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的病情真的重起来的事情是,他病了的第二天,一个同僚上门来探访了他。贾雨村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来接待,觉得自己终于融入了京城这个大染缸。谁知道,第三天,一道调令下来,贾雨村被降为了一个偏远小县城的县令,而昨日来探望他的那人顶了他的职当了顺天府尹。贾雨村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终于人事不省了。

  巧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当傅越告诉她的时候,巧姐兴奋地扑了上去,搂住他脖子就亲了他一口:“相公你太厉害了!这法子是你自己想的吗?”

  傅越小心地揽着她的腰肢,笑着在她的额上浅吻了一下:“当然是我想的。不过人是北静王叔找的。你没看到贾雨村被揍的模样,可真是解气极了。”

  巧姐长长吐了一口气,高兴了片刻,又道:“那贾府现在如何了?”

  傅越沉默了片刻,才道:“如今皇上没有开口,谁也不好说到底如何。不过北静王叔已经在走动了。只怕荣府还可,宁府却是不成了。”

  巧姐默然了,不过她也知道,即使有北静王府帮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能保住荣府恐怕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的了。想到这里,巧姐忽然道:“对了,相公,若是有空,你帮着查一查,当年薛家大舅被流放,可与贾雨村有关?”

  傅越想起了那日来的宝钗,明白了巧姐的意思,点了点头。他的手放在了巧姐的小腹上,十分轻柔:“这几天他还乖吗?有没有让你受苦。”

  巧姐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冲他微微一笑:“这几日嬷嬷们给我做的东西,我吃着也有味儿了,也没吐了。二姑姑说孕吐也只是一阵时候。”

  傅越这才松了口气,手仍旧不肯离开她的肚子,状似为难地说:“还有好几个月呢。”

  巧姐脸一红,用拳头敲了他一下:“什么好几个月。”

  傅越看她粉面桃腮的模样,心里一动,准确地噙住她的丹唇,吻了下去:“娘子怎么想的,那我也就怎么想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摸亲们

  、荣府倒了

  “三少奶奶,林姑娘来了。”双燕打起了帘子,对着屋里的巧姐说道。

  前几天黛玉才给自己送了东西来,今天怎么亲自来了。黛玉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巧姐虽然疑惑,也忙站起来去迎。

  黛玉走了进来,因着怀孕,脸上长了些肉,看上去还丰腴了许多。她并不似往常笑着进来,而是满脸严肃:“巧姐儿,皇上已经另派了人去荣国府了。”

  巧姐刚站起来的腿顿时软了,跌坐回了坐上。

  黛玉上前去,握住了巧姐的手,坐在她身边,目光炯炯有神:“你放心,我们定会想法子的。我夫君已经出去探听消息了。”

  巧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用尽力气对黛玉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让人心疼。黛玉揽了她的怀里,低声宽慰着她。

  迎春得了消息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她顿时心里有数了,沉默着坐下来。

  坐了不知道多久,巧姐觉得脚上寒浸浸的,忽然想起黛玉有着身孕,忙叫了双燕进来,吩咐道:“双燕,将火盆子升旺一点。里间的炕烧热点。我们都挪到炕上去。”

  双燕领了命出去,提着炭回来的时候,肩上都堆着雪花。迎春问道:“外面雪下得大吗?”

  双燕的脸蛋都冻得通红,将火盆子升起来,她这才道:“方才的雪竟是密得连路也看不清了。”

  巧姐回身握了黛玉的手:“玉姑姑,瞧着模样,外头的路定也是走不了了。今儿晚上你就在这里歇了吧。”

  黛玉点了头,又道:“我就与你做伴甚好。”

  巧姐听了心下定了不少,又让双燕下去喝姜汤了。迎春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掀开一角帘子,往外面瞧了一眼,这才放下帘子,对着黛玉道:“还是上回芦雪庵联句吃鹿肉的时候的时候有这么大的雪。不过几年,竟就如此模样了。”

  巧姐彼时正在生病,没有参与当时的盛况。但是王熙凤兴高采烈的回来,给自己显摆她做了诗的。当年的模样,巧姐现在闭着眼都能想出来。可是,现在,恐怕,这个场景只能在回忆里才有了吧。

  由于大雪封路,所以消息最快也得第二天才会知道。傅越自前日走了以后一直没有回来,郭正也是。如今黛玉的夫君也在外面奔走。三个同样心情的女人在屋里各怀心事,不知不觉气氛就沉默了下去。

  其实很多时候,往往不是最后的结果最可怕,而是等待的滋味。你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这种被等着宣判的感觉,犹如一根吊着的石头,你不知道那绳子能将那石头悬多久,石头又有多沉。只是远远的,你能感受到它的压力。这正是巧姐她们此时的心情。

  第二日早上,那天上仍然是搓棉扯絮,雪丝毫没见小。地上的雪已经积到差不多小腿了。院子里的小厮全部都在扫雪。屋子里现在两个孕妇,又有一个孩子,自然是得万分小心的。

  于是等待的时候又多了一天。直到晚上掌灯的时候,巧姐她们才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巧姐第一个站起来,手上的帕子绞紧了。

  帘子被刷的一下掀开了,满头是汗的郭正断续地说道:“皇上下了旨,捉拿了岳父和二叔父,还有大哥。其余人暂时关押到狱神庙。”

  心里所想成了真,巧姐的心却逐渐地定了下来。一定会没事的,贾家一定会没事的。

  迎春又问了几句贾府众人到底如何,郭正摇摇头,又道这个消息是傅越让自己带回来的。现在傅越去刑部探听消息去了。

  傅越是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回来的。他的衣裳早已经被雪给打湿了一大片,他却顾不得,只对着巧姐她们道:“快换衣裳,随我去。”

  “发生了什么!”巧姐心里一跳,忙道。

  傅越看着巧姐,呼吸还未喘匀,眸子黝黑:“老太太,恐怕不好了。”

  别人还可,黛玉第一个站不住了,趔趄了好几下,亏得赶来的迎春扶住了她。巧姐对着傅越点头。傅越忙去旁边房间换衣裳。巧姐她们忙行动了起来。

  去往城里的路上,三个人再次沉默了。巧姐紧紧地握着黛玉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冷。如今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若是人好,傅越是不可能专程回来让她们去见这最后一面的。

  往狱神庙的路显得格外长,一阵阵的寒风似乎从各个角落倒灌进来。巧姐裹紧了衣裳,仍冷得牙齿打架。迎春叹了口气,搂住了巧姐。

  下车的时候,巧姐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站了一小会儿,她这才觉得自己腿上的血液似乎恢复了流动。

  傅越带着她们来的是狱神庙的后门。打点了门口的看守,傅越给巧姐整理了一下衣裳,又给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注意身子。”

  狱神庙里很冷。里面空荡荡的。前头因着太后千秋大赦天下,这狱神庙里多是犯罪的人家的妇孺们,自是全被放出去了。巧姐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这才走到了最里面的一排房屋前。

  一个看守上去打开了门上的锁,说道:“只有半个时辰,你们快些。”

  门缓缓打开了,巧姐和黛玉都立住了,迟迟不敢上前。还是迎春领了头。巧姐和黛玉这才互相搀扶着往里走去。

  屋里很暗。巧姐站了一会儿,这才看清眼前的情景。只见那屋里的人都围在没有挂帐子的床前。而正在床头坐着端药碗的人,不是王熙凤又是谁。

  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屋里的人回过头来。巧姐看到王熙凤脸上挂着的泪水,千万句话在喉间哽咽住了,半晌,她只喊了一声:“娘。”接着,她就奔了过去,紧紧地搂住了王熙凤。

  王熙凤抱住巧姐,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而一旁,黛玉的哭喊声,拉回了巧姐的思绪。巧姐忙去瞧贾母,贾母双目紧闭,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的模样了。

  迎春一边抹泪一边问鸳鸯道:“难道没请大夫吗?”

  “傅三少爷之前就来过一次,请了大夫进来瞧了。”鸳鸯满脸是泪,只说得这一句,就再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