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时雁顿了一下，忽然又感到周遭的风被拨动，她身子一晃避开了黑暗中从她身旁略过的生物，左半边肩膀被蹭得一阵火辣辣的疼。追着她不放的那只赤腹蚁似乎年限也不高，但却缠人得很，不肯放弃她这块将要到嘴的美味。
她与一同挂在岩壁上的蚂蚁对峙着，注意着可能袭来的酸液。忽然又听到身下的空洞中传来年轻女子回响的声音：“有人吗？”
追着向时雁不放的赤腹蚁掉转身体快速朝下方窜去，女子抬头看了眼自己掉下来的方向，咬了咬牙，双手一抖将挂住岩壁的锁链蹭开，身体快速下落。
已经往下追去的赤腹蚁猝不及防被她给踩了一脚，抓住洞壁的附肢松了开来，向时雁在半空中在它脑袋上又蹬了一脚，团起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刚好倒在方才呼救的人附近。
“谁？！”付知慌张地后退了两步，她的天目蒙蔽后神识也变得极其迟钝，与寻常的盲人几乎没有区别，空有一身修为，战力却不强，在寂静的地下空洞中惶恐地捕捉着任何一点声响。
刚被向时雁踢下去的那只蚂蚁一点没被摔伤，轻巧地跳起来甩着触角朝两人冲了过来。
向时雁抓起付知的手将她拉到一个石柱后面：“嘘，是我。”
拽着自己的人的手触感十分陌生，付知刚欲挣扎，便听到了这个意外的声音。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她还未说完，便听到昆虫附肢在岩壁上走动的轻巧声音从上方传来，付知一甩袖，一团飓风将顺着石柱爬向二人的赤腹蚁扇飞了出去。
二人背对着背警戒着，向时雁眯着眼，又一次捕捉到方才被弹飞的蚂蚁执着地爬上石台的影子。一人高的巨蚁在石台边缘徘徊，触角颤动着，发出阵阵怪声。
岩壁忽然发出一阵轻轻的颤动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嗡嗡的声音自石台下方传来，向时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微微皱眉，她的一只腿被赤腹蚁的前螯咬伤了，恐怕没法灵活行动。
“风在涌动，有什么飞上来了。”盲女有些紧张地朝身后伸手。
向时雁镇定地捏了下她的手，跛着脚快步跑到方才坠落的地方，将已经熄灭的火把捡了起来。然而她费了一番力气却还是没能将它点起，她皱着眉凑近嗅了嗅，发觉最初浓郁的驱兽香已经变得很淡很淡。
她伸手一摸，火把上湿润的部分是浸了水的。
那个领路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通过这里。
嗡嗡声很快袭来，煽动着翅膀的赤腹蚁从石台下方和洞壁上的各个通道涌出，一并涌现的还有成群成群的攀爬的陆行蚁，又轻又齐整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暴雨落在洞外，昏暗中只有密密麻麻的巨蚁腹囊处微弱的红光可见，向时雁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圈微弱的红光包围了。
紧接着她意识到朝自己蔓延过来的并不是光，振翅在猎物四周绕行的飞蚁正从腹侧散发毒雾，红雾被飞蚁们在封闭洞窟内飞行引动的大风推着朝两人漫过来。
“赤腹蚁的毒素会麻痹猎物，屏住呼吸，尽你所能推动空气。”向时雁说着靠在付知的背后抓住了她的袖子。
盲女好奇地歪了下头，她还不知道向时雁此刻已经灵力尽失，但还是顺从地抬起了手。逼仄洞穴内混杂着陈腐气息的空气在风相元婴修士的推动下狂奔起来，飓风拉扯着飞蚁，将它们甩到石台下方。
翻卷的狂风乍一看似乎十分狂躁，但实际上却安分稳定地在付知的控制下将爬上石台的蚂蚁一只只地撞下去，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暴风眼一般的空间，让向时雁还能在充斥整个空间的风灵力中站稳脚跟。
然而狂奔而来的蚂蚁很快就开始将腹中的粘稠毒液喷在地上，踩着黏液一点点往前爬着。付知操纵的气流在巨虫光滑的外壳上滑过，让她捉摸不清敌人的具体方位。
被保护着长大的小瞎子少有战斗经验，付知茫然地后退了一步，撞进向时雁怀里。女人靠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腕：“冷静下来，静心提气——”
她没法冷静，无论是巨蚁行走时细碎的声音，它们晃动触角时发出的怪异声响，向时雁忍耐痛苦时微弱短促的呼吸，都让本就处在密闭空间里本就压抑的少女感到更加恐慌。
向时雁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稳住气息，不要让风盾散去。”
“对不起……我……”就在付知愣神的时候，一只赤腹蚁的口器刺穿了她支在二人之间的风墙，腥臭的毒液滴在地上。
忽然一股巨力从天而降将巨蚁的外壳砸得支离破碎，生生击穿洞壁从上方跃下的伏筱将脚从赤腹蚁的脑袋里拔出来，微微皱眉看向将付知护住的向时雁。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一生劲装的少女甩开流星锤将身后的巨蚁砸倒，伸手扯住付知的手臂，想将她从向时雁怀中拔出来。
向时雁捏着付知的肩把她拉向自己那边：“不着急。”她以眼神示意伏筱她们眼下还不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天机门的晚辈对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伏筱拧着眉哼了一声，发泄似的殴打着奔涌而来的蚂蚁。看似摇摇欲坠的蚁穴实际上是以赤腹蚁的黏液混合着沙土建造的，异常坚固，伏筱急得满头是汗，一路敲开通道直直下坠，手上已经满是鲜血，直到看到付知安全才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刚才不小心吸入了一点毒雾的付知也在听到同伴的声音以后冷静了下来，向时雁注意到她一边盯着有伏筱声音的方向，时不时看一眼头顶，好像期盼着慕华也能突然从天而降，一边紧紧地抓着向时雁的袖子。
赤腹蚁这样的群聚妖兽修为普遍不高，但胜在数量，仿佛无论被打杀多少只都还有源源不断的后补，而这毒雾与酸液轮流喷洒的狭小空间内要与他们周旋又太麻烦，向时雁几乎是在看到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朝三人袭来的蚁群时，便明白了前人为何放弃了这条行军通道，赤腹蚁巢穴又为什么会成为偷渡者安全过境的通路。
只要保持着小人数，且香油不离手，赤腹蚁几乎不会在意从巢穴上层通过的人，这也是它们的生存策略。
眼下有了伏筱在旁护卫，二人一下子也轻松了许多，向时雁接着给付知指示敌人的方位，她不禁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伏筱回头狠狠剐了她一眼，好像是在让她别多问，几人上次见面还是在一年前，太虚宗在黑市秘密举办的拍卖会上。至于为什么伏筱对她不光一下子没了对长辈的尊敬，态度还如此恶劣，除了自己妖修的身份暴露之外向时雁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
“听闻域外雪山有一种明目仙草，百年一生，我想出关碰碰运气。”那双苍白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开。
付知已经正式卸任了天机门长老之位，不知是忌惮还是保护，现任天机景杉在玉苍山和向时雁个人之间徘徊时似乎也不再将门内事务透露给她，现在再没有人会唤她小天机，付知连同天机门自然也就不如原作中她们辅佐秦邈那般发挥着格外重要的作用。
不过这是向时雁与老天机不谋而合的决定，她也乐于看到付知这个原作中在天命上陷得最深的人最后反而能够自由地追寻自己。
表面上天机门眼下好像是玉苍山的同党，但贺鹤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始终对她们留有戒心，以至于天机门一直被排挤在她的计划外围。
付知话中的仙草倒是引起了向时雁的注意。
时光荏苒，在向时雁退至暗处，不断破坏着贺鹤计划的同时，限制着向时雁查看原作后半部分的节点慢慢被越过，她不光在解禁的原文中看到了自己的死期，还比自己想象中快得多地等到了结局。
以男主角秦邈自身的年龄增长作为计算时间的标志，那么这个故事本应在他五十五岁的时候迎来终结。五十余岁便荣登化神的天才修士在太虚宗所在的原野与人心尽失的反派进行最终决战，并最后为修仙界除掉了这个祸害。
原作中男主相好的一众红颜只有一个活到了结局，那就是付知，其他人包括向时雁都在那之前因为这样那样的事件凄惨地死去了。不知道是迫于读者压力还是为了给她这个正宫女主抬位分，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向时雁又因为男主的一次奇遇奇迹般地复活了。
这个荒唐的结局暂且不论，现在就连小辈中最年幼的双子都已经年近八十了，向时雁代替贺鹤成为了那个放下修仙界的一切一了百了的人，大大压缩了她掀起动乱的规模，也逼得她多隐忍了三十多年。
可惜的是秦邈遇到的机遇大多转瞬即逝，总是慢了一步才得知本该发生什么的向时雁没能继承他宝贵的遗产。
向时雁所能把握的，超出了贺鹤所知和想象的资源大概只有一个——雪山上玉狐一族遗留的一处埋骨地。
那里是原作中男主找到向时雁死后残魂的地方，仙草反而是在向时雁与付知和和美美地围绕着那个男人回程的时候，偶然在雪山上发现的。付知遭天道蒙蔽的双眼数十年后又一次得见光明，却是男主施舍多余注意力的产物。
被原文三言两语带过的捡宝过程散发出浓浓的敷衍感，甚至让向时雁都不再关心自己死了还要被拉出来和男主配对这件事。
但这一世，却是付知自己找到了这一线光明。
向时雁目光稍稍柔和：“紫灵草我也有所耳闻，此去雪山可能会途经北境动乱地区，不如与我们同道而行。”
“如此甚好！”付知一喜，随即有些忧虑，“只是不知前辈此去有何目的？”
付知有心不再去关注修仙界里的风风雨雨，但她还没忘记向时雁背后还追着一条龙，最近没有听说过贺鹤的消息，也不知道那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少女捏着向时雁的手，却不小心碰到她腕子上的锁链，那双苍白的眼睛忽然瞪大了，她抓住向时雁的双手，目光焦急地乱瞟，嗫嚅着不敢开口询问。
向时雁冷静地抽出手拍了拍她的肩：“我并不精于外丹之术，但若是你不嫌弃，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但说无妨。能解你的诅咒，也算是我还过了你的恩情。”
那个半残的向时雁都能炼出使她复明的丹药，没道理她做不到。
“失明与我而言并非诅咒，反倒是一种赐福。”没想到付知却摇了摇头，“看得见他人的运势却无法插手，反而会令人痛苦。现在的我只有在梦中才偶尔能窥见些许幻象，这已然足够。”
“那你为何……”向时雁抿着唇。
盲女缓缓抬起双手，她对灵力的操纵显眼的不如寻常修士，这些都是盲目所带来的：“无关人或事，只是心有不甘，想再看一眼罢了。”
想看一眼什么向时雁不清楚，但却还是能听出，她的烦恼绝对不如话中说所说“无关人或事”。
向时雁礼貌地不再追问，忽然见岩壁上一个蚂蚁洞忽然窜出来两个人，正是方才走散的慕华和黎桧，少女手持铁扇回身一挥，一整面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洞口瞬间被御土封闭，追来的蚁群被阻挡在后。
慕华和黎桧在空中的飞蚁上落脚，小心地不将蜂拥的妖兽给打乱，轻巧地跃进了付知的风盾中。
向时雁忍不住皱眉，果然在洞窟边缘看见垂下来的几条钩绳，远处突然飞来一个陶罐，她几乎想都没想便踢出一个碎石将其砸破，令人头晕恶心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在几人周围徘徊的赤腹蚁群忽然一顿，赤红色的风暴自然地圈出了一片空地。
几个勾着绳索的人从上层荡了下来，这些人是徐家派来驻守淮海关的修士，修为倒不是很高，但暗色衣装上戴着一个造型奇怪的护心镜——此乃警示用的法宝，若有人强闯关卡或佩戴者法宝的人遭受攻击，立刻会有警报通传淮海城。
该死。
向时雁缓缓后退一步，掩住自己的形貌。
“那小子还真没胡说。”徐府修士中的一人警惕地看着几人，摸不准他们的修为，“各位，有什么急事不能再等等吗，值得硬闯这蚂蚁窝？”
“都已经到这了，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大家都好。”慕华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向时雁与黎桧两人，惊讶之余还是上前交涉道。
“往前还有一个关卡，就是飞过去一只苍蝇我们也是要掉脑袋的，前辈别说笑了。”那卫兵十分为难地皱起了眉，“诸位请随我走一趟吧，驱蚁的香液就要散光了。”
黎桧悄悄攥紧了拳头，一旁的向时雁却以眼神示意他再等等。要从这几个小卒手里过去倒不难，只是他们本就在淮海城引来了祝家的追捕，再引起注意惊扰到贺鹤就不好了……
“队长，”徐府修士中的一人谨慎地戳了戳前面领队的人，“这伙人身上有通关文牒。”
他手中有一木牌，上方的部分纹路正微微发亮。
为了防备一些稀奇古怪的障眼法，关口除了禁制和查验之外，还会使用这种和弟子腰牌类似的法宝，通关文牒之上的三家纹印会与之共鸣，需得木牌发亮才能验明真伪。
要是有通关文牒，他们怎么会冒险走这条路？不光是追来的卫兵，就连一行五人也忍不住面面相觑。
向时雁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从袖中拿出一条红色发带，上好的绸缎上用金线绣着淮海城修士已经熟悉的纹路：“此物可用吗？”
卫兵小队长看到祝府的纹饰，站得稍微直了一点，说话也小心了起来：“……信物不能抵用，这是祝家家主亲自吩咐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如果几位愿意再跑一趟淮海城，问她老人家要一份通关文牒，给彼此一个方便，小的不胜感激。”
也是，祖云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去哪，怎么会提前发给她一份文书呢？早知道向时雁应该再忍上片刻，从祝府偷一份出来。
一阵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向时雁瞅了一眼一脸呆滞的黎桧，扭头去看另外三人，却见慕华和伏筱都不约而同地将异样的目光投向付知。
虽然看不见，但付知还是能感受到另外三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尖锐目光，她能听到伏筱稍显疲惫的喘息声，和她轻碰自己小指时手上濡湿的血迹。
盲女沉默了一下，默默地从怀中摸出一块书帛，她低低地说：“在我这里。”
慕华和伏筱的眼神微妙地碰撞在一起，说要走赤腹蚁巢穴绕过关口的人是付知，将通关文牒藏起来的人也是她，究竟怎么回事？
“离开徐府不久之后我就在身上发现了这个，但……”付知眉头微皱，话音减小，她将手中的书帛递了出去。
这份印着徐家大小姐金印的文书，特意写明了只允许两人通行。
卫兵态度恭敬地接过来，与同伴一起仔细校验了从墨迹到封泥的一切痕迹，确认无误后才将东西还了回去：“的确是徐府签发的。”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面前的五人，只有两个通过的名额，具体要给谁还要这些人自己讨论清楚了。卫兵队长最后清了清嗓子：“几位前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老天机沉棺那日，我看到幼晴误打误撞地上了天机门望楼，拓了一份换身池的阵法回去。”向时雁一下子明白过来看起来有些消沉的付知在此之前遭遇了什么，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暗中较劲的天机门师姐妹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应该是拿回来以后让祝云辨认了吧，被徐幼晴辨认出身份不在付知的计划之内，但总归是她自作自受。付知揉了揉肩膀，被徐幼晴捏得淤青的地方传来微弱的疼痛。
几乎是在靠近洞口，吸入新鲜空气的瞬间，付知便忍不住拉住了走在她身前的向时雁：“二位前辈先走一步吧，私自过关或许要在徐府的牢里关上一段时间，我倒是无妨，就怕你有急事被耽误了。”
“你……”向时雁语塞。
付知自顾自地说：“我十岁失明，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倒也……没有太多的执念。况且，我也不想撇下两位师侄中任何一个。”
她在说谎，向时雁闻得出来。女人看着她表情轻松的脸，只觉得口中一片苦涩。
“天命颠倒，我已经看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更没有有用的建言，能帮上您。我们就此别过吧。”
真正没用的人是向时雁，她取代了秦邈，本该替他担起制止贺鹤的责任，但她既没法凭一己之力打败妖龙，也没能团结修仙界共同降服她，甚至就连付知的提议她都没法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若告诉你，此去雪山你必定能找到紫灵草治好眼睛呢？”向时雁苦涩道，“你于我有大恩，已然不知该如何报答，我怎么能再夺走你的机会？”
“大恩？”付知歪了下头，“我可没有印象。”
你当然不会有印象。
一次意外的时空乱流将向时雁、秦邈和贺鹤三个原作最关键的人物的记忆与意识回溯，一切的起因是向时雁突然脱离世界意志的操控，继而引来了调查事件的系统，将她误认作导致世界线错位、引发时空乱流的元凶找了上来。
但向时雁本人是在接收了那些记忆后，才开始思索自己的存在的。
她的疑问一直等到结局才得以解答，在“那个向时雁”的记忆的末端，听见的最后一声雷鸣是天机门门主自杀身亡的消息。
仙门十三席单方面地原谅了秦邈炸毁妖族大都，致半城妖族死去的行径，然而却有人无法宽恕他，更无法宽恕作为帮凶的自己。
修为已经接近大乘的付知溺死在了一条还没有人小腿高的小溪中，天命之子瞬间成了一个笑话，整个世界的逻辑终于难以自洽逐渐崩溃。
“毕竟一无所有的角色只能用死亡改变世界嘛。”略显冷淡的声音在向时雁心中响起，系统开口时宛如贺鹤就站在她身旁发出冰冷的嘲弄。
女人伸出颤抖的手，接下了那纸沾着付知体温的文书。
多可笑，就连向时雁自己也不是没想过一了百了，只是……她将书帛紧握在手心，记忆中梦醒时刻所见的暖棕色眸子里，闪烁着邪恶的金色光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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