上,南丧一直沉默着,周拙和他说了两次话,他都没听见。
他们的车礼让行人,周拙在这个空隙时间里拍了拍南丧的手:“送你回家还是去图书馆?”
南丧反应过来,让周拙再说一遍,随后回答道:“回家吧,我的书还没看完。”
他情绪低落,周拙想了个活跃的话题:“过完元宵就要开学了,老师说你期末考试考的很好,问你要不要跳级去初三。”
南丧点点头,又贪心地想:“想跳级到大学。”
“到大学未免太贪心了……”周拙顿了顿,后又改口道,“也许去大学也是能跟的上的。”
“真的吗?”南丧问。
周拙望向他。
眼角的微红仿佛挂在天边的云霞,点缀了那双清灰浅淡的瞳眸,哭过的双颊同样被红晕染开,那么的可爱和无暇。
周拙一开始就该发现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如同南丧一样完美的人。
周拙和南丧说:“大学的事再说,但是不按时吃饭的话,可能要降级回幼儿园重新学准时吃饭了。”
南丧「哦」了一声:“是你不回家。”
到家时,周拙没有立刻放南丧下车,大概是预见将来的很多天都不能见面,他揉了揉南丧的脸颊,说:“要看通讯器,收到我的信息要回复。”
南丧点头,周拙从柜里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给他。
甫一打开,是周拙遒劲有力的钢笔签名。
页角已经卷翘,部分字迹也有墨色散开的痕迹,应该有一定年头了。
细看内页,是一份读书笔记,上面有周拙看过的书名、作者名、所属类别和最重要的书评。
“这是我在军校时候的读书笔记,这几年再看书已经没空做笔记了。所以上面可能缺少一些时新的书籍……”周拙说,“仅供参考。”
南丧将厚厚的读书笔记合上,说:“周拙,你对我真好,陪我去看父亲,又送我笔记。”
“就只想到我这两点好吗?”周拙问。
南丧今天脑袋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数不出周拙太多的好,又听见周拙的通讯器夺命似的催,最后抓着周拙的手腕,像小狗一样,在周拙肩头蹭了蹭。
“下次再想。”南丧从他怀里拿自己的小机器人,“你最好……”
这是第一次没有在信息素诱导下,南丧主动亲近他。
周拙心口暖了暖,问他:“蹭我是什么意思,你是小狗吗?”
“不是,是小狗超人。”南丧将小机器人捏的紧紧的,问周拙,“不过,小狗超人应该算是人还是小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