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 骸骨消失了。

  便携床上空空荡荡,只剩四副挂在床柱的粉色手铐,以及床单上一个扭曲的人形。

  “这些都是刘茵茵的衣服。”秦晷用脚勾起那件发皱的薄风衣。

  “这人就是刘茵茵。”荀觉声音低沉, “她变老了, 可头骨的形状没有多大变化,一眼能认出来。”

  “她为什么会变老?”秦晷眼神困惑,“进来之前, 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一转眼就变成了老婆婆。那她是自然死亡, 还是被阳光晒死的?”

  荀觉回忆刘茵茵死前的状态,她那□□的眼睛里浮出一层死气, 瞳孔涣散, 跟他以前见过的无数刚死的尸体很像。

  “她是自然死亡。”

  “那么问题又来了, 为什么别人都活得好好的, 只有她老得这么快,突然就死了?”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荀觉哼了他一声, “刘茵茵会死, 自然也是受到穿书者技能牌的影响, 基本可以排除她是穿书者的可能。”

  “那么嫌疑人就只有院长和黄春蓉了?”

  “嫌疑人本来就只有他俩。”

  秦晷皱了下眉, 还是觉得刘茵茵的死非常奇怪, 不由趴到窗台边, 向下看了看。

  底下是正对着大门的广场,一队巡逻保镖机械地背着枪走过。

  “咦?”他收回目光,忽然被桌腿后面一个闪光的东西吸引了注意,“这是什么?”

  他蹲下身, 费劲地拖出来, 才发现那是个手机。调皮的双手迫不及待地一通乱按, 拇指摸到开机键,猝不及防地解锁了。

  秦晷:“?”

  “这是你的手机。”荀觉接过来,正要点进个人中心,忽然神色一凛,一把拽过秦晷,“快走。”

  塔楼下,巩都大步向这边走来。

  两人小心地离开房间,路过院长那个挂在墙上的巨大西洋棋盘,荀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院长的棋艺又精进了,原本两军对垒的局势被一个黑卒改变,黑棋呈压倒性向白棋杀去,白棋落荒而逃,簇拥在白王身边,只有皇后我行我索,依然站在不属于自己的黑格上。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把棋局理顺了吗?荀觉看不得这种低级错误,手一挥,把白皇后挪了回去。

  楼下电梯传来清响,巩都上来了。

  无处躲藏,两人只得又钻进角落那个立柜。

  巩都从柜门缝里穿过,推门走进了小房间。一切静悄悄的,他没有发出半点置疑的声音。

  “他习惯了,说明刘茵茵不是第一次这样。”秦晷低低地说。

  荀觉道:“也有可能是他被控制,做不了多余的事。”

  “你信他?”

  荀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我持保留态度,这里面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秦晷不老实的双手又开始揪他的衣服,他一把按住,就着大拇指解锁了手机。

  点进个人中心,语音系统模拟赵拓高声尖叫:“救命!总有刁民想害……”

  荀觉手一颤,慌忙给手机静音:“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声音?”

  “这声音怎么了?我觉得还怪好听的。”秦晷失去记忆,只是凭感觉说道。

  荀觉哼了声,不打算详细讨论这个问题,找到语音设置,准备直接给他换了。

  谁知点进目录一看:“赵拓模拟音1”、“赵拓模拟音2”、……“赵拓摸拟音20”。

  荀觉直接气笑了:“真有你的!”

  “我怎么了?”秦晷一脸茫然。

  知道跟他解释不通,荀觉只能放过这个问题,一点点将音量打开,调到最小。

  赵拓的声音再次飙出来:“大胆刁民,拿开你的爪子!”

  荀觉没理它,瞪了秦晷一眼。

  秦晷:“?”

  荀觉叹气,对着手机低声问道:“描述一下这次任务。”

  手机还在骂骂咧咧,接收到指令,显得十分不情愿:“本次任务为C级,已知保护对象为黄春蓉,你将以黄春蓉隔壁病友的身份进入副本,带她离开医院。”

  “黄春蓉是保护对象?”秦晷困惑地看着这台磨得掉漆的旧手机,“你真是我的手机吗,怎么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手机默片刻,生起气来,啪一下把自己弄熄屏了。

  “脾气还挺大。”秦晷撇了下嘴,抬眼问荀觉,“这玩意儿可信吗?”

  “至少它的信息和51号给出的一致。”荀觉沉吟道,“这中间有些悖论,我们得好好理一理。”

  秦晷双手把手机颠来倒去地摆弄,说道:“先不去管巩都,至少我的任务和编号51是一致的。假设巩都是穿书者,一切都是为了骗我们而故弄玄虚,那么我们只要杀了他和他随身的系统,带着黄春蓉离开这里就可以完成任务。”

  “但我觉得黄春蓉不会乖乖离开。”荀觉道,“还记得吗,她虽然嘴里说着想和我们离开,却直接对背着她的薛小梅动手。”

  “也许她是被-操纵了。”

  “好,我们假设她是被-操纵了,那么穿书者就应该是刘茵茵。她们是母女,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刘茵茵穿来,替原身报仇,这才说得通。”

  “……可是刘茵茵死了。”还死在他们面前,一点假都掺不得。

  荀觉点头:“这正是逻辑相悖的地方。”

  “那么院长呢,他手里有日记证明他的身份。”

  “日记可以做假,也可能不是院长写的。”

  “那么院长是穿书者咯?他迫害黄春蓉,因为想在医院里拍电影。”

  “可那样的话,迫害对象就应该是刘元化,是刘元化不借医院给他,黄春蓉可是对他爱得不得了呢。”

  秦晷沉默下来,他失去记忆,不知该相信刚刚发现的手机,还是该相信院长和黄春蓉的说法。真相仿佛越来越浓的迷雾,灰蒙蒙地笼罩在他眼前。

  最终他选择了相信荀觉,将脑袋贴到荀觉肩膀:“除了你,我谁都不信,你说怎么办吧。”

  “你确定相信我?”荀觉心情复杂。

  说了多少次让这人更换语音系统,不听,现在却来告诉他,“除了你,我谁都不信。”闹谁玩呢这是!

  “你自己的任务,自己想。”荀觉把手机塞还给他。

  手拿不住,荀觉只得又给他揣衣兜里。

  正准备推开这人往外走,柜门陡然从外面打开,院长线条冷硬的脸出现在眼前。

  “+*%¥……#……@@¥@!@#¥@¥!!”仿佛再次被神秘力量操纵,院长拍着柜门,破口大骂。

  荀觉反应极快,点头哈腰地道:“+/*¥#@#!@%#……#@¥!¥Q!”

  一面说,一面不满地拍打秦晷,秦晷哇哇大叫,跟他对着吼,手还不老实,逮着什么就一通乱打,连院长的脸都霍霍一遍。

  “|)——)&&¥……#@@¥@!”荀觉无奈地对院长耸耸肩,表示这名病人很难制服,他不是故意闯进院长地盘的。

  院长十分不满,指着电梯大叫。

  荀觉立刻抓着秦晷离开。

  秦晷挣扎着,双手抓了一把立柜上充当摆设的金瓜子,狠狠朝院长砸了一把,剩下的揣在口袋里,每走一步,就撒一颗,铺得整个地面金光闪闪。

  “+*……¥……##@¥@¥@!!”院长挥着拳头大声嚷嚷。

  两人头也不回地蹿进电梯,飞奔出塔楼。

  秦晷的手还在乱扔金瓜子,荀觉捡了一颗起来,好笑地问他:“你的手知道这玩意值多少钱吗?”

  “我感觉我的手好一些了。”秦晷不可思议地说,“有时候,它能听懂大脑的指令,这可能跟我长时间没有服药有关。”

  “你能控制它了?”荀觉诧异,内心多少有点失望,他还挺喜欢这手往自己怀里钻的。

  秦晷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只是一瞬间。大部分时候,它还是不听话的。”

  “那么这一瞬间,你让它做了什么?”

  秦晷呶了呶嘴:“如你所见,我让它抓了这把瓜子。”

  荀觉瞥了眼地上那些金灿灿的瓜子,笑起来:“看来你还挺聪明的。走吧。”

  秦晷怔了下:“你也想到了?哎呀,你也很聪明嘛。”

  “老这么夸我,有意思吗?”荀觉让媳妇儿夸得心花怒放,揽过这人的腰在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巡逻的保镖从他们面前走过,视而不见。

  两人浅尝辄止,很快就分开了。尽量躲着监控,朝地下室走去。

  医院还是昨天那副满地狼籍的样子,通往地下室的天花板被轰塌了,铁门歪斜着支楞在乱石中。

  荀觉让秦晷站在原地别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铁门搬开。

  “小心。”

  乱石堆成小山,翻过去不容易,得手足并用,秦晷用不了手,每走一步都得要荀觉回来牵他。

  足足爬了二十多分钟才爬到地下室。

  应急灯全坏了,荀觉打开了手机照明。

  里面惨不忍睹,毁坏的天花板碎成几段横亘在走廊里,预制板里的钢筋支楞出来,沾了不知谁的血。

  四下里静悄悄的,偶尔有穿堂的风掠过。

  不知道四只怪物回来没有,他们尽量不碰任何东西,轻轻走路。

  导医台早被砸成了一摊烂木头,一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漂亮护士再也不能坐在后头冲他们微笑了,走廊里空无一人。

  关异食癖的铁皮门也倒了,里面没有人。其它几个房间也没有人。

  两人五指相扣的手心浸出汗来,侧耳倾听,能听见轻微的呼吸从关石头人的铁门里传出。

  如果四只怪物挤在一起,那可不好办呀。

  荀觉打开秦晷的手机,看了看技能牌牌包,里面比这空荡荡的地下室还空,他一阵失望。

  随手捡了块板砖拎在手里,荀觉熄掉了手机照明,摸黑穿过了铁门。

  里面比走廊还黑,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屏住呼吸,凭听觉去判断。

  有细微的磨牙声和喘息从石头人的房间传出,此起彼伏,说明至少有两只怪物挤在一块。

  到底是分散驱逐,还是让他们全部一起上,荀觉有些犹豫。

  半晌凑近秦晷耳边,用气声问:“宝贝儿,你想换部新手机吗?”

  秦晷:“?”

  荀觉深吸一口气,陡然点亮屏幕,另一只手将音量调到最大。

  “救命!总有刁民想害朕——!”赵拓的声音惊声尖叫。

  荀觉一把将手机投掷出去,同时拽着秦晷退进黑暗。

  房间里四只怪物齐齐惊醒,怒不可遏。

  手机的光芒吸引了他们注意,漂亮护士率先跃起,腾地蹿到手机旁,就听钢刀铮然一响,手机停止了尖叫,机身被劈成了两半。

  太快了。

  其他三只怪物都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结束了。

  他们刚刚睁开的眼睛眨了眨,接着打个哈欠,继续睡了过去。

  荀觉:“……”手机白扔了。

  漂亮护士在黑暗中站了会,没发现异常,这才扭着腰回到房间,枕着异食癖毛绒绒的脑袋睡了过去。

  “怎么办?”秦晷用气声问荀觉。

  荀觉沉吟片刻,好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看清了异食癖的位置,于是从秦晷衣兜里摸出一颗金瓜子,当成石子弹将出去。

  呼——

  异食癖毛发太厚,这一下打过去,一点水花也没激起来。异食癖咂咂嘴,睡得十分香甜。

  荀觉试着又打了一颗,异食癖依然没有反应,他有点犯愁了。

  他的手机快没电了,是仅剩的照明工具,一会还要靠它离开地下室……

  算了,他叹了口气,摸到地下的砖头,小心将手机塞到缝隙里,调整角度,按开了照明。

  四只怪物再次被惊醒。

  漂亮护士恼怒地低吼一声,飞跃过来。

  这一次,她没能轻易找到发光源。

  紧接着异食癖打着哈欠睁开了眼,浑浊的目光四下一转,变得闪亮起来。

  “吼!”他大狗一样蹿到漂亮护士身边,捡起地上一粒金瓜子,熟练地放进口中。

  嚓吱嚓吱!

  他拽了漂亮护士一下,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

  漂亮护士皱眉:“+)5%@#@¥@!”伸手想把他没吃完的半截瓜子夺走。

  异食癖伸手把她拦了下来,眼珠一转,瞥见不远处又有一颗,忙跳过去,抓起来吃。

  “=+/-……(……¥#%@¥@)!”漂亮护士破口大骂,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不情愿地跟过去。

  两人边叫边走,很快爬过乱石堆,向楼上走去。

  另外两只怪物对此没有多大兴趣,连眼皮也懒得抬,换个姿势又睡熟过去。

  荀觉慢慢回收手机,光线越来越暗,很快电量就耗尽,四下再次陷入黑暗。

  荀觉摸索着将手机抽揣回口袋,正要回去牵秦晷,谁知他那手又一次失控,抓起一块石头朝房间里扔去。

  吼——!!

  接连被吵了三次,是个人都得生气,何况还是没有理智的怪物。石头人暴跳起来,一掌把迷糊的树皮怪拍醒。

  树皮怪也恼了,枯枝轰隆隆卷过地面,成堆的石头滚动起来,地动山摇。

  荀觉暗骂一声,抓起秦晷就跑。

  秦晷无奈地说:“对不起。”

  他实在管不好这双手。就他在说话的时候,手仍然不停地去抓地上的石头,抓起来就往房间里扔,两只怪物发出恼怒的叫喊,显然被砸得很不爽。

  整个地下室的石头都滚动起来,荀觉不敢停留,拽起媳妇就跑,脚底不停打滑,宛如在玩大型海洋球。

  两只怪物习惯黑暗,速度比他们快得多,好在秦晷的手不时抓几块石头打过去,临时充当了障碍物。

  一路跌跌撞撞,总算冲出连排建筑。

  “轰——!!”怪物嘶吼,震得楼道又塌了一波。

  几名保镖闻声赶来,举枪驱赶他们。石头人一拳扫去,四下一看,跟在异食癖身后,向院长的塔楼走去。

  荀觉带着媳妇儿,冲出连排建筑就找了个角落藏身,直到四只怪物消失在塔楼,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弹了下秦晷的双手,数落它:“怎么这么调皮啊你。”

  结果话音没落,就见那双手抽了一下,瘫地上不动了。

  秦晷的肚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饿晕了。

  荀觉:“……”

  一名保镖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荀觉摇了摇头,对眼前的场景感到万分无奈。

  “#@#!#%@!”保镖指了指餐厅的方向。

  算算时间,也着不多到中午了,荀觉扛起媳妇儿,朝餐厅走去。

  “老大。”薛小梅不知从哪钻出来,走在荀觉身边,“秦哥没事吧?”

  “没事。”荀觉回头瞥她一眼,“你怎么这副打扮?”

  这姑娘不知从哪弄了一身护士装,比荀觉那身正经多了,腰间还系着一条围裙,她正和夏箕奇合力推着一辆手推车,车里放着饭桶。

  薛小梅压低声音:“穿这身好办事。刚才我们四处走了走,发现这医院很奇怪,不像精神病院。”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这明明是怪病研究中心,根本不像治疗精神疾病的地方。”秦晷虚弱地挂在荀觉肩头,每说一个字都像挤出来的。

  “你先别说话,节省体力。”荀觉叮嘱他。算起来,秦晷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怎么进过食,普通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他那副半死不活的身体。

  秦晷哼了一声,乖乖闭嘴。

  荀觉转头又问薛小梅:“有什么发现吗?”

  薛小梅道:“发现一个奇怪的衣帽间。不是堆放病号服的工作间,是那种,正常人家里的衣帽间,不不,说正常也不正常,里面挂着同一种品牌同一种款式甚至同一种颜色的衣服。”

  “刘茵茵的。”秦晷忍不住又插嘴。

  荀觉停下脚步:“所以刘茵茵和我们判断的一样,昨晚并没有离开医院。她的衣服是在医院里换的。”

  “想出去也出不去。”秦晷咽了口唾沫,他已经饿得百爪挠心了。双手似乎也饿了,揪下几根荀觉的头发老想往嘴里塞。

  荀觉只得加快脚步将他拎进餐厅。

  如同昨天一样,病人们整齐地列队在桌边,手里拿着饭盆,眼巴巴地等候开饭。

  经过昨晚那一通折腾,不少人的精气神遭受重击,表情呆滞起来。见到食物进门,他们也没多少激动,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又移开了目光。

  夏箕奇和薛小梅分工合作,一个负责盛饭,一个维持秩序,荀觉先给秦晷打了饭,喂他吃了几口。

  一边喂,一边小声把刘茵茵的事告诉薛小梅和夏箕奇。

  薛小梅皱眉道:“刘茵茵的死会对任务产生影响吗?”

  秦晷双手开心地玩着,嘴里包里饭,含糊说道:“当然有影响。在这个任务里,人人都在演戏,刘茵茵死亡,那么她的戏份就没办法完成。要么换人,要么就……”

  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上了嘴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黄春蓉身上,随着她的动作而跳动。

  “黄春蓉怎么了?”薛小梅问。

  秦晷:“刚刚我们把那四个怪人引去塔楼,就是为了把院长和她分开。我们想看看,脱离了院长的关注和视线,她会做些什么。”

  “我看她很正常啊。”

  黄春蓉趴在桌上,慢吞吞地用勺子舀汤喝。

  她动作优雅,吃了许久才停下来,靠在椅背上休息,双手捧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发出餍足的喟叹。

  “她的肚子……”夏箕奇突然低叫了一声。

  黄春蓉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不说还真看不出来,她的小肚子比正常人大,像是不知节制吃撑了。

  秦晷专注地盯了她一会,摇摇头:“不对。”

  只这么几秒的工夫,黄春蓉肚子似乎又大了一些。

  她摸着肚皮的手轻轻跳了下,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这本是很幸福的画面,却因为她干枯的身体而显得可怕。忽然,她像感应到什么,惊恐地站起来。

  此时肚子又大一圈,像个硕大的皮球压榨着她每一寸骨头,她发出痛苦的呻-吟,淋淋漓漓的水渍顺着病号服浸出来。

  “我去,她这是要生了啊!”夏箕奇瞪圆眼睛。

  这特么叫什么事,就黄春蓉这木乃伊的身子骨,她还能生?!

  黄春蓉捧着肚子倒地,一声声哀嚎充斥餐厅。

  夏箕奇让她喊得头皮发麻,没办法,还是过去蹲到她身边,和薛小梅合力为她接生。

  黄春蓉疼得不停飙血,地下血污一片,分不清是从哪里涌出来的。

  薛小梅几乎按不住她,荀觉只得也过去帮忙。然而除了他们,其他人似乎都见怪不怪,神情木然。

  黄春蓉足足干嚎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始生。事实上,这速度已经很快了,但她这副摧枯拉朽身子经不住,叫得一声比一声惨。

  荀觉心尖一颤,终于明白黄春蓉每晚的惨叫是怎么回事了,敢情并不是和院长偷-情,而是院长在帮她接生!

  于是,荀觉意识到自己干了件不可思议的事。

  几分钟后,刘茵茵提前出生了。