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菲抬起头时,林浅已经看不到方菲脸上的表情,但那嘴角的那抹笑,浅笑而温柔,如同平日她惯看、也极爱看的模样。

  林浅脸上的笑渐渐的淡了下来,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良人?

  呵,良人!

  “浅儿,之前是出于我私心,一直末想给你找个夫媚,是我不好。

  这人我已经派人去探过,虽然家境贫寒,但世代,且邻里街坊的风评也不错。”

  ……

  “浅儿,你听到锁呐声响了吗?多喜庆,你夫君已经带着人来迎娶你了。

  浅儿,你穿嫁衣的样子很好看~”

  ……

  “浅儿,从今天之后,你就是别人的妻子,相夫教子,好好的、幸福的日子。”

  那些初时无数次惊蛰着林浅,让她需要看到、碰到方菲方才会渐渐消退的画面,在因为岁月渐长,跟着方菲越来越靠近而渐渐消失。

  林浅曾经窃喜那些终是梦境的画面在此刻翻天覆地的涌来,清晰的仿若只是昨日。

  这一世终是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贪心,惟愿的只是陪着小姐,让她的小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度过这一生。

  那样微薄而单纯的愿望在此刻简直像是笑话!

  “浅儿,我之前与着杏儿一道回来,我曾问她,可有意中人。

  杏儿脸儿通红,嗓音羞赧的告诉她已经有了。

  她的娘亲在她及笄之时就替她寻的良人,她自己也欢喜的很。

  浅儿,你还记得诗嫣表妹吗,去年被伯父关在家里未曾前来,还曾写信与我抱怨,但在最近半年成婚之后,虽信件渐少,但每次信里寥寥数笔提及她的婚事、夫君,总是带出令人艳羡的甜蜜……”

  方菲脑袋抬的越发高了些,白皙光洁的下巴弧度间是那未曾变动丝毫的笑意。

  轻轻缓缓,不急不徐。

  如同往日两人最爱的闲聊一样。

  林浅比着方菲还要高些,只要她站直身子,哪怕方菲努力仰头,实则也可以把方菲的表情看个通透,但她依旧那样半弯着。

  哪怕弯久了,不管是背还是腿都有些酸的历害。

  但那些酸疼与着心头闪过的无数细密的疼痛却是比都不能比。

  艳羡,甜蜜?

  “小姐,那什么才叫良人呢?”

  林浅手指用力的握紧,在指尖掐至掌心隐隐疼痛中,她就那般紧紧的盯着方菲,嗓音缓而慢。

  仰着头的方菲眼睫轻轻颤了颤,一直望着前方的黑眸带着些许茫然,略显宽大遮掩下,她的手指正慢慢的握紧。

  但如同那一直保持着的浅笑弧度一样,几乎在林浅话语,方菲就轻缓的开口:

  “自然是门当户对,身世清白的男子。

  浅儿,虽然你名为我的丫环,但你我情如姐妹,以后方府可以做为你的依仗,谁也不敢小瞧了你。”

  记忆的画面与着现实交错,最终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真实。

  ***

  “小姐你放心,浅儿姑娘我一见就欢喜,承蒙浅儿姑娘也看上了小生,让小生得以娶了她,日后我们定会琴萧和鸣,恩爱到老。”

  “浅儿啊,什么请安不请安的,我们家人丁单薄,不用拘于这些俗礼。

  你呀,虽说是方府丫环,但谁人不知,方府小姐待你如姐妹一样。

  瞧这气质,比着小户家娇养的小姐还好。

  我家孩子能娶了你,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

  “你个妇人,怎的如此善妒,男人三妻四妾有何不可?

  我拿你嫁妆又怎么了?我拿你嫁妆那是天经地意!

  在家从父,出外从夫,这点道理你都不懂,难怪一辈子就是个服侍人的丫环命!”

  “哟~还真当自己是养尊处优的小姐啊。

  你呀,真是眼高手低的紧。

  服侍公婆,侍候夫婿那就是你的命。

  我家儿原就人中龙凤,能娶你那就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

  “林浅,你若再多话,我就一纸休书休了你。

  不,那样反倒让你如愿。

  你记着,这辈子你都只能这样烂在这里。

  没人看望,没人记得,死后也只得一枕草席,犹如孤魂。

  怎么用这眼神看我?

  想去方府告状?

  哈哈,难道我忘了告诉你不曾?

  你那病殃子小姐已经死了,方府已经倒了!”

  “你那病殃子小姐可算死了,拖拖拉拉得,反倒让你长了气焰。

  现在她死了,林浅,你这辈子完了,哈哈哈…”

  ***

  “浅儿,身为女子,相夫教子才是常态。

  不管如何,女子这一辈子总是要有人护着爱着守着,在你伤心时,开心时…”

  眼前的一切似乎越来越模糊了,若非嘴角扬起的弧度因为保持久了,以至于都有些僵了,方菲甚至以为自己那笑要怎么都维持不住了。

  母亲的话语,杏儿略显娇羞的嗓音,甚至就连诗嫣表妹的信件里的内容在此刻都在脑中闪过,最终形成了这世俗默认的道理。

  心沉沉闷闷的,直至鼓胀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衣摆被轻轻的拉了拉,那样的力道轻浅的简直像是错觉一样,却莫名的把方菲从那即沉闷又有些茫然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但她依旧末曾停顿,甚至于语速都不由的加快了些,仿若那样,话里代表着就是她的意思,就能把她真正所思所想的思绪全数掩盖没了。

  衣摆被拉扯的力道重了些,也不知是否错觉,似乎拉扯的人手指在微微颤抖。

  方菲话语顿了顿,那一直扬着的笑的嘴角轻轻的抿了抿,终是把脸上那假笑收了个干净。

  “浅儿,若是你末曾有着良人,其实我…我可以替你去…”

  之前的话语方菲莫名不记得继续到哪了,不过也不打紧,她依旧那样仰着头,在微微停顿后,毫不违和的转了话题。

  只是或许是那一直拉着衣摆的手太有存在感,以至于那放空的思绪渐渐回了过来,沉沉闷闷的心比着之前还要疼上一些中,她的话语终是微微带出迟疑,没了之前的果敢与决断。

  浅儿会不会看穿?

  会不会以为她…

  衣摆传来重重的拉扯力道,在方菲差点一个重心不稳往前踉跄了一步,也不知是羞是恼还是解脱的停下话语。

  “小姐~”

  一声轻缓极的了声音响了起来。

  “…嗯。”

  堪堪站稳的方菲嘴唇动了动,终是末曾进行之前执拗进行许久的话题,而只是轻轻的应了声。

  “小姐~”

  得到她应声后,竟是又是一声。

  绵绵软软的。

  “嗯。”

  “小姐~”

  甜甜密密的。

  如非真是亲身感受,方菲从不知道,只是“小姐”这个词汇竟能变幻中如此多的情感。

  “嗯。”

  紧握的手指慢慢的松开,甚至连方菲自己都不曾明白,随着这一声声的叫唤,那沉闷而带着疼痛的心田像是有着一道阳光闪了进来,带着滋滋的甜意。

  “小姐~”

  依恋至极的。

  又甜又疼的心绪缠绕,方菲听着耳侧像是怎么也不会停歇的叫声,无声的叹了口气,终是慢慢的低下头,带着些许纵容开口:

  “浅儿我在呢,你这是怎…”

  么了?

  烛火摇曳,末曾关紧实的窗户正有着暖风吹来,夹带着花香,带出一股独属于春天的气息。

  被明黄烛火照得满屋暖色中,林浅依旧微微弯着身子,但那脑袋却用力的抬了起来,形成一种近乎献、禁般的柔顺姿态。

  这样的林浅就如以往方菲曾经看过无数次的一样,表情通透的没有丝毫遮掩的展露在她面前。

  但也因为这样,方菲那说至一半的话语怎么也说不下去。

  那个毫不掩饰对她依恋的林浅,此刻嘴角含着笑,但那眼眸里却有着泪珠滑了下来,一点一滴,顺着眼角慢慢滑落,直至无声的滴至地面。

  浅儿竟然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一点也不虐对吧,主基调一直甜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