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爆炸声落下, 福寿教基地响起一阵欢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容,好像他们刚刚炸死不是人, 而是说什么邪魔妖道。
“杜先生, 我就说一定能行吧。”负责安排炸药的人笑着上前邀功, 目光却贪婪地落在神子身上, “那我们说好的……”
杜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急什么?等教主回来,你想要什么没有?”
那人闻言嘿嘿笑了几声,转而又问起另一个神子。
这么重要的日子神子没出现,男人不由得有些奇怪。
杜熙自然不敢实话实说,现在教众追随宋随意的人更多, 如果他实话说宋随意在刚刚那场爆炸里已经死了, 怕是会引起暴动。
“他自然是跟着教主进宫了。”杜熙道,“这里还用不到他的力量。”
男人闻言讪笑了几声, 他可不像其他人, 真的信了教里那套说辞, 也听说过那位被人盯上了,将来是要做皇后的,现在杜熙这话不就是在明晃晃让他别痴心妄想。
“那我过去那边确认一下人死了没有。”男人随便寻了个借口便从那里离开了,出了门,踩着阶梯一点点往上爬。
他们的基地挖得很深, 要往上走好一段路,推开伪装的门, 就能看见一个湖。
湖面波光粼粼, 像是九天落下的星屑,洒在了门边的人身上。
门边的人?
男人愣了愣, 还没来得及思考是哪来的人,头跟脖子已经被人一刀分开了,在死前的那一刻,他似乎看见了地狱来的修罗和渡人的菩萨。
被错认的宋随意有些嫌弃地退了半步,说:“你下手轻点,别搞得这么血糊糊的,衣服都弄脏了。”
“别说傻话。”关承酒看了他一眼,“嫌脏就在上面等着。”
“我不!”宋随意飞快扒拉上关承酒的背,“我要去!”
关承酒点了几个人在前面先走,然后将宋随意拉到身侧,交代道:“别乱跑,就跟着我。”
宋随意连连点头,乖巧地跟着关承酒下了地道。
下边杜熙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人回来,不由得皱起眉,随手点了个人:“你去看看他什么情况,就看看人死没,要花那么长时间?”
被点名的人正跟人说话啊呢,闻言有些不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抱怨了几句便朝门口去了,却在打开门后一顿。
杜熙见状皱起眉:“怎么了?”
“回、回来了。”那人声音有些哆嗦。
“回来就进来,站在那干嘛?”杜熙不爽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废物。”
“杜先生很暴躁啊。”一道男声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杜熙没来得及仔细分辨,以为是刚刚出去的男人,便应道:“还不是你!”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声音好像不对。
他惊恐地看向门口,就见宋随意笑吟吟走了进来。
那些信徒还没明白情况,见到他,立刻跪下来拜见他:“神子大人。”
“神子大人,您不是跟教主进宫了吗?”人群中有人问道。
“没有,我刚刚在爆炸的地方呢。”宋随意笑道,“杜先生让我把摄政王引去那里,却不顾我的安危引爆了炸药,我很伤心。”
信徒立刻看向杜熙。
杜熙嘴角抽了抽,说:“我只是让你骗他去,哪会知道你也去了。”
“唉,有区别吗?”宋随意叹了口气,“还好我命大,有王爷保护。”
杜熙闻言脸色骤变:“关承酒没死?”
“当然没有啦。”宋随意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门。
门缓缓被推开,露出站在他身后的关承酒。
宋随意走回关承酒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说:“王爷快打声招呼。”
关承酒皱起眉:“不闹。”
宋随意撇撇嘴,往他身旁躲了躲。
有信徒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叫他小心,让他离关承酒远一点。
宋随意闻言笑了笑:“王爷办差,你们自己找地方躲好,一会误伤了可没处哭去。”
提醒他的人愣了:“神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卧底啊。”宋随意眨眨眼,“根本没有什么神子,是我骗你们的,杜熙跟教主也在骗你们。”
“不可能!”有人激动道,“我们都亲眼看见神迹了!而且杜先生的确治好我的病了!”
“那是因为你的病也是他害的。”宋随意笑道,“还有谁的病没好的,过几天太岁会在鎏醉楼,你们去找他,要是治不好,我把你们带进宫去,让整个太医院看。”
众人顿时默了。
在他们看来,太医院是大齐最厉害的大夫,不管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那跟神仙也没什么区别了。
于是有人动摇了。
宋随意笑道:“都退下吧,不然受伤了我们可不管。”
他说完,关承酒带来的人就呼啦啦冲了进来,每人手上都拿着明晃晃的长刀,神色冰冷。
信徒大都是普通老百姓,都不用动手吓唬,就都已经战战兢兢退开了。
宋随意这才看向杜熙,笑道:“杜先生是要自己走,还是我们请你?”
这里是地下,逃生通道为了对付关承酒已经毁了,杜熙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只好道:“容王已经跟教主进宫去了,摄政王还留在这真的好吗?”
关承酒正要说话,就被宋随意一把捂住了嘴。
宋随意回道:“有什么不好的,你真以为容王加洪览所向披靡了?两个草包罢了,要不是为了把你们这地方找出来,早把你们抓了。”
杜熙面色一沉:“你们早就知道了。”
宋随意得意地点点头:“沈云霆跟孟见山在宫里守着呢,别说紫宸殿,他们俩连大门都进不去。”
杜熙皱眉,思考着问题究竟出在哪。
他们一直有防着宋随意,没透露过太多信息给宋随意,但关承酒却能查到许多宋随意不可能接触到的据点,所以他们才一直没怎么怀疑过宋随意,何况问题并不是出现在宋随意身上……
“不用想啦。”宋随意的打断他的思路,“你们犯的最大的错,就是跟王爷为敌,我不过是推快了这个进程,也减少一点信徒被你们骗去做糊涂事的可能性。”
杜熙一愣。
宋随意笑道:“甚至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蛊,我用的方法其实跟你一样。”
“不可能!”杜熙道,“我的药是最好的,不可能……”
“那就是你的药。”宋随意笑道,“你现在用的那种改良后就是我用的那种药,再加上我这么好看又会说话,效果肯定比你们好。”
杜熙还是不信:“我的药是最好的!”
宋随意没有回答,只是把一直用的药抛给他:“不信自己看看,你那些药,我们早研究出来解法了,只是怕你改配方所以一直没暴露而已。”
杜熙连忙接过药闻了闻,呆住了。
宋随意见状继续道:“你们这次最大的败笔,在你。”
杜熙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已经没有反应了。
宋随意这才朝带来的人示意去抓他。
杜熙依旧没有反抗,只是在经过宋随意身旁的时候问了一句:“只有这个对吧?”
“不。”宋随意斜眼看他,“你所有的药我们都配出解药了,那些信徒我们会一个不落地救下来,你谁也控制不了了。”
杜熙顿时面如死灰,被押着离开了。
后续还要处理这个地方跟剩下的信徒,但问题不大,关承酒让手底下的人去处理,便带着宋随意回了京中。
就如他所说的,容王跟洪览的确打不进皇宫。
容王手里本来就没多少兵,所以才会跑去跟洪览合作,而洪览手底下除了一小部分当初就跟他一起打家劫舍的手下之外,剩下的都是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虽然其中有些被洗脑得很厉害根本不怕死,但面对士兵的长枪根本起不了太多作用,要不是关承酒下令要尽量避免伤害百姓,这场仗早就打完了。
两人骑着马奔到场时正是打得热闹的时候,人群中有信徒看见宋随意,兴奋道:“神子大人来了,他是来帮我们的!”
于是那边士气忽然就高了起来,一个个好像真的得了神助似的。
宋随意正想说点什么,关承酒却道:“不用管,他们自己会看。”
说完便带着宋随意朝着城门走去,跟沈云霆汇合。
果然,福寿教那边的人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都犹豫起来。
洪览见状骂道:“你们干什么?继续打啊!那就是个叛徒!”
“可那是小神仙。”有人犹豫了,“小神仙都到那边去了,意思是不是让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洪览已经一刀过去直接把人砍死了,骂道:“谁再敢说这种晦气话,下场就是这样!”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胆子小的立刻就不敢说话了,也有吓到直接拔腿就跑的,甚至有当场投降的,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杂牌军就是这样。”沈云霆道,“本来想等王妃来了再说几句的,看能不能劝几个倒戈,现在倒好,洪览自己作死了。”
宋随意点头:“做了这么久的教主,还是没改掉那一身匪气。”
福寿教军心乱了,剩下容王独木难支,沈云霆随便都能解决掉,宋随意便没了兴趣,叫上关承酒就进了宫。
关玉白还没睡,坐在紫宸殿里闷闷不乐地喝着他的热牛奶,颇有点借奶消愁的意思。
宋随意看得好笑:“陛下这是怎么了?”
关玉白顿时精神了,跟只小兔子似的扭过头,看见他们后顿时喜笑颜开:“皇叔,皇婶婶!”
“嗯。”关承酒应了一声,“陛下怎么还不睡?”
“我……”关玉白皱起脸,“我睡不着。”
“很吵?”关承酒问道。
关玉白摇头,垂头丧气的没有说话。
宋随意见状笑道:“因为容王的事?”
关玉白点点头:“以前皇兄们对我都挺好的,五皇兄出门游玩还会给我带礼物,我以为他不会……”
“生在皇家,身为帝王,这是你一定要面对的。”关承酒道,“以后还会有更多,你必须早点……”
“哎呀别这么严厉。”宋随意拍拍关承酒的心口,打断他的话,“陛下又没说什么,哥哥对自己刀刃相向,还不准人家深夜忧郁一下了?”
关承酒微微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宋随意走到关玉白面前坐下,笑道:“没有这个哥哥,你还有皇叔呢。”
关玉白小心地看了关承酒一眼,没说话。
他其实没有以前那么怕皇叔了,但已经养成习惯了,总不敢正眼看他,于是每次都能收获关承酒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就真的吓得战战兢兢收回目光。
“父皇也有皇叔啊。”关玉白道。
“可他的皇叔又不帮他。”宋随意笑道,“你父皇登基的时候都那么大了,那些不害他就不错了。”
关玉白看向关承酒:“真的吗?”
关承酒点头,说了两个当时被杀掉的王爷,都是看刚登基的侄子年轻觉得他好欺负,在背后搞小动作,结果被抓住了。
宋随意也在旁边附和:“你看,要换成是你,你皇叔要是搞小动作,你觉得你三个哥哥能对付得了他一个吗?”
关玉白看着关承酒,顿时生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庆幸,因为他觉得三个皇兄加起来真的打不赢一个皇叔。
“所以不要想太多。”宋随意身上拍拍他的头,“普通人家都经常有兄弟因为分家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甚至打得头破血流打死人的事,何况是皇家这么大一个江山,闹得厉害点也正常。”
关玉白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于是被宋随意哄着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那就去睡吧。”宋随意道,“你明天还要早起,上完早朝还有功课等着你呢,这么晚睡是怕明天功课太少不够写?”
关玉白面色一僵,扭头看向关承酒。
关承酒淡淡道:“想都别想。”
关玉白顿时蔫了,老老实实把牛奶喝了,起身去睡觉。
宋随意在他身后喊道:“记得刷牙,不然要蛀牙。”
关玉白飞快跑了。
宋随意笑得不行,朝关承酒伸手招了招:“过来,泡茶给你喝。”
“你倒是自在。”关承酒走到关玉白方才的位子上坐下,“这里是紫宸殿,还这么放肆。”
“反正陛下又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说我。”宋随意在炉子里添了炭,将水壶放上去“咕嘟咕嘟”煮着,又拿了盘坚果放到面前剥,安适得很。
关承酒:“……”
“喏。”宋随意递了一颗给他,“王爷试试,我亲手剥的会不会更香。”
关承酒接过来放进嘴里咬下,“咔啦”一声,坚果的香气在嘴里爆开,和他先前吃过的别无二致。
他垂着眼,“嗯”了一声。
宋随意见状低低笑了,又递了一颗过去,说:“没变化,但是不知道怎么说谎?”
关承酒接过坚果放进嘴里,没有说话。
宋随意笑得更厉害了,把手边的碟子推过去,说:“王爷给我剥我给你示范一下。”
关承酒便上手剥了一颗递给宋随意。
宋随意放进嘴里嚼吧嚼吧,然后眼睛一亮,“哇”了一声:“真不愧是王爷剥的!还带着手指的温度直接贴在我心上真的好暖!而且这一颗口感酥脆,香气浓郁,咬在嘴里像吃了一个秋天!王爷真的好会挑!”
关承酒被他这一串砸了一下,哽住了。
这他真的……学不来。
于是只好多剥了几颗给他:“喜欢就多吃点。”
宋随意美滋滋地捻了一颗,说:“帮我都剥了。”
“好。”关承酒垂下眼,一颗一颗给他剥好放在碟子里。
宋随意趴在桌上,把橘子一个一个地叠起来,像是在叠积木,倒了就捡起来重新放,叠了几次有点腻,又去捣鼓剥下来的壳,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关承酒剥完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拿着壳往炉子上放,皱起眉,伸手拉了他一把:“多大人了,还玩火?”
“王爷你应该说,男人,你是在玩火?”宋随意压着声音,一脸酷酷地跟关承酒说道。
关承酒再次哽住:“又在想什么?快吃。”
宋随意撇撇嘴,坐起身泡了壶茶,加了点水继续煮着,这才伸手去拿茶杯抿了一口。
砸吧着嘴看向关玉白刚刚喝完没收拾的杯子,说:“我还要牛奶。”
关承酒便让人拿了牛奶来。
宋随意把茶倒进去,又抓了几颗糖丢进去,吨吨吨喝了。
喝完又看向桌上的橘子,想了想,把橘子放到关承酒面前,说:“王爷给我剥。”
关承酒拿起橘子,又低头剥起来。
宋随意道:“我不要那个丝丝。”
“好。”关承酒答应下来,给他剥完橘子皮,又一点点给他把丝剥掉。
宋随意就一边吃坚果一边看,看着看着,忽然低低笑起来。
关承酒看他:“怎么?”
宋随意趴在桌上看着他,笑道:“王爷知道我喜欢你哪里吗?”
关承酒垂眼想了想,问道:“脸?”
宋随意一怔,随即笑得更厉害:“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你很喜欢漂亮的的东西。”关承酒垂眼看着手中剥到一半的橘子,先掰了两半剥干净丝的递给宋随意,“花,草,衣服,首饰,摆件,家具,什么都好,只要漂亮,你都喜欢,也包括人。”
“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宋随意笑道,“我当然也喜欢王爷的脸,不过嘛……我觉得还是我比较好看,所以不算。”
关承酒闻言低低笑了:“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宋随意道。
关承酒不解地看着他。
“说不出来,但是我觉得现在的王爷很好。”宋随意道。
关承酒还是不明白,但宋随意喜欢总归是好事,于是道:“那就多看看。”
宋随意又笑了,把关承酒递来的两瓣橘子吃了,又伸出手去,手心就又落了一瓣干干净净的橘子。
“我其实也能吃丝的。”宋随意道,“风味不一样。”
关承酒道:“我知道。”
于是宋随意又笑开了。
关承酒有点无奈,把剥好丝的橘子放到他面前,说:“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宋随意含混地应了一声,之后便自己玩去了,也没去烦关承酒。
关承酒见状去拿了书来看,这一看就入了神,直到士兵过来禀报说城外已经平息了。
关承酒看向宋随意,想跟他说一声,却见宋随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只有桌上的炉子还在煮着,放在他手边的茶还冒着袅袅热气。
他把茶喝了,又熄了炉子,这才起身去抱宋随意。
宋随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关承酒便靠着他继续睡了。
关承酒抱着人到榻上放好,拿了被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又吩咐冯桂安守着,这才离开了。
紫宸殿内很是暖和,但这榻到底小了些,宋随意在王府睡惯了大床,睡相嚣张得很,一个大翻身差点从榻上翻下去,顿时惊醒了。
冯桂安见状立刻上前来问道:“王妃,要到偏殿去吗?”
宋随意裹着被子摇摇头,迷迷糊糊问道:“我怎么在这?王爷呢?”
“王爷去处理城外的事了。”冯桂安道,“应该快回来了。”
宋随意点点头:“那他回来了你叫我。”说完又往榻上一躺,继续睡了。
关承酒的确处理得很快,回来时天刚蒙蒙亮,冯桂安没有叫醒他,而是把刚才的事跟关承酒说了。
关承酒想了想,过去把人捞起来,准备抱去偏殿。
但屋里暖和,去偏殿的路上可不暖和,虽然还裹着被子,但一出门宋随意还是冷了一下,醒了,嘟囔道:“回去,冷死了。”
关承酒只好又退了回去,无奈道:“榻太小了。”
“我是在等你。”宋随意整张脸靠到他胸口,正好看见了缓缓升起的朝阳,问道,“都处理完了?”
“嗯。”关承酒道,“收尾的事云霆会处理。”
“我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放下了。”宋随意道,“你答应过我的,等陛下长大了,就不做这个摄政王了。”
“嗯。”关承酒应道,“到时候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哪也不想去。”宋随意笑道,“我就想每天在王府晒太阳,一睁眼就有好吃的,逢年过节再到宫里混吃混喝,顺便从陛下那混点赏赐回去。”
关承酒想象了一下,觉得那样的日子也很好。
最重要的是有宋随意陪在身边,就很好。
他笑了笑,说:“好,你想做什么都陪你。”
宋随意弯了弯眼,看着眼前一轮明日,说:“日出真好看。”
黑暗沉睡,朝阳初升。
又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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