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玻璃蝴蝶>第19章

  狭窄逼仄的街道口,摊紧挨着摊,最远也就只间隔了一两米,火烧火燎的油烟你来我往地熏呛伤害。

  夜越晚人就越热闹,骰子撞壁声,杯子相碰声,划拳吆喝声,玩得嗨的还踩在凳子上吵吵嚷嚷,励志成为全场最受瞩目MC。

  隔壁桌坐着一群体格健壮的男生,嗓门特别大,脸颊飘红,明显喝醉了。

  突然,一个男生踢开凳子,拎着半瓶啤酒,身体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猛地把酒搁在凌初年的右手边。

  凌初年捏着叉子挑芒果的动作顿住。

  “美女,陪哥哥喝杯酒。”

  他语气轻佻,瞅见了凌初年的杯子,把里面的可乐泼到地上,二话不说就倒酒。

  由于脑袋晕乎乎的,看什么都重影,瓶口对不准杯口,淡黄色的液体沿着杯身流到桌面,很快就汇成了一小股。

  凌初年面上无动于衷,手却伸向竹签,握了一把。

  男生突然打了一个酒嗝,因为挨得近,凌初年闻到了他身上的酒酸臭味,眉头一皱,脸上顿时显出不耐,胃部一阵反感。

  但旁边的人比他先有了动作。

  陈誊压着凌初年蠢蠢欲动的手,撞开了男生,然后勾起凌初年下巴兜着的口罩,将他半张脸遮住。

  陈誊的手掌很大很热,虚虚覆在凌初年的手背上,手指扣进指缝里,像是交缠在一起。

  凌初年好像被烫了一下,迅速抽回了手。

  男生踉跄了几步,扶住桌子才站稳,他甩了甩脑袋,看到陈誊挡在“美女”面前,目光尤为挑衅,熊熊怒火瞬间从胸腔烧到了头顶,他扬手砸碎了酒瓶,挥着拳头冲过去。

  “操|你妈!”

  醉酒的人意识朦胧,力气比平常小了很多,男生空有块头,步子歪扭,被陈誊轻易化解了攻击。

  陈誊眉宇间凝着凌厉,唇角下压,拧着男生的手腕,将人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上他的膝盖,同时松手,男生趔趄几步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起不来。

  那桌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一白脸小子欺负了,咽不下这口气,放下手中的酒,凶神恶煞地围过来。

  由于阵仗太大,正在炒米粉的老板赶紧过来劝和。

  他这小门小店的经不起折腾,而且都是学生,出了事,他得担责的。

  “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要在店里打架。”

  男生们撸起袖子,忿忿不平:“他打了我们兄弟。”

  陈誊:“你们出言不逊,对我朋友不礼貌在先。”

  被打的男生这时头脑倒灵活了些许,大着舌头说:“我就只想跟他交个朋友,关你他娘的屁事。”

  陈誊勾起一抹笑,长臂一伸,搭在凌初年肩头上:“就碍着我了。我不乐意他和你们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艹!”

  老板见势不对,还没开口就被推到一边去了。

  季未白、叶阔、杨忱站到陈誊旁边,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正在附近巡逻的几个警察走了进来。

  “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寻衅滋事,谁是报警人?”

  那伙男生正恼火着,加上酒精的催发,产生了唯我独尊的幻觉,有一个人掀翻了桌子,指着众人叫嚣:“谁!谁他妈报的警,给老子滚出来!”

  这一吼起了反向激励作用,其余人纷纷跟风效仿,被警察压制住时,还在那里喊“救命呀!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抑或是放狠话“你知道我爸是xx吗?你给我等着,明天就让你滚蛋!”

  等闹事的人被押走后,警察又问了一遍报警人是谁。

  江书书攥着手机,举起手从后面挤出来,弱弱的说:“是我报的警。”

  面对大家疑问的目光,他老实交代:“我妈妈说,人在外面,遇到事一定要找警察。”

  “……”

  经过警察对店里人的一番询问,他们也被带去了警局。

  警局里,一片闹腾。那群男生一会儿嚣张扬言要拆了警局,一会儿眼泪鼻涕糊满脸不让警察留案底,更夸张的还有跪在地上磕头求放过,洋相百出,忍俊不禁。

  而那个搭讪凌初年的男生萎靡地坐在长椅上,像是在打瞌睡,直到听见动静,看到凌初年那一刻,眼睛噌地亮了。

  他想挨着凌初年坐,奈何陈誊长腿一跨,抢先占了位置,他只好探出半个身子,隔空示爱,滔滔不绝地向凌初年推销自己。

  “我叫周隐,独生子,今年17岁,读的体校,特长田径短跑,住在市中心,我爸是公司经理,我妈是高中教师,家里有两房两车,目前只谈过一个女朋友。我喜欢……”

  陈誊耳茧子都要长出来了,打断了周隐,并侧身挡住他的视线:“我们不是查户口的。而且,他也不是女的。”

  周隐脑子转得慢,一下子就结巴了:“不、不是女的。”

  他似乎不相信,起身想走过去看,陈誊突然伸出一只脚将他绊倒,一直置身事外的凌初年以为有人要扑向他,条件反射地抬起腿,又给了周隐一脚。

  周隐摔出几米远,人懵了,过了十几秒才开始哀嚎。

  一个正在跟警察掰扯自己家里有多少矿的穿着nike短袖的男生目睹了全过程,拽着警察就放开嗓子喊:“有人在警察局行凶啊!有没有王法了!警察叔叔你一定要管!”

  ……

  特么你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吗?

  凌初年一脸冷漠。

  陈誊侧头,偷偷地和他咬耳朵:“功夫不错。”

  凌初年乜了他一眼,换了个位置坐。

  警察被闹得脑壳嗡嗡响,但辖区内经常发生青少年醉酒闹事问题,所以他们的处理经验相当丰富,将两拨人分开,分别教育。

  由于陈誊这一方没有醉酒的人,且认错态度良好,再加上时间已经很晚了,训了一顿后就放他们回去了。至于那群醉酒的男生,一边等他们醒酒,一边通知家长来领人。

  和季未白他们分道扬镳后,陈誊和凌初年吹着凉爽的晚风,悠闲地散步回家。

  陈誊双手抄兜,闲庭漫步地走了一段,突然回头朝凌初年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过去。

  凌初年带着疑惑在陈誊面前站定,仰面刚要问“怎么了”,就被扯下了口罩。

  陈誊眼睛漆黑,目光犹如实质般在凌初年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凌初年从不自在逐渐转变为微愠怒,当他快要受不了准备骂人时,陈誊开了口:“你这张脸太招摇了。”

  凌初年怔了一下,冲他浅浅翻了个白眼。

  陈誊被他这种生动的表情逗笑了,眼尾轻勾,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嘴:“不过是真的好看,我见过的Omega中最好看的。”

  凌初年垂在身侧的手指偷偷蜷了一下。

  他直视陈誊,却被他眼中细碎的笑意吸引了。

  陈誊身后是漫天夜空,星子寥落,一排长灯向远处延伸,微芒点点,不知尽头。

  温润的眼睛融了夏天的热,明亮的装着天上人间,倒影清绰,赤忱而纯粹,无声却喧嚣。

  一声夏蝉惊鸣,慌乱了沉默,凌初年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

  陈誊洗完澡后,看见凌初年坐在沙发上发呆。

  “还不睡?”他边擦头发边踱步走过去。

  凌初年抬眼,问:“我睡哪儿?”

  陈誊愣了下,他差点把这事儿忘了。

  他胡乱擦了几下,在原地急转弯,趿拉着拖鞋,拧开一扇门:“你睡我房间,我去我爸妈房间。”

  末了,极其熟练地补充了一句:“干净的。”

  凌初年探了一个头进去,梭巡了一番,声线平直地发表不满:“有你的信息素。”

  陈誊看着眼皮子底下毛茸茸的脑袋,头发黑而亮,软塌塌的,好像很好揉的样子。

  他哼笑:“这不正合你意。”

  凌初年一时语塞,仿佛没料到陈誊这么直白和欠揍,半天憋出了一个“流氓。”

  陈誊新奇地挑了挑眉。

  “客厅的沙发也可以为你服务。”

  凌初年不再说话,垂着眼眸,似乎真的在艰难的抉择,过了一会儿,不知是妥协了还是选好了,换了个话题:“我要洗澡。”

  陈誊目光突然变得意味不明,他装流氓上瘾了,单手撑着凌初年右侧的门框,俯身在他耳旁,气音暧昧:“是要我帮你洗?”

  流畅的脖颈线条倏然闯入眼帘,凌初年第一时间闪现出惊慌,但这点情绪却在闻到陈誊洗发水的清爽时,被迅速安抚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朦胧而无法捕捉的情愫。

  凌初年耳朵被烫了一下,从另一边绕了出去,像一只遇到猎鹰的兔子,受了惊,仓促逃窜,但他是一只傲娇的兔子,还得用虚张声势来掩饰,狠狠地剜着陈誊。

  “我没衣服。”

  陈誊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莫名有点怅然若失,但看到凌初年脸颊上蒸腾的绯红,一下子就释然了,他这次没拿凌初年打趣,从衣柜里翻找出一套睡衣扔给他。

  凌初年抱着衣服钻进浴室,门即将关上时,被外力顶住了。

  陈誊不太放心他,在外面叮嘱了一遍:“伤口别碰到水。”

  凌初年躲在门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陈誊继而得寸进尺:“还有,能不能不要喷那么浓的香水?呛鼻。”

  回应他的是一道重响。

  陈誊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差点被袭击到的鼻子,插上电源吹干了头发,觉得有点饿,收好吹风机,去厨房煮夜宵。

  浴室内,凌初年站在花洒下,仰着脸,热水浇淋,聚成丝丝缕缕的小溪流,顺着下巴,淌过纤细的脖颈,一小半滑入凹陷的锁骨窝里,剩下的在肋骨处仿佛遇到了阻碍,速度缓下来,继而加速冲过平坦的小腹,消失于云雾缭绕中。

  那里有两处纹身,在水汽磅礴中若隐若现。

  他想起在烧烤摊,陈誊挡在他身前的场景,心口不免得抽了一下,泛起了细细麻麻的暖意。

  当他还是凌家继承人的时候,从小就被教导,他代表着整个家族的颜面,天生不能成为弱者,而且事事必须领先,这个身份就像是支撑着他躯体的脊柱,即使危险发生,他也要充当超人,义无反顾的保护大家。

  而被放弃后……根本没有人在乎他。

  凌初年的眼尾被蒸得发红,他的目光扫过架子上的洗浴用品,停留在山茶花味的洗发水上,良久,伸手摁了两泵。

  客厅里没有人,凌初年听到厨房的声响,走过去,看见陈誊在忙活,就倚在门框上观摩。

  白灯的光晕柔和地打在陈誊身上,他一只手撑着灶台边缘,散漫地站着,微弓的背脊线挺括,头发凌乱,面容沉静,专心致志的仿佛不是在煮面,而是在做一项极其重要的科学实验。

  陈誊将锅里的面倒进碗里,总感觉有东西黏在身上,回头一看,门口大变活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拍了拍自己惊魂未定的心脏,嗔怪道:“下次能不能吱个声?”

  凌初年默不吭声,继续悄无声息的盯着他。

  陈誊端着两碗面路过凌初年时,突然顿住脚步,低头嗅了嗅他吹得半干的头发。

  凌初年绷得僵硬,像是偷用大人香水被逮住的小孩。

  但陈誊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当凌初年循着陈誊的角度偷摸着向上看时,发现陈誊的视线并不在他身上。陈誊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恍惚了一下,与凌初年对视的瞬间,掩饰性的干咳了一声,略微慌张地走去客厅。

  脑海里浮现刚才看到的画面。

  凌初年的骨架比他小,又矮了几厘米,他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大,领口空空的,笔直漂亮的锁骨一览无余,还有可爱的骨窝,视线甚至还能顺着他皎白的肤色再往下……

  大抵是一片春光。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吃完就去睡觉。”陈誊语气有点生硬。

  凌初年把一个抱枕放在地上,盘腿坐上去,左手笨拙地用筷子捞面,只能夹起几根,还没送进嘴,就滑回了碗里,汤水差点溅到他衣服上。

  陈誊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换了把叉子。

  “看不看电影?”陈誊捧着手机问。

  凌初年咬断面条,吞下肚子。

  “什么电影?”

  “The Call Of Wolf.”

  凌初年想了想,迟疑地说:“There is an ecstasy that marks the summit of life,and beyond which life cannot rise.”

  “是这个吗?”

  陈誊打开了电视,坐到沙发上,扭头看向他:“你看过?”

  “之前看过原著。”

  “英文版?”

  “嗯。”

  陈誊笑了下:“好巧,我也看过。”

  陈誊把电影投映到电视上,关了灯,氛围上来了,两人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