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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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 几个衣着脏污半大的小子穿梭在人群之中,待找到牙行,几个孩子便仗着身小灵便钻进人堆里。
“大人, 有活么?”
苴捏着手中毛笔,头也不抬:“没有, 滚!”
几个孩童甩手摇头, 又钻出人群跑了。
刺客苴抬头,蹙眉一看,来不及细想, 又被前来务工的百姓扰乱思绪。
“暑热正盛, 近日市集怎会来这般多人?”身旁登记名册的纳罕道, “大牛?”
刺客苴沉眉,把手中纸笔往他人怀中一塞,“内急, 劳烦兄弟帮我照应一二。”便匆匆离开。
“哎——”
刺客苴快步追上方才的孩童,穿街走巷, 追入一道僻静巷道里。那孩童在巷尾猛然驻足, 谨慎回头打量,苴翻身躲进墙后, 从怀中取出匕首,露出银亮匕身对着巷尾一照。
那孩童早已不知去向!
刺客苴待得几个呼吸后, 纵身冲向巷尾, 却险些被巷子那头突然冒出的人群撞倒。
“谁!”刺客苴手成虎抓,一把擒住该人的手!
“大爷饶命啊!”来人哀嚎不断,瞬间痛得冷汗直流。
苴:“乞丐?见过方才那个小子没?”
乞丐疼晕过去, 软在墙根。
“去!”苴险恶的扔开手,正要去追, 听见市集处哗然一片。
“遭了!”苴回身,脸色煞然一青。
只见一个青衣女子立在巷尾,戴着面纱与他对望。
刺客苴不着痕迹转身,想从另一侧巷尾逃出此地。
他方转身,身后,姬姒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侧靠在墙上,脸上面纱随风轻晃。
“你们——”苴怒道。
姬姒和锦绣对视一眼,“随我来。”
几个生人走进市集牙行,各自腰间挎着布囊装有纸笔,其中一人站在末尾高喊,“江南柳家招工,二十文每人每日,并一餐午食,来者登记。”
人群哗然,方才还吵嚷围着牙行的人务工的人立刻调转目标。
“江南柳家?”
“去做甚的?”
众人七嘴八舌不住的问。
来人道:“一批新粮要送离江南,找人去搬粮食!”
“苴兄呢?”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听此,站在人群外张望,“苴兄?”
“大人,二十一文,此去可凶险?所费时日如何?”有人高声发问。
江南的商户来江北招工,顿时引得市集无数人来看。
原在市集招工的掮客愤怒不已,“这不是抢生意么!你将人全都招走了?我那些东家还等着用人呢!”
两方推搡,不少人凑来看热闹,后来的掮客笑而不语,往那人手里塞来一锭银元,“柳家等着用人,兄弟让我等招几个手脚麻利的,可行?”
江北掮客掂了掂手心银两,顿时不再废话。
“怎么办?”人群里,两个假扮苦力的刺客正在商议。
另一个人道:“不见苴,去不去?”
掮客站在最高处,对着挤在人堆里的百姓挑肥拣瘦。胖的不要,瘦的不要,没力气的不要,吃的多的也不要。
众人:“……”
“去不得。”刺客说,预备和同伴转身离开。
“你你你,还有你,过来!”
“那边的,转过身来!”
被叫住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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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刺客苴借掮客之便,常常将这些人安插在茶驿、码头、客栈,时常更换明目把他们安插在江北枢纽,江州若有异动,很难避开耳聪目明的刺客。”姬姒点点名册上的人名。
秦珺问:“把他们领头的抓走,然后呢?”
姬姒说:“再把咱们的人安插进去,李代桃僵守住君山脚下几个要道。”
“其他人刺客你安排好了?”秦珺一边梳头一边问。
姬姒说:“不用全部调开,随意支开几个敲晕了扔在路边,便能令他们自乱阵脚了。”
秦珺点头,忽而想起什么,说:“最昨天去市集,有没有听到什么?”
姬姒稍缓,道:“胡人地动,数十万流民,正浩浩荡荡往边域而来。”
“咳!”秦珺咳嗽不止,“什么时候的事!”
姬姒:“茶肆里的读书人说道,胡人的可汗封锁了消息,距离胡地地动,已经过了一月半。”
秦珺捂住胸口,因咳嗽不止,满脸通红,“咳咳咳!去王府,见外祖父!”
姬姒面色不悦。
秦珺微怒:“走啊!”
姬姒:“喏。”
一路从山庄前去江北王府,秦珺脸色都十分难看。
“王爷和老爷去官府议事了,”管家奉上热茶,恭敬道,“王妃和夫人正在接待南下的学士,稍后便来。”
秦珺脸色苍白,喝下一口缓解片刻,问:“学士?”
管家拱手,行礼之后退出了偏厅。
秦珺放下茶杯,示意姬姒道:“去找个府兵来。”
姬姒颔首,去门口抓了个府兵令其跪着。
秦珺:“正厅在接待谁?”
府兵:“小姐恕罪……”
姬姒:“有话直说。”
府兵抬眸看了一眼姬姒,即刻又胆战心惊低下头,“……王爷吩咐,王府里的所有事,都不能告诉小姐……”
秦珺朝姬姒努努嘴,姬姒牵牵嘴唇,从腰畔抽出软剑。
府兵:“……”
“先生一路劳顿,可在江北多家逗留几日,等王爷回来再设宴款待……”赵氏笑容谄媚,话一顿,转头不耐烦的扯开周氏拽着袖子的手。
周氏着急,小声道:“公,那位还在偏厅,婆母,怎好把……晾着啊!”
赵氏笑着转过头,趁玅玄喝茶语速快急低沉:“一月也不见回来一次,凭什么一来我就要去接待!况且眼下我正忙着——”
“王妃有急事?”客座上,一个穿着灰扑扑衣裳,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笑着说,“玅玄喝完这杯茶水就要上路,王妃尽可去忙。”
赵氏急切说:“哎,不忙不忙,先生可千万要等到王爷回来——”
“正厅会客,你不能进去。”门口,门房小厮语气急切道。
赵氏抬头,就见姬姒旁若无人般的走来,小厮不敢强拦,等姬姒走到大门了,才着急喊一嗓子。
姬姒在正厅门口,优雅的朝赵氏福身,继而看向客座上那男子,说道:“六公主请大师前去小座。”
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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玅玄被请到偏厅,秦珺放下手中茶杯,缓步踱下主位,“听闻玅玄是游历四海的大儒,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玅玄朝秦珺行礼,下跪磕头,虽行此大礼,气度却不卑不亢,“拜见六公主。”
秦珺点点头,勉强一笑,问:“先生……”秦珺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着玅玄几次欲言又止,好奇的看着他,又隐晦的揣测他。
书中,玅玄是传说中一个旧朝国破的皇子,国破家亡后游历天下,因学问渊博,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当地官员抑或是当朝天子优待,民间有云,他死后能化身成圣人,死前能洞悉过去未来。
玅玄笑意盈盈,他眼尾褶皱不显,一身气质却如落幕夕山的黄昏。
秦珺与他对视,总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脸色愈黑,只因这映像并非来自看过的书,而是六公主从小听过的传闻。秦珺对书的内容,正在逐渐忘却,若不凝神细想,便时常想不起来。
“公主脸色不好,玅玄可为您号脉。”玅玄道,笑意盈盈的看着秦珺身侧姬姒。
姬姒:“非也。”
玅玄:“号脉即可,别无他意。”
姬姒双眼微眯,寒光一闪而过:“先生是游历学士,也懂医?”
玅玄:“出门在外,遇上蛇虫鼠蚁,总能对付一二。”
秦珺抿唇,将腕部抬起,姬姒抽了绢帕蒙住秦珺的手腕,这才朝玅玄示意。
玅玄上前,摁上秦珺脉搏,随口问:“公主为何来江北?”
秦珺随口道:“来玩的,你呢?”
“天道指引,来看看世外人。”玅玄笑道。
秦珺眉心一跳,想抽回手,却不知为何,右手像挂着千斤坠般,丝毫不能动弹。
“本宫听不懂先生的话,先生从何处来?”秦珺问。
玅玄:“延边之外。”
姬姒抱臂站在一边,打量玅玄。
秦珺问:“胡地……胡地百姓如何?”
玅玄:“尸横遍野,一副惨状。”
姬姒:“诊好了,松开罢。”
玅玄:“还没有。”
秦珺:“……”
“世运多变,常非人力所能扭转,治极必乱,盛极必衰,公主知道这话说的是什么吗?”玅玄说道。
秦珺忍不住打断玅圣,蹙眉:“周易云乱极必治,先生却说治极必乱?”
玅玄两手朝秦珺一拱,道:“盛极衰,衰极治,便如朝代更迭,千秋万代谈何容易。不若复治复盛,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未必不是件好事。”
姬姒:“打什么机锋,撤下。”
秦珺抿唇:“我不懂。”
玅玄缓缓一笑:“天下并不是秦周王朝的天下。”
秦珺齿尖压住唇瓣,另一只藏在袖袍下的手用力攥紧,“秦周太平了百年,未必不能长治久安。”
姬姒终于忍无可忍,袖手一弹,以内力运劲掷杯打在玅玄手腕。
玅圣骤然松开秦珺,施施然退开,恭敬垂首立在一旁。
秦珺:“如何?”
玅玄摇头道:“某瞧不出病症。”
姬姒敛眉:“什么意思?”
玅圣:“切脉,切的是公主心脉,方才公主心乱如麻,恐怕也是认为某说的没错吧。”
秦珺一时忿怒,表情微裂。
“玅玄。”姬姒冷然,从腰间抽出软剑比在玅玄颈间。
玅玄能屈能伸,当即撩起衣袍下跪求饶,“公主息怒。”
“在秦周以北,一匹狼正在伺机南下。”
秦珺手指微颤,茶杯掉落,青涩茶水撒了一地。“你是说……”
秦珺头脑不住发涨,她想起来了,《公主复仇记》一书里,胡人突然进犯不是没有预兆的,只是她忘了,或是记不清了。
现在看来,或许正和这场灾难有关。
玅玄:“关外地动,胡人财帛损失惨重,恐今年不能安稳过冬。族内定然有人提议南下,以战获供养灾后的族人。”
姬姒看向秦珺:“若是南下,第一道关隘就是君山。”
秦珺沉眉:“胡地地动,他们若想发兵,兵马粮草定然难以为继,如何会……”
姬姒道:“ 胡地临越国,是借兵,抑或联盟。”
玅玄笑容高深莫测,说道:“某从越入胡,曾听闻越人之主容颜烈曾和胡人可汗一同围猎,二人关系非常,说不定容颜烈正派人使臣北上,游说胡人可汗兵行险招。趁周边各国防备松弛之时,取道南下。”
秦珺坐不住了,在前厅走来走去,脸色煞白:“时间提前了一年多,为什么?我早已离开上京,再未插手国运……为什么还是提前了……”
“镇定!”姬姒锁住秦珺双肩,直视秦珺慌乱无措的神情,不由诧异,“怎么了?”
秦珺:“我……”
胡人南下,本该发生在一年以后,即时秦与胡缠战一年余,那年六公主十七正筹备与驸马婚事,这桩婚事毁在了迁都上。
迁都后,那年盛夏,六公主十八,彼时中京花叶凋零,西姜派来使臣求娶六公主,同年,公主殉国。
如此计算,胡人怎么会在今年入冬之前发兵,现如今,秦珺才十五,所有时间线再次提前了一年!
秦珺道:“你的意思若是不能阻止容颜烈问访胡人,等他劝服胡人出兵,两方夹击秦周就迟了!”
玅玄:“已迟,我来江北,是向告诉公主,天命早有安排,即便你处心积虑,也不过是弄巧成拙,所有事情必将重新步上正轨。”
秦珺脸色一霎便青了。
“够了。”姬姒道,命护卫进来架着玅玄把人从王府里扔了出去。
门外传来赵氏尖叫,又诚惶诚恐的把玅玄请去正厅。
玅玄拍拍衣摆,笑着拱手:“玅玄该走了……”
门外声音逐渐淡去,继而消失。
秦珺蹙眉:“他说的没错。”
“上京定会处置的。”姬姒道。
“要想抵御胡族的进犯,必然要征兵,”秦珺蹙眉深想,缓缓道,“但晋地和元人冲突不断,京中那群贪图安逸的官兵未必会征兵。”
秦珺:“一旦征兵,就要加重赋税,地方世族也不愿意。”
“征兵、加税,妻离子散,都不是陛下想看到的。”姬姒蹲身在秦珺脚边,用额头轻触她的双膝以示安慰。
秦珺:“你了解他?”
姬姒道:“用兵之法总能显现一人秉性,奴想,一国之主也是人,他推行的政令,颁布的国策,也定然也能显示出一二性格。”
秦珺眼里显出茫然。
姬姒道:“陛下开恩科,免徭役,缩减用度见灾拨款,他是个明君。“
”那是因为……“秦珺嗓音沙哑,“七年前他杀了太学所有超过十四岁的诸侯之子……而后几年,父皇虽广施恩德善待百姓,虽收了民心,却难免失了臣心。”
入夜,秦珺宿在王府,没等到李冶真和李月传任何一人。
帘帐外投上一道身影,锦绣:“公主,该歇下了。”
秦珺抬起臂膀,姬姒为她脱去外裳。秦珺道:“纵然他想要征兵,朝中形式也不会如他所愿。“
姬姒:“要怎么做?”
秦珺无奈道:“要钱和人。”
姬姒点头,一副浑然不在乎的表情,说:“睡罢。”
秦珺:“……”
秦珺心绪不宁,难以入睡,和姬姒躺在一起,及至半夜才渐渐入睡。翌日一早,李冶真和李月传依旧没能回王府。
“江北要调兵去延边,流民入关了,要派人将那些流民安顿。”
这几日,流民入关,消息终于像插了翅膀般,飞如秦周各个角落。
读书人在酒肆茶肆高谈阔论,论及秦卞的策略,对他从各处调兵援引延边一事,毁誉参半。
秦珺窝在姬姒怀里,在酒楼呆了一整天,听够了之后,再与她一同回烟云山庄。
秦珺方才回到山庄,锦绣便从门内迎来,朝她施礼过后,递上一封胡人的信:“暗卫在瞿塘甩脱了刺客,快马将信送了回来。”
秦珺拆开,见得里面是胡商的订单。
锦绣递来一个包袱,取出两个木匣,她打开其中一个匣盒,里面是中原钱庄的银票:“这是定银。”
姬姒接过另一只匣子,将其打开,愣在原地。
“终于有件好消息了,怎么样,完好吗?”秦珺笑着问。
姬姒嗓音微哑,道:“完好。”
木匣里,躺着一支雪莲,周身雪白,花瓣薄如羽翼,泛着微光。
秦珺双眼晶亮,打量之后:“送给王叔,叫他入药。”
锦绣点头示意姬姒去办:“匣内有药方,这一株五十年的雪莲,可供你缓解半年寒毒灼痛。服下之后,没旬犯病可转为三十日一次。”
“多谢,”姬姒一脸淡然,瞧不出多高兴,朝秦珺施礼,“奴去了。”
人走后,锦绣又从袖中抽出一枚黑箭箭尖,交给秦珺。
秦珺:“这是什么?”
锦绣:“暗卫在延边,曾遇那伙刺客袭击。”
秦珺:“想来是查不到想找的人,事已败露。”
锦绣:“他们要找的人是……”
“嘘,”秦珺示意锦绣噤声,“你早就知道了?不要说出来。”
锦绣拧眉:“喏。”
秦珺看着山庄,远处群山浓云已散,江北正在入秋,群山中现出墨泼的美景,她喃喃:“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去办件事。”
锦绣凑近秦珺,俯首听她细语,未及,脸色微凝:“喏。”
秦珺展开胡人订单,分别誊抄在不同的纸上。叫来小桃:“这些货品你从库里平日采买里提,不够的派人去各地采买,最迟半个月,要准备齐全。”
小桃:“诺。”
秦珺:“叫人去后山,告诉江潮生,今日开始,彻夜不眠开始制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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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地牢。
苴被绑在石柱上,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锦绣在石柱前一张桌子上大吃大喝,扯下一只鸡腿,在苴面前一晃,缓缓靠近苴的唇鼻又缓缓将其挪开。
苴:“……”
锦绣伸手摘掉苴口中的抹布,示意他说话。
刺客苴冷笑:“我不是飛,苦肉计对我无用,即便饿死,你也休想知道一个字。”说罢正要咬舌自尽,促不及防又被锦绣堵住嘴巴。
苴:“……”
锦绣点头,撤回桌边,慢条斯理开始吃饭。
如此反复反复近十日,苴已经瘦得脱像,锦绣每日询问一遍,所得答案相同。
秦珺正在书房核对送去延边的盐,闻言道:“他倒是比飛硬气。”
锦绣道:“上酷刑罢。”
秦珺:“…………”
“不不不,”秦珺搓了搓小臂上的鸡皮疙瘩,想起和姬姒看过的刑书,顿时脚软,“你去跟他说……”
夜里,锦绣造就吃完饭,近日开餐前,却不过问苴有没有话说,施然吃完所有东西,锦绣便将苴上下搜刮一空。
苴已饿得不剩力气,唇上全是死皮,半死不活的看着锦绣,神情无力微露不解。
锦绣说:“主子说,你不怕死,不如令你尝尝慢慢饿死的滋味,你的匕首、令牌、衣物,我都收下了,来日有幸与纳兰错相见,定要仔细问问他,几次三番派刺客上京所为何事,寻人么?那来日这些东西便都是佐证,和那副画一般。”
苴瞬间震怒,瞳孔瞪大,骤然瞪着锦绣。
锦绣将苴的所有东西抱走,身后,刺客苴发出一阵阵怒吼。
“不能饶了他性命。”黑暗里,姬姒缓缓现身,影子印子月光下。
锦绣出了地牢,一言不发看着姬姒。
姬姒取出腰间软剑:“我去。”
锦绣蹙眉,瞬息之间起了杀念,“你听到多少?”
姬姒不解收起软剑,向前一步,毫无防备的看着锦绣:“什么?”
锦绣吁了一口气,这个距离,姬姒若不设防,就会被她一击拿下。
姬姒蹙眉:“怎么?”
“无事。”锦绣道,转身将石牢,千斤顶机关关上,并锁好铁门,将钥匙纳入袖中。
姬姒:“尚不知山庄还有这等地方。”
锦绣:“田嬷嬷说的。你若好奇,下次带你去看。”
姬姒眉心微拢,道:“方才我说,须得杀了他。”
两人并肩走着,锦绣不吭声。
姬姒:“放了飛才引来这堆刺客,再放了,更是惹火上身。”
锦绣:“公主心里有数。”
姬姒不再说话,目光冷然扫过锦绣怀中一应物品。
锦绣:“不必你说,我自会处理。”
两人回了东厢房,杏儿捧着水盆从照壁后转出来,看见两个人颇为惊讶,“都不在公主身边?”
锦绣和姬姒顿时如同惊弓之鸟,“她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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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
盐房处,秦珺提了坛好酒去找江潮生。
“你这丫头,”江潮生喝得醉醺醺,“竟朝我使绊子!”
秦珺给江潮生满上酒杯,“大师傅……”
江潮生愤慨道:“那我江州百姓,可有盐吃!”
秦珺摸摸鼻子不住心虚,当初骗江潮生挖井制盐,曾答应老人,这盐不能以高价卖给江州百姓,谁知秦珺从来没打算过要将这盐内销!
江潮生指着秦珺的鼻子:“混账!”
秦珺心虚道:“您莫急,等赚了钱,我便以结善缘的目的,在江州设一间小棚子,给百姓施盐。”
江潮生微愣,脸色皱纹遍布,平日里目中无人的傲慢老人竟然显出了一丝迟钝,“只听过施粥,施盐是什么意思?”
秦珺扑哧一笑,起身,借着烛光将怀里的地图展开。
脚步声想响起,姬姒松了一口气,“怎的乱跑?”
秦珺抬头,朝她一笑。
姬姒问:“在想什么?”
秦珺推开盐房的门,里面堆着数座小山,盐晶莹剔透,在一边微弱的烛光下映出星点光芒。
秦珺五指穿过细如白雪的盐粒,呐呐说:“这么多盐,混在柳姨的商队里,不知是否能安稳。”
姬姒:“派些人手跟着。”
秦珺点头,回身看着地图,“柳姨的商队只到这处,后面的路单独走,走陆路有官兵若被盘查只怕不妙,走水路又有水匪,再倒霉一点万一船翻了怎么办?”
盐房,墙上挂着一面简易的地图。上面标了两条从江南北上去盐边的路。
秦周水匪患难,听闻年前一地水患频发,更使得水匪壮大,水匪狡猾切且分布复杂,难以清剿不说,有些还与官府勾结,专门劫掠商船,得手之手就地抛尸毁迹,令官府也难以追查。
姬姒突然道:“我去。”
秦珺微愣:“什么?”
姬姒笑着,用手指轻拨秦珺额边的耳发,“权且离开三月,给公主扫清这条商运之道。”
把这条路疏通,确实便宜以后行商,但是……
“太,太突然了,”秦珺支吾,大脑一时混乱不已,“你让我想想。”
姬姒:“锦绣留下护你。”
“可是……”秦珺抿唇。
“我留下也行,却不能为公主在王府盘桓,也管不住这遍山暗卫和士兵。”姬姒笑着说。
秦珺:“……”
夤夜,盐房里,江潮生在门外藤椅呼呼大睡,十几桶人高的盐山,正在月色下被偷偷运往停靠在山下的马车。
姬姒:“奴去了。”
秦珺站在马下,抓着玄骘马的缰绳头也不抬。
锦绣举着火把而来,“公主。”
姬姒俯身,挑起秦珺下巴,在她唇上轻点一吻。
秦珺叹气,松开缰绳,道:“平安归来。”
姬姒一笑,直起上身,用力一夹马腹,“奴去了。”
秦卞调来十五名暗卫,秦珺分派了五人给姬姒,山庄护卫五十抽调二十。
众人扮作江南米商和柳大娘北上的商队汇合,从官道出江南从中京绕行,离开中京后两支商队分离,姬姒带人走水路经瞿塘,出了并州再用过关文书去延边和胡商交易,一切顺利的话,此去三月足矣。
秦珺缓缓舒出一口气,趁姬姒不在,她也好做些其他安排。
马车消失在天即线,锦绣和一个前来禀报的暗卫耳语之后,朝秦珺道:“人没了。”
秦珺一愣,继而愣愣点头,“收敛尸身送去江州,那些刺客会带着他的死讯回西姜。”
锦绣:“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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