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鹿青崖赶到的上一刻,岳烟还是一副在酒桌上脱缰的状态,连卓弄影都拦不住。坐在她对面的白珂优雅地笑语吟吟,拈着酒杯劝道:

  “小烟,喝不动就别喝了嘛。有些事是看天赋的,顺其自然就好了,也别太难为了自己。”

  说话间的呼吸引着胸前别着的小徽章一起一伏。那是作为优胜者的记号,像岳烟这种输掉了比赛的人是不会有的。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虽然是有骚操作,可也总得来点所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主题升华嘛。在台上恨不得你抠了我的鼻子我怼了你的眼,下了台其乐融融一起吃火锅,波澜起伏的节目才有看点。

  活动刚开始的时候,岳烟只是打定了心思安分守己,绝对不去抢镜头。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最好不要出什么风头,否则若是一个没忍住,在镜头对准自己时哭了出来,那就不好了。

  她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自然没那么脆弱,可是卓弄影和她不一样。毕竟是个脸皮儿薄薄的小姑娘,卓弄影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起来,惹得另一个竞演小组的孟清河都拉了拉岳烟的衣袖,偷偷说道:

  “你跟弄影说说,别太难过了,控制好情绪。摄像机还在拍摄呢,要是被抓住了空子恶意剪辑就不好了。”

  岳烟知道她是好心,勉强地笑了笑,转头给卓弄影倒了一点红酒,低声劝道:

  “这是比赛嘛,自然有输有赢的。这场输了,不是还有下一场嘛。”

  “可、可是……我总觉得对不起你,”卓弄影擦了擦眼角,鼓着嘴巴嘟囔道,“为了这部戏,你的脚都快穿不进去鞋子了。”

  岳烟饮了一口自己杯中的红酒,借着甜腻的酒劲儿,无所谓地笑着宽慰道:

  “这有什么的?你也很努力了啊。”

  卓弄影感激地望她一眼,在桌子下面握了握她的手。她正想反手也将卓弄影的手握住,却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烟烟,该你了哦。”

  与孟清河同组的林芷温温柔柔地说道。

  岳烟激灵一下,在孟清河的提醒之下,才知道节目组让林芷cue流程来着。按照节目组的安排,林芷提出要行酒令,骰子摇到了谁,谁就要根据现场的情况即兴表演一段台词,还要和自己的代表作有关。若是说不上来,就要自罚一杯酒。

  她刚才正出神呢,没注意到酒桌上如火如荼的局面。从摇骰子的人开始数出对应的点数,正好停在她这里。

  一时没有准备,但毕竟也是专业的演员,稍微稳了稳心神就有了主意。台词正要出口,却听坐在对面的白珂说道:

  “诶,我觉得这样玩没有意思,我想加一条规则。”

  林芷微微一怔,余光瞄了眼在旁边看着监视器的副导演,见副导演没有制止的意思,于是活泼地笑道:

  “好呀,白姐你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我的意思呢,在座的各位都是成熟的演员了,即兴发挥一点都没有挑战性,”白珂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我想啊,要是被别人摇到也就罢了,要是输家被赢家摇到,不如就由赢家来命题,怎么样?”

  话音未落,旁边的宋轻凡立刻附和道:

  “对啊,反正咱们这个节目就是为了大家都能够提升自我。这样一来呢,正好也可以教导一下表演经验,成长得更快嘛。”

  白珂浅尝一口红酒,软媚的双眸含笑地望着岳烟,好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似的。

  岳烟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这种操作,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大街上撂地艺人手里的猴,别人让她作揖她就得作个揖,别人让她翻跟头她就得翻个跟头。

  大概也是察觉到了酒桌上的尴尬气氛,林芷赶紧打圆场道:

  “欸欸欸,开始的时候不是说了,咱们就是为了玩,怎么还谈工作学习什么的,头都要疼……”

  “我不演。”

  一个生硬而低沉的声音传来,打断她的话。林芷怔怔地寻找着声音的出处,见岳烟攥着酒杯的手上骨节分明,沉郁而不失礼貌地望着白珂,平静地说道:

  “无论你出什么题目,我都不会演的。”

  她不是故意抬杠,只是身为明非的艺人,而且是被鹿青崖破格签进明非的,在节目里被别家公司像耍猴一样支配,明非的面子上不好看,鹿青崖的面子上更不好看。

  想到那个名字,她喉头一哽,喝了口酒以掩饰神情上的失态。

  “不演就不演吧,毕竟小烟还是新人呢,经验不足,一时想不出怎么演也是可以理解的,”白珂非常大度地笑了笑,“不过既然不演了,酒肯定是要罚的咯。”

  岳烟眉梢一挑,二话没说,抄起酒瓶就往自己杯子里倒。

  倒红酒向来都是三分满就够了,她却好像故意要彰显自罚的诚意,足足倒满了一整杯,端起来时还在往出溢。然后顶着白珂异样的目光一饮而尽,并且淡定地向同桌的人亮了亮杯底。

  她本就生得一副明艳的眉眼,酒光声色映在清澈的桃花眸子之中,媚眼如丝,饮酒时却又透着不可摧移的坚毅。行云流水地饮罢停盏,竟潇洒如古时酒剑为伴的游侠。

  站在那里主持活动的林芷看得最清楚,差点咬着手帕嚎一句“姐姐好飒!”

  看见岳烟饮酒的刹那,白珂眼中有光一闪而过,很快又收敛下去,给宋轻凡递了个眼色。宋轻凡会意,斟了一大杯酒举到岳烟的唇边:

  “小烟酒量不错啊,再陪姐姐喝一杯?”

  见岳烟没有干脆地接过去,宋轻凡接着煽风点火:

  “白珂姐姐的酒你都喝了,我的酒你不喝?怎么,小烟,不给姐姐面子呀?”

  岳烟一眼就洞穿了她眼底的不怀好意,却还是接过了酒杯。也没什么复杂的理由,不过就是觉得,既然演戏已经输给她们了,难道连喝酒也要输?

  老子是鹿青崖签下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服了软?岳烟心中冷笑一声,仰头喝尽了杯中酒。就连缀在雪肌上的那粒红酒珠儿也被指尖一抿,放到舌尖上吮了下去。

  这样一来,似乎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闸门,旁人也学着样子来劝酒。岳烟既然已经喝了前两个人的,要是不喝他们的,就是驳了他们的面子。

  一杯接着一杯,饶是这酒度数不算高,也架不住这种喝法。见她的双颊已浮起潮红,卓弄影赶忙小小地拉住她的衣襟,蹙着眉劝阻道:

  “烟烟,别喝了吧?”

  一阵晕眩袭上头脑,岳烟努力地想看清眼前的世界,然而万物都重重叠叠地模糊着。她难受地倒在椅子里,恍惚间碰洒了一杯递过来的酒。

  见她快要支撑不住了,白珂嗤笑一声劝道:

  “小烟,喝不动就别喝了嘛。有些事是看天赋的,顺其自然就好了,也别太难为了自己。”

  她冷冷地看着白珂,以为自己气场全开,其实和一只软趴趴的醉猫也差不了多少。最后一点傲气迫使她竭力抬起手,将最后一杯酒接了过来。

  杯口尚未沾唇,忽然嘤咛一声,整个人都软倒在地上。

  腥红的葡萄甜香顺着肌肤流淌,染红了半分唇角,比血液嗅起来更诱人些。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她伏在冰凉的地板上,听见人声的吵闹浮沉飘渺,仿佛隔水而来。

  吃力地想起身,腰肢却比想象中娇软许多。她堂堂一代猛女,居然腰肢无力到只能翘起屁股,然后就没了气力,趴在那里急促地喘息。

  “烟烟,我扶你起来!”

  “岳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还以为多大酒量呢,原来就这点本事。”

  ……

  “好热闹,大家在玩什么呢?”

  一缕笑语轻轻落地,却激得岳烟心中一震。

  是鹿青崖的声音。

  鹿青崖倚在门口,微笑着看向屋里闹哄哄的场面。高挺的眉骨下,那双凤眸明明是笑着的,却被玻璃镜片滤掉了温度,冷冰冰地落在众人身上。

  “鹿……”

  岳烟艰难地想开口,唇齿却没出息地软绵绵下来。

  她衬衫的扣子都扭开了,泛着桃红的锁骨裸|露在外,隐隐有轻汗沁在肌肤上,嫣红的皮肉更添几分剔透,像颗一吮就会化的果冻。尤其是她翘起的臀部,呼吸一重还颤悠悠地弹几下,更像果冻了。

  整个人都醉得天地不分了,哪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当她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第一个念头不是想自己有多狼狈,而是被激发出醉猫的本能,耍赖似的往那个怀抱里钻:

  “唔……胃疼,揉揉……”

  鹿青崖被小小地唬了一下。她本来酒量就不好,眼下岳烟呼息间的酒精浓度堪比加了二锅头的加湿器,更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烟烟,别闹。”

  她附在岳烟耳畔低声道。

  醉鬼哪还顾得上这些,骨节与青筋峻挺的手臂攀上她的身子,指尖搭在她的领口上,借此发力往她脸上去够:

  “我胃疼……脚疼……鹿青崖,我难受……”

  滚烫的体温更让酒气高了几个度数。鹿青崖没喝酒,心跳却与她几乎是同一频率,强自镇定地严肃道:

  “你醉了。”

  说罢,也不顾众人的脸色,让岳烟的头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岳烟的腰说道:

  “她不舒服,别扫了各位的兴,大家接着玩吧,我先带她休息去了。”

  走廊上,阴凉的风也无法让岳烟清醒,整个人像块融化了的软糖,黏黏腻腻地贴在鹿青崖身上。扶着她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鹿青崖刚把人扶到床上躺好,门还没关,就被一双手臂从后环住了腰。

  “诶……”

  鹿青崖来不及挣扎,已经陷进了绵软的床铺里。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一团醇厚的甜酒香袭上了腰身,将她压在床上一动也动不得。

  两只手也被岳烟十指相扣地按在耳侧的床榻之上,掌心的温热相互贴合,只要不分开就不会变冷。

  “烟烟?岳烟!”她咬着牙低声唤道,再严厉的神情也掩饰不了心底的慌乱,“你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撞见岳烟红宝石似的双眸。岳烟骑在她的腰上,像一头逮住了猎物又舍不得吃的小兽。软乎乎的鼻头一耸一耸的,呼出和吸入的都是委屈。

  岳烟的眉头尖尖蹙起,眼中盈然地泛着水光,将她死死囚在身下质问道:

  “鹿青崖,你是不是……是不是讨厌我?”

  作者有话要说:鹿青崖:好热闹,大家在玩什么呢?

  我:他们玩你老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