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轻云自顾自从冯山小卖部的冰柜里摸出一根梅子冰棍,撕开包装袋塞进嘴里,立马被冻得一哆嗦,可还是满足地眯起了眼。
“燕城能找到的梅子冰淇淋全都又贵又难吃,我可太想念冯老师做的梅子棒冰了。”
“待会儿我把配方写给你,你回燕城之后可以自己做着吃。”冯山弯着眼角,一脸慈祥。
“才不要。”季轻云歪着脑袋,笑得更猫一样,“我就爱吃冯老师亲手做的,不是你做的,味道不对。”
看季轻云对冯山的撒娇如此丝滑自然,齐荆楚心头依然不自控地泛起一股酸意。
尽管他很清楚,那不过是晚辈对熟识长辈的寻常态度。
齐荆楚锁定在季轻云脸上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浓烈起来。
季轻云美滋滋吃着冰棍,回头不经意与齐荆楚的视线撞上,被齐荆楚眸子里某种不可名状的疑似渴望的情绪惊到,猛然想起齐总对甜食的偏爱,顿时想明白了什么。
“这是最后一根了。”季轻云说着向齐荆楚摇了摇手里的冰棍儿,“要不等明年梅子成熟,我再带你来吃?”
然后季轻云眼睁睁看着齐荆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凑到自己跟前,一口将他半根梅子棒冰咬进嘴里。
季轻云目瞪口呆:???
堂堂齐大总裁,竟然为了一口棒冰搞偷袭,到底是道德沦丧还是人性扭曲?
不过偷袭者很快遭到报应,只见他神色一愣后拧紧了眉头,高挺的鼻梁同样挤出了褶皱,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噗!”季轻云不厚道地笑出声,“叫你贪心,被酸到了吧哈哈哈哈……”
齐荆楚瞪了季轻云一眼,随后不由自主跟着季轻云一起扬起了嘴角,抬手揉乱季轻云本尚算服帖的头发。
“咳咳。”
被两人之间不顾他人死活的微妙气场闪到,冯山不得不干咳两声,怒刷一波存在感。
季轻云挠了挠鼻子,问冯山:“宋婶说我爸把房子卖了,真的吗?”
冯山稍作迟疑,道:“与其说卖,不如说你爸被宋大壮那几个合谋骗了。”
“果然又是那混蛋!”季轻云狠狠咬一口冰棍儿,“又趁季宁喝得晕晕乎乎,把他诓到那个地下赌窝去是不是,之前坑季宁把家里的地抵押给他还不够,现在居然连房子都不放过。”
“别担心,房子和地我帮你买回来就是了。”齐荆楚淡淡道。
“不行!”季轻云断然横眉拒绝,“他们的所作所为本就不合法,再给他们钱,不就等于助纣为虐。”
说着他吃掉最后一口梅子冰,起身缓缓走到门口的垃圾桶边,将手里的冰棍儿棍子扔了进去,低声道:“我要拿回房子,而且必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齐荆楚闻言,沉了眸色。
季轻云想做什么,他都乐意成为季轻云的后盾,只是他不希望季轻云浪费时间精力,与无关紧要的人周旋。
不过眼见季轻云绷紧嘴角,神色坚定,显然已经打定主意,齐荆楚便没有再开口阻止。
冯山则不无忧心,生怕季轻云年轻气盛,不顾后果莽撞行事。
“小季你可千万别冲动,他们那样老奸巨猾的恶棍,吃进去了的哪能轻易再吐出来。”冯山轻叹一口气,下意识揉了揉半残废的左腿,“即便去报警,无凭无据的也奈何不了他们,可他们有的是办法恶心你,我劝你还是别去招惹他们。”
见季轻云不说话,冯山眼里多了几分担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你爸自己都不在乎,拍拍屁股就走了,你又何必掺和进去。”
“不。”季轻云声音不大,态度却很坚决,“季宁不在乎那座房子,我在乎。”
说着,他的思绪又飘回到几天前的那个晚上。
李尚月的一番话,的确狠狠地往季轻云心上扎了一刀。
他一直以为秦素楠直到死,都没有告知秦家季轻云的所在地,是有无法诉说的苦衷,让那个男人后悔什么的,不过是一句气话。
原来并非如此。
在秦素楠心里,她对赵梓增的恨意,自始至终都高于一切。
但那些存在于他脑海深处,和秦素楠在短暂时间里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并不会因为李尚月的几句话,而被轻易抹杀。
秦素楠对他的爱,不论多少,是的的确确存在过的。
在门厅木柱上为他刻下一道道记录身高的刻痕,在鸡窝里替他驱赶追着他啄的大母鸡,在院子里将被狂吠的大黄狗吓哭的他护在身后……
那座房子里的一幕幕回忆,都是证据。
如果房子不复存在……
想到这,季轻云深深呼出一口气,胸腔中的苦涩最终翻涌成不顾一切的决心。
不,不会的。
他一定会把房子夺回来。
“我想到一个办法,但需要配合。”季轻云缓缓回头,对屋内另两人说,“你们愿意帮我么?”
*
傍晚,最后一抹阳光隐入夜色。
宋大壮晃晃悠悠地推开季家大门。
由于玩了一通宵游戏,刚从床上爬起的宋大壮此时依然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尽管他已经用一整个白天补眠。
自从半个月前搬进季家的房子,宋大壮便过上了日夜颠倒的生活,高兴了便喊几个兄弟到家里酗酒打牌疯玩,没兴致应酬了就一个人窝在房子里没日没夜玩手机打游戏。
一个人住一个房子,没了家里老爷子的唠叨训斥,想干啥就干啥,别提有多爽。
这也是宋大壮设法赶走季宁占据房子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看中了这房子的位置。
这地背靠山面朝河,视野通透但位置偏僻,远离村子的中心,地方还挺大,作为他新的地下赌场根据地再合适不过。
关键房子还登记在季宁名下,万一之后有个风吹草动,季宁就是个完美的背锅侠。
想到这,宋大壮咧起嘴,给自己的聪明点了个赞。
然后便猝不及防被院子里随意摆放的瘸脚长木凳绊了个趔趄。
“艹他大娘的!”
宋大壮高声骂了一句,一脚踢飞那长木凳,看着木凳撞到院门后彻底散架,他觉得还不解恨,又朝那个方向啐了一口浓痰。
随后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亦应声倒地。
“日他奶奶的!我他么早晚把这座破烂玩意整个推了!”
宋大壮骂骂咧咧着往门口走去,余光不经意扫到位于昏暗角落里的水井,下意识顿住了步伐。
他感觉水井旁的柴堆上,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由于已经入夜,加上村道上的路灯离得很远,院子门口的灯泡瓦数又太低,宋大壮一时看不真切。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走到井边,拿出手机一照,霎时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扔了出去。
摊在柴堆上的,竟然是一只死鸡。
宋大壮猛做了几下深呼吸,才算定了神,颤抖着脚步慢慢往柴堆挪。
越是靠近,宋大壮越觉得被死鸡那双充血的眼睛盯得头皮发麻,加上鸡嘴边还渗着血,阴暗环境加成下,显得愈发瘆人。
这时“啪”的一声,宋大壮身后微弱的灯光彻底熄灭——
脆弱的灯泡短路了。
院子顿时陷入黑暗,宋大壮手中手机背后的LED,成了唯一光源。
一阵寒风吹来,宋大壮下意识拢紧身上的迷彩羽绒,可仍然觉得风不断钻进衣服的缝隙,侵袭他的身体,透过毛细血管直钻他的心底。
宋大壮一阵发毛,可还是壮着胆子,准备伸手去把死鸡处理掉。
就在这时,宋大壮的手机突然响起。
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同一根针一样,把宋大壮好不容易壮起的胆子扎破。
他惊得大叫出声,脚一软跌坐到了地上,手机则被甩到了柴堆下。
宋大壮瞪大着眼睛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脸惊魂未定,缓了好半天才找回被吓飞的魂儿,于是也顾不上管那只死鸡了,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后,头也不回冲出了院子。
宋大壮埋头狂奔,一路跑到村西头,见到他最常去的小酒馆正灯火通明,才稍稍松了心,慢下脚步朝小酒馆走去。
酒馆内一如既往地充斥着酒鬼们粗鲁的叫喊声,可等宋大壮一进屋,吵闹声竟诡异地戛然而止,随后变成了三三两两低声的交头接耳。
宋大壮察觉到众人不时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眼神,再想起自己刚才被一只死鸡吓到窝囊样,瞬间无名火起,指着众人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们眼睛都给挖了喂猪!”
“壮儿,先别气。”
酒馆老板堆笑着搭着宋大壮的肩膀,将他拉到角落空着的那一桌,麻利地给他开了两大瓶啤酒。
“他们只是听说了一些事儿,不是针对你,你别在意。”
宋大壮黑着脸,大口灌下半瓶啤酒,才终于冷静下来,扫视一圈见已经无人敢再看向这边后,问老板:“他们到底听说了什么?”
“嗐,一些无聊八卦而已,你听一听就算了,不要往心里去。”
酒馆老板说着给宋大壮的酒杯续满了酒,自己也坐到了隔壁的椅子上。
“现在有传言说,我们村其实是龙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