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士说完,贾母倒是笑了:“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说完,她笑着对薛姨妈道:“话虽如此说,只这孩子也一年大似一年了,这事儿也得细细打听着。这可是头等大事,别的再忙不过这个。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是这孩子们以后好不好,倒还是我们做的主,没个偷懒的。”

  薛姨妈笑着点头:“那可不是。老祖宗想的周到,倒是偏疼了这些儿孙们了。”

  “偏疼倒是不说,我可是不偏心。谁都是父母养的,没得偏了这个忘了那个的。倒是他们自个儿老子娘既是不上心,我也帮他们做了这个主了才是。若是不得我心了,我也断不能依的。”贾母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倒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这边黛玉回身去放茶杯,正对上了坐在旁边的巧姐的笑容。巧姐双手撑在桌子上,探过身子去,笑着俯声在黛玉的耳边轻声道:“玉姑姑,我且问你个问题……”

  话未完,黛玉扑哧一声,用手绢子掩了嘴。因着安静,故这一声低笑倒是大家都听见了。贾母本是有感而发,如今见黛玉笑了,倒追问:“这小丫头可是说了什么?说来曾祖母听听?”

  黛玉自是不好说这话的,两只眼睛瞧着巧姐眨了眨。巧姐见众人看着自己,忍不得硬着头皮,问出了自己读书读到这一回时最大的问题:“往常听母亲说话,都是说和尚道士是最清净的,如今为什么与二叔说起亲来了?”难不成也是酒肉花和尚?

  众人一愣,张道士却哈哈一笑,走上来,仔细端详了巧姐,笑着拈了拈胡子。王熙凤立刻上前道:“张爷爷,我们丫头的寄名符儿你也不换去呢?”张道士笑着看向王熙凤:“前头瞧见姑娘的生辰八字,倒是合了巧字。这孩子命里带巧,确是个逢凶得巧的。如今瞧见,竟也得了奶奶的这一张巧口了。”

  贾母带头笑了,众人也欢喜了起来,宝玉脸上终于也绷不住笑了。巧姐瞧了这一副热闹情景,忍不住悄悄抹了把汗:泥马看了这么久,愣是没看出这些个人精的真实想法,但是这气氛实在太瘆人,她赶紧转移话题吧。

  不一会儿张道士将宝玉的玉请了出去瞧,果真是换了一盘子玩物回来。许是因着方才巧姐解围,宝玉心里高兴,将那盘子东西先拿到了巧姐面前选。巧姐一眼便瞧见了那金麒麟,拿来在手上,笑着说:“宝二叔,我瞧见云姑姑有个这个麒麟。她本说也送我个,可是这么久了她也没来瞧我。我想要这个,成吗?”

  宝玉笑着点头,说道:“既是你云姑姑答应了要送你的。如今这个你只当她送的罢。你再挑个自己玩吧。”

  “不,云姑姑送的是云姑姑送的,这个算是张老爷爷送的。那二叔既然要送我,我就挑了。”说着她拿了个玉如意便罢了。待宝玉一走开,她立刻到了宝钗旁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宝姨,可以让莺儿姐姐教我打下络子吗?”宝钗笑了:“好。这有何难?你明儿得了空了就过来吧。”

  一时听戏,众人一出还未听完,便听见了有人送了东西来,王熙凤倒是去忙去了。贾母倒是不高兴了起来,只下午就回去了。第二日贾母便懒怠去,黛玉本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也不想去了。宝玉早回了说不去。宝钗和薛姨妈自是不去了。巧姐倒是跟了王熙凤再去了。

  王熙凤在主楼上忙着打理一应事宜,巧姐在旁边楼上歪着,旁边碧儿陪着。她忽然觉得无聊了起来,过来回了王熙凤。王熙凤让小红看着她在这清虚观里的后面园子逛逛。

  今儿天倒是有些阴,巧姐和小红下了楼来。站在最后一级阶梯上,巧姐突然站住了脚,说道:“小红姐姐,我想去拜拜菩萨。”

  小红想了想答应了,便寻了个小沙弥带她们去。那小沙弥连眼都不敢抬,将她们引至正殿,便自去做功课了。

  巧姐跪在菩萨面前,双手合时闭眼祈祷自己的父母在现代能够平安。想着想着,眼角不由得有些湿润了。身边窸窸窣窣传来人声,巧姐轻声道:“小红姐姐,你可拜好了?”转过头去,却正对上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她心里一跳,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嘿。。是谁啊。

  某男:某熊你个无良的,怎么还不写我是谁!

  某熊:(扭啊扭)什么时候潜水的亲们把你收藏了,我就写你是谁,肿么样。

  某男:(可怜巴巴望着一片碧莹莹的大海祈祷)霸王们,起来换口气啦。没有名字的孩纸伤不起啊。

  、被打听身份了

  是他,上次自己和王熙凤去做客,在花园里遇到的那个人。他今日虽是换了藏蓝色外袍,可是那眼睛里流转的神情,倒是与那日的一模一样。

  他鼻梁很挺,一双剑眉,倒是那下巴的坚毅线条,让整张人显得刚毅了许多。见他嘴角含了笑,巧姐倏的解过神来,只觉脸上发烫,急急地站起来便要走。慌乱间,那手绢子便忘在了团蒲上面。

  背过身去,巧姐才暗暗骂自己没出息,自己在现代的时候被人围观都没觉得有什么,难不成真是穿越过来,连这点子胆色都没有了不成。她一面懊恼着自己刚才的丢脸,一面在殿门口左右瞧着:小红刚刚说了去去就来的,怎么不见人了。

  “姑娘。”身后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低低的,似乎带着不确定。但是那声音的近距离,还是让巧姐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在叫自己吧。她蓦地转过身去,正对上了那双晶亮的眼睛。

  那人见巧姐大大方方地回头,心里诧异之下,慌忙低头,不敢与她对视,只双手托起了那张手绢子:“姑娘的手绢子刚落下了。”

  巧姐不由大窘,一把扯过那手绢子。等手绢子到手上之时她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彪悍了,不由得耳根有些红,懊恼似的自言自语:“怎么倒是把它忘了。怪道母亲说我平常是个丢三落四的。”说完这番话,她觉得这个人应该理解到自己不是故意将绢子丢下引他注意的,这才正色,十分坦然地说了一句:“多谢公子。”

  那公子早抬起了头,听着巧姐的话的同时自是瞧见了巧姐的表情变化,心里暗暗惊奇,待她说到最后一句之时,他瞧着她眼眸里的神色,竟是没有半分拘谨的,他便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巧姐转过身去,低声嘟哝了一句什么,便走出殿去,头上的那支累丝金凤簪微微颤动着。一个女子迎了上去,那公子便瞧见巧姐与那人一道走了。

  “傅越兄,可是在瞧什么?”殿后刚刚捐过香油钱的一个宝蓝色衣裳男子走过来,拍了拍若有所思的公子的肩。

  这公子,也就是傅越回过神来,笑说:“这地方倒是清净。赵徵兄既是许了愿,我们就往那边去吧。”傅越指指与巧姐所去方向相反之处。

  宝蓝色衣裳男子便是赵徵了,自是点头同意,走了前头。傅越落后一步,跨出门槛之时,忽得回头瞧了一下巧姐方才所跪的团蒲,耳边响起了她最后走的时候嘟哝的那句话:“既是举手之劳,自己也真该不挂齿才对。”他嘴角勾出了一个浅笑,唤了自己的童子低声吩咐了一句话,就随赵徵去了。

  两人坐在凉亭里对饮茶之时,那童子才回来,附在傅越耳边悄悄地道:“听闻是荣宁二府贾家替宫里的娘娘在这边打醮。”

  “傅越兄。”赵徵看着满眼的花忽然道,“今儿怎么想起来这清虚观拜佛了?”

  傅越便挥退了小童,笑说:“昨儿和北静王叔一道说话,倒是他身份不便宜,因着还愿,我便替他来了这一趟。只我母亲这段时日总不好,我也得来这一趟。倒是你学问如何了?”

  “偏生我父亲便让我考童子试,我哪比得过你的学问。”赵徵叹了口气,“哪比得过你八岁便中秀才啊。今儿不过十岁,倒是都要考状元了。诶。”

  傅越却是不说话了,听了这话,倒是将自己压下许久的念头复又起了。转而想起了巧姐的那句话,倒坦然一笑,那念头又搁置了。此时从军,家里谁能同意。

  却说巧姐这厢已经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却没料到她的反应与当时的大家闺秀是一点儿也不一样。不过眼下她自然是不用担心这个的。就算那个小伙子有心,他能插着翅膀飞进荣国府吗?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巧姐这个没心没肺的伪儿童,开始着从花骨朵慢慢绽放的漫长过程。

  这边厢王熙凤挣扎着料理了两天,就在巧姐碰见傅越的那天晚上,王熙凤便中暑了,第三天自是不能去了。巧姐亲自奉药不提。

  贾琏晚间回来,瞧见了王熙凤的样子,倒是吩咐了厨房多做了些消暑易消化的食物来。薛蟠请喝酒他倒是也回绝了,只是坐着和王熙凤闲话。巧姐走进来,看了贾琏好几次。

  “这丫头如今倒是怎么了,见了我不仅不喊,反倒是一脸不相信的神情。你老子你也不认得了不成?”贾琏说着朝巧姐伸过手去要抱她。

  巧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虽然现在自己是个小孩子,可是她心理上不是啊。就这样被陌生男子抱在怀里,呃,她没那么奔放。想到这里,她转身奔到王熙凤旁边,两只眼睛盯着贾琏,看他有什么反应。

  贾琏的脸石化的那种感觉啊,让巧姐暗爽。但是随即一想,古代男子是天,在家从父,这话应该还是要听的。想到这里,她脑袋一转,突然露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问王熙凤:“母亲,爹爹今天怎么在家?”

  王熙凤本见着女儿和贾琏不亲,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啊。听了巧姐之言,她顿时笑开了,拉了巧姐的手向贾琏道:“可听着了。再不着家,孩子都不认识你了,我也帮不了你。”

  贾琏听了这话只当是王熙凤教的,走过来摸了摸巧姐的头,拿给她一个红色匣子,说道:“今儿去赵侍郎家,倒是碰到了你家婶婶,给了这对镯子,只说给姐儿玩的。还让你哪天得了闲带她过去走走。”

  “倒是也要能得了空才是。这大节下的,哪里好走。今儿就去了那清虚观两日,倒累得走不动了。”王熙凤靠在枕上,看着巧姐手上的镯子,心念一动。

  巧姐玩了一会儿就去睡了。王熙凤这边低声伏在贾琏耳边道:“昨儿张道士给宝玉说亲了,说得宝玉倒是满脸不高兴。这张神仙这么大年纪了,又是当着姑娘们倒是说起了这些话来。可巧姐儿问了一句,这和尚道士不是清修之人怎说起这些事了。我倒是乐了。”

  贾琏的手早不规矩地伸进了她的肚兜,另一只手枕在脑后,悄笑道:“今儿还有人隐约问起二妹妹呢,我倒是混过去了。只是那人家也好,我瞧了那公子也不是这些人一路的,听闻倒是年纪轻轻就中了的,如今只考状元了,脾气模样都是好的,仅是家里薄弱了些。”

  王熙凤听了倒上了心,忙支起身子道:“这敢情好,是哪家,我也好去探探。你是不知道,大老爷如此,二姑娘又是这副景况,能找到个脾气好的才是,若是那起子恶霸,可怎么样。老祖宗昨儿发了话了可是要管的。”

  贾琏倒是翻身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嘟囔道:“还只是妹妹的事儿,你倒是乐得这样了。今儿还有人悄悄问我姐儿的事呢。如今咱们家可是香饽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